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兄,這次恐怕有點用力過猛了,好好的一個書生,被你給逼反了。」
「元佐兄過慮了,一切都還在未知之中,也許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西湖斷橋上,老艄公棋痴和釣叟正在棋盤上殺了個難分難解。
老艄公棋痴落下一子,道︰
「許仙前天向錢塘縣衙投了拜帖,昨天不但拿回了屬于許家的一切,還血洗了錢塘縣衙。
許仙今天向康王府投了拜帖,明天是不是要血洗康王府了?」
釣叟落下一子,道︰
「許仙血洗縣衙,因為許府的滅門案,他和康王無怨無仇的,倒不致于做得太過份。」
「呵呵。」
棋痴搖頭道︰
「趙構這小子為了三萬武威軍出賣了許仙,才有了馮之謙的兵臨許府。
馮之謙是誰的人,許仙比你我更清楚。
以他血洗錢塘縣衙的手段,你覺得他會放過康王?」
釣叟捻須笑道︰
「我要糾正一點,血洗錢塘縣衙的不是許仙,而是另有其人。」
棋痴說道︰
「那人確實不是許仙,但他血洗錢塘縣衙卻是因為許仙,甚至可能是許仙的安排,許仙只是沒有親自動手而已。」
釣叟笑道︰
「許仙做得很對,楊知縣罪孽深重,磐竹難書,既然國法懲罰不了他,有人替天行道,也是殊途同歸。
大楚需要更多許仙這樣的俠義之士,百姓才會生活得更好。」
棋痴說道︰
「俠以武犯禁,如果個個都像他這樣亂殺一通,大楚就亂了。」
釣叟說道︰
「大楚貪官太多,好官太少,需要變法,才能更好地約束他們。
變法推行不下去,有許仙的俠義手段,也算是一個很好的補充。」
棋痴說道︰
「半山兄說變法阻力太大,無法推行下去,而許仙是破局的關健。
難道許仙破局的方法就是以俠義為名血洗各大縣衙州府?」
釣叟說道︰
「肯定不能這樣,如果真是這樣,大楚不大亂了?
許仙究竟怎麼變法,天機隱晦,我還真看不清。
我的變法失敗了,經過數十年的推演,才終于看到一線天機。
三年前找到許仙,發現他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想考功名也只是為了家族榮耀。
說真的,我當初以為推演錯誤,許仙實在不像我找的人。
直到幾個月前,天機出現變化,我才看到了曙光。」
棋痴苦笑道︰
「你的曙光是讓他歷經生死,從天堂墜入地獄,體會人生的跌蕩起伏。」
釣叟點頭道︰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棋痴嘆道︰
「下藥太猛了,許仙已經掀桌子了,現在已經殺官造反了,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
釣叟說道︰
「血洗錢塘縣衙是俠義行為,這是報仇,也是為錢塘縣除一害。
只要不對康王下殺手,說明他懂得分寸,不算造反。」
棋痴說道︰
「許家滅門案後,許仙表面上還是那個文弱書生,謙謙君子,心里卻藏著一只猛虎,隨時會吃人的,你別太自信了。」
釣叟呵呵笑道︰
「元佐兄,要不我們賭一局?」
棋痴捻須笑道︰
「想如何賭?盡管劃下道來。」
釣叟說道︰
「許仙不是說想讓李公甫做錢塘縣的知縣?
如果你輸了,就讓李公甫做錢塘縣的知縣,實現許仙的願望。」
「好,一言為定。」
棋痴大笑道︰
「如果你輸了,你為大楚變法殫精竭慮,甘願隱居西湖三年尋求希望的獎勵就全免了吧。」
釣叟大笑道︰
「大楚太窮了,連這獎勵都被你一言免了,我可虧大了。」
棋痴笑道︰
「大楚真的太窮了,每一兩銀子都是民脂民膏,你不要獎勵,百姓的負擔又少一點。
反正,你也不在乎這些獎勵。」
輕輕摩擦著手中的棋子,釣叟說道︰
「我為富國強兵殫精竭慮,並不是為了獎勵,而是想讓大楚真的強大起來。
我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收復燕雲十六州。
而要實現富國強兵,只有變法。
我的變法失敗了,希望許仙能成功。」
趁釣叟分神,棋痴落下一子,笑呵呵地說道︰
「棋差一著,到了棄車保帥的時候了,你如何取舍?
棄車,你輸了。
棄帥,你還是輸了。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釣叟臉色一變,推翻棋盤道︰
「我剛才分神了,這局不算,重來。」
棋痴呵呵笑道︰
「棋局你能推翻重來,現實可沒有重來的機會。
如果許仙明天真的動殺機,你怎麼處理?」
釣叟嘆道︰
「年輕人難免沖動,如果真走到那步,只能動用最後的底牌了。」
棋痴說道︰
「底牌出完了,讓許仙發現你在算計他,這匹野馬可就完全失控。」
釣叟拂袖道︰
「什麼算計?說得太難听了。
我只是暗中幫了他,暫時沒告訴他而已。」
棋痴呵呵笑道︰
「不管你如何狡辯,算計就是算計。
你當初如果听我的,堂堂正正地出手,許仙感激之余,也許願意幫你。
你耍太多手段了,許仙經歷起跌浮沉,覺得你不夠光明磊落,以後是友是敵可就難說了。」
釣叟嘆道︰
「元佐兄太過正義了,不知耍手段,說直一點是迂腐。
如果一切都光明正大,許仙沒經歷過磨礪,只是一個書呆子,我要來何用?」
棋痴笑道︰
「我以直處世得賢名,以棋入道隱山林。
因為站得太高了,不懂俗世手段,與半山兄的行事處世風格是有所不同。
因為放不下大楚,始終邁不出最後一步,飛升于我是無緣了。」
釣叟嘆道︰
「變法是要懂得變通,我與元佐兄相識數十年,尚且無法讓元佐兄懂得變通。
要在大楚推行變法,其難度可想而知。」
「半山兄不要氣餒。」
棋痴面容一肅,道︰
「直和棋都是我的道,那一樣都不能變,如果變了,道心崩潰,就要去見先帝了。
凡人卻不同,只要因勢利導,也不是不能推行富國強民的變法。」
釣叟嘆道︰
「變法損害到即得利益階層的利益,他們不甘心利益受損,想從變法過程中拿回來。
有這些駐蟲在,變法也就變樣了。」
棋痴捻須笑道︰
「變法之事不能急,只能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