「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耿介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之人。
剛剛他正帶領著一隊人馬圍追堵截著那些余孽,從後方的陰暗密林中突然就沖出來一人。
只見這人披頭散發、面色鐵青,在陰暗密林的襯托下狀如厲鬼,若不是耿介對其身上的氣息很是熟悉,連忙舉手制止了眾人的應急反應,恐怕他們手中的強弩早已擊發。
耿介腳步加快正想上前扶住耿劍,卻被耿劍揮手制止了動作,「不要上來!我中毒了。」
耿介咬牙切齒地問道︰「是誰?」
耿劍冷漠的回道︰「曹白芨。你听說過這人嗎?」
耿介正要搖頭回道不知,跟在他後面的林鎮卻是一臉驚訝地開了口︰「曹老頭兒?」
耿介連忙向林鎮問道︰「兄弟,你知道這個人?」
林鎮不敢直視兩兄弟憤怒的目光,低頭回道︰「這人之前還對我大哥下過毒,按理說應該被我們關在寨子里才對,不知道大人說得是不是同一個人。」
耿劍正想說出心中的疑惑,不料胸口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口鮮血直接涌上了喉頭。
「噗——」
「大哥!!!」
耿介又想上前扶住耿劍,卻被耿介用眼神制止了。
他暫且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一種什麼毒藥,還是不要輕易接觸為妙。
「呼——」
耿劍雙手撐膝,深深地換了一口氣。
他搖了搖頭,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連忙說道︰「事不宜遲,你快兵分兩路,你親自去把後面那兩人截殺,另外派人去前面找找看,我的劍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一口氣把話說完,耿劍眼前一黑,直接癱倒在地。
「大哥!!!」
……
就在耿劍所說的前面不遠處,剛剛還在拼命奔逃的木青此時已經停了下來。
「嘶——」
「呼——」
劫後余生,他吃痛地甩了甩雙手,長吐一口濁氣,從面前的樹干中拔出了一把黑色長劍。
就在不久前,這把黑色長劍當著他的面突兀消失時,他就感覺到了大事不妙。
雖然他將身法催生到極致,一會兒飛天一會兒入地,但是心頭上那抹淡淡的陰影總是揮之不去,他知道自己還得再跑遠點,對方已經中毒,他就不信自己還跑不過一把沒人主動操控的飛劍。
事實上他還是稍微大意了一點,這把長劍猶如附骨之蛆,出現之時似乎自帶氣息鎖定,若不是他拼著真氣齊出,用雙手硬生生地接住了這把直刺他腦門的長劍,後果還真的難以預料。
此時他劍眉緊蹙星目微虛,正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劍身上的天然紋路。
「不知道那人中毒後直接死了沒?二品的劍修不會這麼難殺吧……」
木青在心里琢磨著可能將會面對的局面。
自己雖然報了個「曹白芨」的名字,但卻是露出了本來面貌,若是對方沒死,只要雙方在鐵骨寨一踫面就定會露餡。
「算了。」
木青用手指輕彈劍身,眼中精光一閃,嘴角一翹︰「看來是還得加點料啊……」
……
許左和白嘉禾勉力地奔走在密林一方,此時陰深的密林儼然成為了真正的鬼蜮。
他們總覺得自己的背後有一雙神秘的目光在悄然打量自己,不得不時刻保持著警惕,就怕突然從某個方向又冒出來了一群敵人。
人有的時候其實挺奇怪的,白嘉禾現在的心里就非常迷惘復雜。
她搞不懂剛剛還想著拼命的自己,為什麼現在又一心想逃出去了。
此時有冷風吹來,風聲中似乎還帶著同伴們臨死前的吶喊。冰涼的氣息之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
白嘉禾面無血色,遙遙望向了風吹來的那個方向。
她明亮的眸子漸漸濕潤,有時候生在皇家才是最大的悲哀,至從幾歲開始,自己就一直重復經歷著這般痛苦的日子。
「師妹?」
身後跟著的腳步聲突然止住,許左擔心地轉過了身來。
許左跟隨著白嘉禾的目光望向了同一個方向,沉默了片刻。
隨後他神態認真地說道︰「師妹你累了嗎?很多事情到了選擇的時候,勇敢地去死與狼狽地苟活,反而是後者更需要勇氣。大勢之下,個人的選擇往往會抵不過集體的意志,師兄知道你的心思,但你不能罔顧了大家的好意,你明白嗎?」
白嘉禾嘴唇微抿,沒有轉過頭來,只听她輕輕說道︰「師兄,我有的時候挺想做個普通人的,甚至對于那個殺了我父母的叔叔,我都有想過就這樣吧,我們不找你報仇了,你也別再派人來殺我們,可是這一切我說了都不算啊……」
「師妹……」
許左眼中的憐惜一閃而過,本想說出口的安慰最終還是咽進了肚子里。
因為他知道同情這種情緒最是讓人尷尬,它並不會讓真正傷心的人感到哪怕一絲的安慰,畢竟活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每個人心中的那些小憂愁大悲傷並不共通。
白嘉禾孤獨地站立了片刻,等到心緒平靜之後,這才轉過身來說道︰「師兄對不起,我們快走吧!」
不知怎麼的,她想起剛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素不相識的年輕男子將她抱在懷里輕聲說道︰「我去引開他,你們找機會溜走。」
她以前並沒有見過那個人,甚至連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但對方仍然是冒著危險救了自己。
還沒有報答恩情,為了那些保護過自己的所有人,自己確實沒有資格輕言赴死。
白嘉禾走到許左身旁,扶住了許左的右手,「師兄你傷得不輕啊,可惜我並不會師傅的萬花心經,若是師傅在的話定能馬上止住你的傷勢。」
懷草詩在離開萬花谷去了皇朝之後,盡管收了兩個徒弟,但一向尊師重道的她並沒有將萬花心經傳授給白嘉禾,而是將自己從皇室手中拿到的《百草劍經》傳給了兩個徒弟,因為萬花谷師門傳承不但講究傳男不傳女,還要求必須將名字寫在了傳承譜牒上之後,才可以學習萬花心經。
許左搖了搖頭,說道︰「不礙事,我剛剛早已封住了幾個大穴,現在行走無礙,師妹我們邊走邊說,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白嘉禾點了點頭,跟在了許左身後繼續奔走。
氣氛突然變得安靜,白嘉禾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師兄,你認識曹白芨這個人嗎?」
許左腳步不停,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古怪,「你是說剛剛那個色坯?」
「啊,師兄你在說什麼啊?」
「我之前也沒見過那人,他的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說。」
許左還待再說什麼,卻突然止住了身子。
白嘉禾腳步不停,看著前面停住的寬闊背影,她疑惑地連忙上前,「師兄?」
等到視線越過了許左的背影之後,白嘉禾張了張嘴,斷掉的話音止在了風中。
此時才至申時,頭頂的天光有時會從較大的樹葉間隙中傾灑下來,氣氛在陡然凝聚的剎那里,只剩下光斑里的浮塵微動。
只見在他們二人之前,一身黑色勁裝,腰掛長劍的男人攔住他們的去路。
耿介淡淡地看了許左一眼,微微一笑︰「你們來得太慢了,在下在此等候多時。」
其實他哪里是什麼等候多時,只不過是錯誤估計了許左他們現存的實力,跑過頭了。
在將大哥托付給林鎮等人之後,他連忙前來截殺對面兩人,他原本以為對方能在自己大哥的手下逃走,待會兒肯定還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想到是這般撿便宜的場面。
剛剛一路追蹤也沒發現人影,本來有負所托的沉重心情陡然變成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意外之喜。
耿劍「嗆啷」一聲抽劍出鞘,挽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劍花,只見他下頜微抬,傲然說道︰「二位誰先赴死?」
「哼!」
許左攔著師妹正要上前,卻陡然被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幕驚大了眼珠。
就在氣氛稍顯凝重的剎那,只見一條縴細白亮的劍尖驀然間就刺穿了耿介的胸膛。
「 ——」
鮮血涌上喉頭,縴細的長劍也已拔出。
「這——」
鑽心的疼痛傳來,耿介這是才反應過來為什麼對面的許左會突然睜大了眼楮。
耿介拼盡全力地向後扭動著脖頸,他想去看一眼取自己性命的到底是誰。
只不過就算在臨死之前,他的眼角余光也只是瞥到了向自己飛速抹來的銀光以及在那抹狹窄銀光中自己那驚恐萬分的臉龐。
一刺一抹,銀光乍現之後,便人頭落地。
寧初收劍出鞘,可謂是英姿颯爽。
空氣凝滯了幾分,許左呆呆地看著面前玉立持劍的佳人。
寧初眉頭微蹙,她看向了白嘉禾問道︰「可是懷草詩師叔門下,在下寧初,按照師承記錄的先後來看,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大師姐。」
「大師姐?」
白嘉禾與許左同時驚呼。
寧初看著他們微微一笑,便如曇花綻放,「我在去辦事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懷草詩師叔,她說後面還有我的同門,我便沿著路線尋著動靜找到了這里。」
「其實我剛剛已經觀察了你們一段時間,本來尚不確定你們的身份,只不過我听到師妹說出了我們萬花谷的傳承所在,想來不會有假了。」
許左和白嘉禾感受到了寧初和善的目光,連忙彎腰作揖道︰「師弟(妹)謝過大師姐救命之恩。」
寧初觀察了一下現在所處的方位,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同門之間理應相互幫助,哪來的什麼救命之恩,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先跟我走,等到稍微安全之後,我再用萬花心經為你們治療。」
……
密林里一處人馬最多的地方,林盤和林文都在這里,此時正在指揮著鐵骨寨眾人收集著戰利品。
「寨主,跑掉了幾個人,咱們還要去追嗎?」
一個手下剛剛砍下了一個朝廷欽犯的頭顱,他諂媚地湊到了林盤面前。
林盤看著被手下抓著頭發提在手中的腦袋,白色的腦漿和紅色的血液還一直在望下淌。
他皺著粗大的墨眉大聲訓斥道︰「你小子有這個實力嗎,你若是能把跑掉的那些抓回來,老子親自為你在議事堂中添一把椅子。」
手下討了個沒趣,訕訕地縮到了一旁。
林盤和身旁的二弟林文對視一眼,均是感受到了各自眼中那深深的無奈。
他現在只要一想到跑掉的那些人,就會感到一陣陣的牙疼,因為對方顯露出來的實力非但不弱,反而是強于在場眾人的。
想想也是,人家能在當今天子的爪牙抓捕下還能苟活這麼多年,明顯個個都不是善茬。
可若是人家事後尋仇,難道自己就只能天天躲著不出門了嗎?
林盤的一臉糾結與擔心都被林文看在了眼里,其實他早在行動之前就有過這方面的顧慮,不然也不會囑咐林鎮他們功勞能撈就撈但還是保命要緊。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林盤的肩膀,安慰道︰「大哥別生氣,這不還有天狩那些人嗎,想來那群余孽應該是跑不掉的。」
正當林盤稍稍放下心來之時,一陣破風聲突然襲來,在場眾人只看到一把黑色長劍已經迅疾地射向了林盤的面門!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