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珠殿,珠池內。
盧通、戴七憫,分別靠在一側。
戴七憫枕在池邊休息,身上滾著幾顆珍珠,珠白、人更白。
盧通撐在珠床上,一手捏著腳掌,手指來回揉搓染成玫紅色的光滑指甲。
「娘子?」
「嗯。」
「你那幾個姐妹是什麼來頭,明天就要一起游玩了,我先熟悉一下,免得到時候得罪。」
戴七憫睜開眼,看起來有些意外。
盧通道︰「怎麼?」
「以前你從來不在乎這些小事。」
他手中動作一停,片刻後嘆了口氣,松開手掌,躺下去枕在池沿上。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有黃金百萬,現在我們只剩下這套宅子了。」
戴七憫抿了下嘴唇,眼神中生出許多悔意,還有一些愧疚。
錢是膽。
以前背後有爹、手里有錢,戴七憫底氣十足,有一丁點不順心,輕則冷嘲熱諷,重則又打又罵。
現在錢沒了,而且是被爹拿走了,突然間所有底氣全沒了。
「昨天我去問爹了,我們出的最多。其他人都是幾萬兩、十幾萬兩,最多的也不到五十萬兩,不如我們的一半。」
盧通早有預料。
戴七憫一直拿戴家壓魏虎,在她眼中,戴家比魏家更重要,就是真的賣宅子也舍得。
可是大多數人更看重自家。
「算了,給都給了。不過以後沒錢了,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
「嗯。」
「那四個人什麼來頭?」
戴七憫嘆了口氣,道︰「養貓的那個叫朱東壁,蒙劍宗的弟子,她在歸慈湖里有一個島,上面有客棧、酒窖、洞府,前些年游湖時認識的。」
盧通心頭微動。
蒙劍宗,懷珠城附近最厲害的宗門,鏡心竟然混進了蒙劍宗。
「另兩個呢。」
「姚歌,你忘了?姚家小姐,賣靴子的姚家,我們成親時還來過。」
盧通眨了下眼楮。
姚歌,和丁寓一樣,以前從來沒有听過。
不過已經過去快兩個月。
他已經對現在的身份得心應手,笑了下,道︰「成親那天我眼里只有你,哪里容得下別人。」
「討厭~」
以前,魏虎經常說好听話,可是戴七憫一听就煩。
現在沒錢了,突然就不煩了。
盧通側頭瞥了一眼,推出一掌,無數雪白珍珠滾動,像潮水一般淹沒戴七憫的小月復。
「還有一個呢?」
「斐英光。斐文書屋就是她家的,教過好多學生,前幾年還有學生拜入甲象書院。」
書屋,學字、念書的地方。
懷珠城大大小小的書屋,不小百家,不過可以培養出書院弟子的不多。
盧通心中一陣發愁。
朱東壁、姚歌、斐英光,只認識第一個,後面兩人,名字還對不上長相。
要殺的人叫丁寓。
除了這個名字外,一無所知。
……
歸慈湖,湖水清澈,一眼看到底。
雷域的變故,對這里沒有任何影響,涼風習習、湖光蕩漾,一艘艘模樣各異的大小船只飄在水上。
許多懷珠城的修士外出游玩。
一些鯉妖、貝妖,往來于各個船只,販賣在水下種出的果子、草藥。
一艘花蝶船飄在湖面上。
花蝶船,中央一座細長船樓,兩邊各有一塊扁寬甲板,像蝴蝶趴在水面。
「那兒!」
戴七憫伸手一指。
盧通打出一道法力,駕著雲彩落在甲板上,道︰「朱師妹,久等了。」
「見過魏師兄。」
朱東壁打了個招呼,走到戴七憫身旁,挽上手臂,道︰「就等姐姐了,還以為姐姐改了主意。」
「怎麼會,今天出城的太多……」
二人朝船樓走去。
盧通左右看了兩下,一個灰衫修士正孤零零的站在甲板上。
二人對視一眼。
灰衫修士主動走到前方,道︰「斐文書屋,丁寓。師兄如何稱呼?」
「善德司,魏虎。」
盧通臉色平靜,心中卻有些疑惑。
丁寓,還以為是哪一方的大人物,到頭來竟然只是一個築基修士。
境界之差,猶如雲泥。
以鏡心的手段,可以輕松殺死幾百個,似乎犯不上安排機會,專門讓他出手。
丁寓臉頰清瘦,眉宇間似乎有一抹愁色,朝船樓擠出一個笑臉,道︰「魏師兄,這里只有我們兩個男修。」
「哈哈,難怪師弟躲在這里。」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丁師弟在書館做什麼?」
「教小孩子認字,有時也講一些粗淺法門。」
他更加疑惑。
一個教字的夫子,殺了也沒有多少用處。
「佩服,教書、講法,說不定可以教出一尊大能,師弟有不少得意門生。」
「不敢。」
丁寓臉上愁色消散一些,笑著道︰「我教的都是小孩子,以前教過的,最大的也才十四歲。」
「年紀越小,前途越廣。即便不能大能,也有機會拜入書院。」
「借師兄吉言。」
二人隨口攀談,花蝶船緩緩駛入島中。
駛了十余里,前方出現一個島嶼。
島上花草繁茂、雲霧升騰。
西側,飄著一團水霧,陽光穿透水霧浮出一條彩虹,掛在天上。
東邊,聳著一座孤山,山巔瀉下一條瀑布,雪白水瀑猶如一條銀龍。
一行人站在甲板上。
朱東壁摟著白美人,笑著道︰「今天在島上過夜,你們想住水屋、還是樹屋?」
「都不住,我要住洞府!」
「對,好不容易來一次,說什麼也要多耗些靈氣。」
朱東壁面帶笑意,道︰「好,都依你們,住了洞府,是不是還要泡地乳靈泉?」
「當然!」
一個氣質活潑的女修應道,丁寓站在旁邊,看著女修眼中充滿了愛意。
「走,上島!」
一行人進入島嶼,選了洞府。
戴七憫、斐英光等一起離開,去泡島上的地乳靈泉。
盧通獨自留在洞府中。
洞府有殿、有水、有亭、有花,靈氣極其濃郁,已經化作水霧,可是他根本無心修行。
等了不久,一個瘦高人影走入洞府。
「瀑布旁有一座藏書樓,丁寓在那里看書,落日後你變成戴月猴梟過去。」
盧通看著「朱東壁」,問道︰「為什麼讓我殺?」
「有人擔心你也變成丁寓。」
他童孔一縮,背後竄過一道涼意,道︰「什麼意思?」
「你應該明白。」
「丁寓也是古仙的人?」
「曾是龍書宗弟子,如今投靠了書院,還出賣了接頭師兄。」
盧通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問道︰「書院有沒有派人暗中保護?」
「以前有,一個金丹大修士保了五年,前年才離開。」
「立下這麼大功勞,只保五年?」
「夠久了,地府不缺投靠的修士。原本讓他去書院修行,丁寓放棄了,把機會給了斐英光的弟弟。」
心中的疑慮散去,可是又生出一些疑惑。
他問道︰「放棄書院?拼命換來的機會給別人,他圖什麼?」
「朱東壁」陷入沉默,片刻後,取出一枚玉簡放下,道︰「丁寓圖什麼,你可以去問他,這是答應你的《百兵圖》。」
鏡心離開。
盧通收起玉簡,獨自坐在洞府中,久久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