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8章佛道

「夫君不喜僧人,不理他們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待人,被僧人們傳出去了,還道夫君小氣,豈不有失皇者威嚴?」

等和尚們退下,李破覺得竇衍不很對路,便也趕了他離開,李碧見四外無人,這才埋怨了起來。

李破輕松一笑,「你是信佛之人,看過些佛經,當年咱們在雲內牧場的時候,你教我讀書寫字,就是抄佛經……」

說起當年舊事,李碧也笑了起來,「哼,那也沒感化了夫君這塊頑石不是?」

李破哈哈大笑,心說猴子就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卻也被如來捉了去取經,說明石頭也不禁佛祖念叨啊。

「你既然時常禮佛,其實應該明白,僧人的話怎麼能信?方才那個老和尚一口一個因果,一口一個眾生,善惡的,實際上在我看來,佛家想讓人們明白的只有兩個字,輪回而已。

沒有這個打底,佛家之說怎麼傳的出去?今生不管你受了多少苦難,都可報于來生,以此來阻人為惡,勸人向善。

又設西方極樂世界給僧眾和虔信們,不入輪回,不沾因果,其他的那些有相無相什麼的,都是僧眾們觀世界的心得,只在其次而已。」

李碧驚訝的看向丈夫,「什麼時候夫君竟對佛學有了興趣,還精研至此?」

李破得意的仰了仰頭,「瞧你說的,你家夫君天生靈慧,不然怎麼能當這個皇帝?」

好吧,這是夫妻兩個相處的常態,你一句我一句的听著就分外熱鬧,只是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了。

果然,李碧嗤笑一聲,「那按照夫君的說法,僧人們豈不成了騙子?佛祖在上,大德高僧們也得人敬重,哪有那麼不堪?夫君還是莫要亂說為好。」

李破哼哼兩聲,以示輕蔑,「佛道各有論述,我雖不喜,可他們卻也稱不上騙子,世人所言所行本就如此,只不過佛道的花樣多些而已。

這些僧人臉皮頗厚,求人的時候和別人都不一樣,還想我給他們好臉色?他們是助我平定天下了呢?還是能保家衛國?

為一區區廟產就敢來煩擾于我,自然要給他們一個難以忘懷的教訓,這才從哪到哪?你說之後我命人去尋幾個道士來,就在白馬寺旁邊建上一所道觀,和尚們背後是不是都得罵娘?」

李碧無疑是那種最讓人無奈的信徒,听了這話沒有覺得冒犯了佛祖,咯咯咯笑的那叫一個歡快。

李破看著妻子,覺著她笑起來的時候遠不如生氣的時候動人……

李碧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這麼多年了,夫君心性一直未改,時有赤子之心流露,妾身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可妾身見了,總能感覺歡喜無限。」

李破笑著握住妻子並不柔軟的手掌,「你我殺人如麻,見過無數血腥,這些年又與人勾心斗角,什麼陰謀詭計沒有見識過?

可時至今日,咱們也沒變成什麼魔王,謹守本心,意不可摧,志不可移,那些和尚亂七八糟的說了許多,其實咱們才是真佛,只信自己便是,何必尋那虛無縹緲的佛祖來敬?」

李碧笑笑也不言語,丈夫是天子,不需敬奉佛陀,卻還要祭祀天地……當然以丈夫那個勁頭,估計神靈不顯些神異,便是昊天大帝也不會被他放在心上。

可她不成,即便不為了自己,也要時常給父母,兒女們祈福,就算不得保佑,也要求個心安理得,卻是斷不會隨著丈夫說佛祖的壞話。

其實她心底里也覺得丈夫說的對,他們夫婦二人,一個皇帝,一個皇後,身處九重之上,威臨天下,俯覽世間。

除了沒有神仙活的長,不能耍弄法術之外,其他並不差什麼。

…………

李破帶著嬪妃們在顯仁宮中閑晃了一天,到處都是前隋留下的痕跡,可感覺上卻是前隋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瞧著顯仁宮中的殿宇,李破也無法想象出楊廣是不是也會像自己一般,在嬪妃簇擁之下,流連于此的景象。

想來應該是差不多吧,帝王的生活就是這麼枯燥乏味,耍不出太多的花樣,沒有任何新鮮之處。

而且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以及前隋的起居錄之中,大概可以看得出來,楊廣雖然昏庸無道,卻非嗜殺之人,也不是那麼。

日常生活之中,除了像個驢友一般四處巡游,停不下腳步之外,就是太過做作,裝模作樣的事情沒少干了,為的就是個面上光亮。

李破自認也是個好面子的人……抄詩的事情他沒少干了,為的其實也不就是個面子?可他覺著面子固然重要,里子卻是根本。

里子不見了,面子也就掉在了地上,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

顯仁宮不如長安的太極宮,最終不光是皇帝皇後如此認為,嬪妃們也都紛紛發表了一致意見。

比如說高寶兒就非常失望,悄模模的跟兩個小伙伴說,听說楊廣還建了個西苑,如果未經戰火的話,應該能為洛陽宮城添色不少。

這話要是擱在她剛入宮的時候,是萬萬不敢言之的,如今有了同伙,膽子不免也大了起來。

卻被獨孤華听見,忍不住懟了她一句,「咱們來時便經過西苑,也未見多少遺跡,可見即便盛時也比不得長安,若是淑妃娘娘覺得這里好,不如就此留下,不要回長安去了。」

高寶兒頓時慫了,獨孤華的家世比她要好,如今卻屈居于下,對她向來不很服氣,見到了就要欺她一下,她也不敢得罪這個听說時常跟皇帝拳腳相向的家伙。

不過這次獨孤華撞了牆,阿史那天香和王貞立馬不樂意了,開始同仇敵愾的你一言我一語進行猛烈打擊。

如果不是皇帝皇後都在,說不定她們都能擼胳膊挽袖子上去痛毆對方一番。

後宮的派系還沒怎麼形成,是一家獨大的情況,兩個惡霸橫行無忌,獨孤華迅速敗下陣來,躲到一邊不敢吭聲。

阿史那天香還不很順氣,竟然有人敢于「犯上作亂」,那怎麼能善了?哼,等回去長安就找李大娘子一道上門,非得讓那賤人跪地求饒不可。

這會她是一點也沒想過,獨孤氏可是她家親戚,論血緣的話,兩個人還是表親呢。

對于宮妃們的嘰嘰咯咯李破不在意。

朝哥如今不見了蹤影,咸陽宮被項羽一把火給燒了,上林苑也早已淹沒在歷史當中,煬帝的西苑沒的更快。

要是他的子孫不夠努力,不知得出幾個安祿山,而黃巢燒了長安的事情也依然有很大的幾率發生。

就比如說他自己,在北邊不也把北魏遺留下來的宮室拆了個干淨?多正常的事情。

後來西邊的那些人慣會拔高自己,說什麼比東邊的人會保護歷史文物,也沒見他們大肆轟炸的少扔幾顆炸彈不是?挖墳掘墓才是他們的老本行嘛。

人們其實總是在毀滅和重建當中輪回,看不到長治久安的希望,這顯然不是什麼命運,而是由人性決定的。

…………

晚間,李破設宴宴請群臣。

魏征終于從河南東道趕了回來,今年大批的糧草經河南運往東萊,從東萊裝船再送往半島,以供半島上的大軍進食。

因為有新羅這個藩屬之國的幫助,大唐的壓力沒那麼大,加之又「劫掠」了倭國,得到不少倭國的儲備。

二十萬人左右的大軍聚集在半島之上,對于大唐來說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數字,可是和當年李破預想中制定的派遣騎兵往來騷擾高句麗,拖垮其國力,然後再進行致命一擊的策略早已南轅北轍。

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實現,只是這個任務好像被阿史那多聞給搶去了……

…………

魏征作為東都長史,什麼事情都能管一管,之前又是皇帝近臣,所以他來洛陽為官,不存在不受重用的情況。

裴矩付予了他很大的權力。

只是洛陽未設行台,所以洛陽長史這個職位有點不尷不尬罷了。

宴飲之上,李破也未多說什麼,洛陽高官的來歷很雜,有些人更是頭一次見駕,說那麼多也是無用,之後他要單獨見一見這些人。

他帶來的臣下們也會對洛陽眾人進行一番甄別,這一套流程下來,在座的某些人很可能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了。

席間裴矩適時獻上了他編錄的洛陽雜記,李破欣然而納。

他並不覺得裴矩此舉過于諂媚,他認為裴矩這個習慣很是不錯,走到哪記錄到哪,如果地方守臣們都有這樣的才能,那才好呢。

皇帝常年位于宮廷之中,最需要開闊眼界,其實不獨皇帝如此,朝中的大臣們也是一般模樣,不然如何分辨地方上的守臣們所言是真是假?又如何能制定出附和地方局面的政策?

而且如今李破正提倡一些術業有專攻的官員進行著述。

所以說裴矩辦事,很合他的心意……自然對裴矩大加贊賞,給這次宴飲帶來了一個「高潮」。

長安來的臣子紛紛向裴矩敬酒,一時間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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