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名人

從河岸高處望去,密密麻麻的營寨鋪滿了視線之內,一直延伸向遠方。

張士貴當時就吃了一驚,如果想將這樣一座大營塞滿的話,嗯,張士貴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人馬。

這是要渡河?不是說這位正在向蒲阪增兵嗎?

蓬頭垢面的徐世績跑了過來,先捶胸向李破施禮,眼珠兒亂轉,瞄了瞄張士貴,又瞅了瞅魏征,即便跟人問過了,還是難掩驚訝之色,真都是故人來的。

張士貴在河南名聲不小,前一日又是一戰破敵,正應該春風得意的時候,卻突然跑了過來,實在有些古怪。

至于魏征,那則是老相識了,兩人還曾經共事過一段時間,相處的頗為融洽,算是徐世績在河南軍中不多的幾個友人之一。

魏征年歲比他大的多,河北人,當年官居武陽郡丞,嚴格說來應該算是歸于裴仁基轄制,後來歸降李密,並未受到重用。

這人當時在瓦崗軍中輾轉來去了一些時候,今日輔助這個,明日里又去跟了那個,沒擔任過主事之人,干的也都是籌備糧草軍需之類的活計,很快就被徐世績這樣的年輕將領甩在了身後。

兩人勉強算是忘年交……好吧,那會兒很亂,一個個軍中將領都和得了病一般,嘴上說的再好听,也得提防別被人算計了,所謂的交情也就那麼回事。

兩人先後投唐,相隔不過數月,只是李唐那邊過于看重家世,人家魏征後來一步,卻直接去了長安,當即被太子李建成看中,入了東宮為官。

而他徐世績呢,卻成了可以隨意丟棄的李密降將,情形整個顛倒了過來,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故人又出現在了晉地。

想到這里,徐世績感覺世事很奇妙,你這追的很緊啊,老子跟你有那麼深的交情嗎?

老天爺開起玩笑來那真沒的說,再加上鬼頭鬼腦的張亮,至此,李建成麾下有名有姓的河南降人聚齊了一多半。

李破擺了擺手,讓徐世績隨在身邊,他是越看這人越不順眼了。

于是徐世績敏感的覺察出了一種深深的惡意,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趕緊閃開湊到了魏征身邊。

「多時不見,魏兄別來無恙否?」目不斜視間,徐世績小聲道了一句。

魏征已經被松綁,嘴巴也能說話了,只是還沒找到什麼好的機會,這會見了徐世績也沒多少驚訝。

徐世績是個聰明人,若沒有當即戰死,隨李神通一道被俘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此這般,若沒投了李定安,那才叫見了鬼呢。

去了束縛,也能張嘴說話,魏征聰明勁也就上來了,他這樣的人一般來說,只要別踫到太不講理的人,都能幸存下來。

此時苦笑一聲,「幾年未見,還道和賢弟再無相見之日,不想……呵呵,世事無常,竟是一致于斯,觀賢弟神采飛揚,更勝當初,只是愚兄還是那般身不由己,落拓流離,慚愧慚愧。」

他嗓門起的挺高,徐世績一听之下,心里暗笑,這話你是說給誰听呢?嘿嘿,魏玄成還是那般聰明,看來日後這里又能多上一位故交,嗯,倒也不錯。

李破走在前面顯然是听到了,扭頭便笑道︰「你是河北人吧?我記得當初在馬邑時,曾有個稅官姓魏,據說有親族在河北為官,你可識得?」

李破也是隨口一問,魏征在他這里很有名氣不假,可對其人來歷他卻所知不多,听口音應該是河北人,也就是一夜之前,還是李建成的東宮洗馬。

東宮洗馬?那是什麼玩意?給太子洗刷馬匹的嗎?混的不怎麼樣嘛。

這些年他還真踫上幾個姓魏的,當初在馬邑城門口見到一個稅官姓魏,好像也是河北人來的,和尉遲那廝一起看城門,順便撈點油水。

只是隨口問了問,听人家都快扯著脖子喊了,活命的如此強烈,若不給點反應,別把魏鏡子給嚇壞了。

不成想,那邊當即接了口,「殿下竟是識得族兄?沒听他……」

及時打住,他那個族兄當年在馬邑為官,說的為官,其實是抬舉的說法,不入九品,屬于雜役之流,而這位漢王殿下,估計那會兒也是籍籍無名,兩人年歲又差著老大,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交情。

好吧,現在李破也覺得當初那個馬邑確實有點神奇的味道了,很多「名留青史」的人聚集在了那里,連魏征都能跟那里扯上關系,可那里是正經的邊塞之地啊,難道還真有因緣際會一說?

可回想一下,當初那些在他心里有名有姓的人物,如今死的死,散的散,留在晉地的又有幾個?

實在算不得什麼風雲際會,如今能攪動天下風雲者,也唯他李破一人而已,李破有些自得的想著。

嘴上卻進入了閑聊模式,「魏稅官可還好嗎?」

那邊張士貴左右瞅瞅,娘的,這個魏洗馬竟然在晉地有故舊不說,還和這位攀上了交情,早知如此,應該讓人綁的松些嘛。

更讓人不解的是,被他寄予希望的阿史那大奈待遇還不如他和魏征呢,此時正被那個凶惡的大漢提在手中,晃來晃去的,眼楮都劃起圓圈了。

其實到了這會兒,張士貴也已心安,他可不是無緣無故選了晉地李定安來投,晉地門閥不多,少了那些大家子弟作怪,像他張士貴這樣的人,將來定能得到重用。

就像現在,這人雖少了點善納賢才的樣子,可他也看夠了李氏父子的虛偽模樣,現在這個樣……挺好……

「多謝殿下牽掛,可惜,族兄已于數載之前病歿于武陽任上了。」

李破嘆息一聲,招了招手,讓魏征走在自己身邊,轉頭卻對羅士信道︰「當年那個和你們一道守城門的魏稅官還記得嗎?」

「怎不記得?」羅士信揮舞著手臂,晃的阿史那大奈一陣惡心。

「那窮酸很是嗦,可人還不錯,給過俺幾口酒喝呢,不像尉遲那廝,盡拿俺來說笑。」

李破拍著羅士信寬厚的肩膀哈哈大笑,「當年咱們認識的人如今剩下的可不多了,還鬧什麼意氣?」

「這是魏稅官的族弟,過後你派幾個人護送他回晉陽,讓人好生招待,對了,這人是怎麼回事?不說是處羅可汗族人嗎?到了家,怎麼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李破對待這幾個人態度不一般,別說心眼多的要死的徐世績,就算是羅士信也感覺出來了,還特意瞪著眼楮仔細瞧了瞧張士貴和魏征,更是提起手中的阿史那大奈打量了一番,除了手里這個家伙長的比較丑之外,到底沒瞧出幾個人的特異之處。

張士貴卻覺自在了不少,賣人也就賣的也就越發徹底,「他是秦王門下,立功不少……」

一句話就夠了,李破點頭,「原來如此,把他一道送回晉陽吧,交給薛萬均。」

談說間,一行人已經進入了營寨當中,此時晨曦微露,營寨也活了過來,炊煙升起,輪值的人也開始換崗,人要吃飯,馬要吃草,各種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一路行過,兵卒將士紛紛捶胸施禮,張士貴略略注目,不多時,心里便道了一句,都說李定安能戰,今日一觀,果是名不虛傳。

這話說的其實一點也不夸張,他領兵多年,只需從一些細節處,便能看出哪支軍旅精銳,那支軍旅糟濫。

這些晉地士卒精神飽滿,身體強壯,顯然吃得飽穿得暖,年歲又很恰當,這樣的人即便聚集為匪,也當得起精銳一說了。

而在行止之間,是否有嚴明的軍律約束,也能得到明確的體現,更不用提他們身上那若有若無的肅殺氣息了,一路上竟然沒踫到幾個新兵,都是經過戰陣的老卒。

這許多精銳聚集在河邊……張士貴不自禁的興奮了起來,這位既然有意過河,那他張士貴應是不缺用武之地。

新來之人向來難受重用,可只要有仗可打,立功是早晚的事情,就怕像李建成那般,不給他領兵之權……

胡思亂想間,一間大帳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張將軍來的倉促,不如先梳洗一番,再來說話吧。」

不容置疑的陳述句,沒給人說話的機會,李破掀開賬簾便進了大帳,很快,其他人也都被趕了出來。

獨踞賬中,李破終于可以安靜的想想事情了。

張士貴突然來投,顯然是李唐那邊出了岔子,軍前將領臨陣叛逃,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兒,李建成是怎麼想的?

李破有點「恨鐵不成鋼」,想想當初在涿郡遇到的那個一身沉穩的年輕貴族,李破也是暗自搖頭,怪不得最後被李二宰了呢,看著光鮮,做事就是不靠譜啊,你要是把潼關給弄丟了,那笑話可就大了呢。

轉念一想,李破又笑了,王世充弄丟了五萬人馬,吃虧也吃的挺結實,這次的突發狀況看來也無傷大雅。

張士貴和徐世績兩人都是河南人,在河南也都有著名聲,這次渡河,兩個人要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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