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大勢(一)

唐軍的情勢漸轉險惡已是不爭的事實。

他們既然奈何不得馮翊城下的尉遲偕,趙世勛兩部,他們就能奈何得了灘頭的晉軍?這是個顯而易見,卻又讓人尷尬無奈的問題。

唐軍的優勢,在這些年的踫撞糾纏中早已不復存焉……

夜涼如水,秦王李世民和他的親信們的心也漸漸涼了下來,討論持續了很久很久,卻無甚良策以對。

隨著晉軍渡河,其實唐軍已經失去了輾轉騰挪的空間,如不能將敵人擋在河邊,那麼無論是在戰略上還是在戰術上,都將陷入失敗的境地,因為長安就是那里……

這和當年屈突通率軍與李淵交戰時類似,屈突通在河邊以及潼關都駐有重兵,可馮翊一破,立即土崩瓦解,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就是因為這已經是長安最後一道防線。

商議的越久,爭論就越多。

性情暴躁的提議不如率軍直指灘頭,跟賊人大戰上一場,無論輸贏都得個痛快,這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像以襄邑郡王李神符為首的人則就婉轉建議回防長安,這也是個餿主意,漢末戰亂這麼久了,也沒听說誰率兵到了長安城下,卻進不得長安城的。

長安城一旦面臨直接威脅,牆再高也攔不住城內的人心,池再深也掩不住人性的卑劣,那里住著的貴族太多了,沒誰能讓他們肝腦涂地,同存共亡。

只要有人表現的足夠的強大,他們根本不介意是誰來當他們的主人。

再者說了,李世民也斷不會將自己重新交到父親手中,而他的父親肯定也不會放兒子領著十余萬大軍進入長安。

還有人建議明日再戰,一定能擊潰城下的晉軍……

這是想按照原定計劃,給敵人來個半渡而擊,之前還成? 現在則明顯變得不靠譜了起來。

月上中天? 李世民才讓眾將散去各自休息,只留下了房玄齡? 劉世讓? 褚征,于志寧幾個。

李世民先是咳了幾聲? 他的臉色很是不好,多數是勞累所致? 當然心情上也快樂不起來? 隨之幽幽道︰「眾人議論紛紛,也無多少頭緒,諸位皆我信重之人,也能為本王著想? 如今可有良策教我?」

先開口的是房玄齡? 「馮翊已不可守,不若西去,與屈突通匯合,據蜀地,以圖再舉。」

言簡意賅? 卻如巨石入水,濺起一片狼藉。

其他幾人皆現驚容? 本來想說的話又都咽回了肚子里,目光不住在秦王李世民與房玄齡兩人身上打轉。

他們都乃人中之杰? 房玄齡所言他們只一琢磨便能明白其中含義。

長安咱們不要了,不如效玄德故事? 率軍去蜀中作個蜀中之王?瞅著有機會了? 再進伐中原?

沒有誰會去質疑馮翊已不可守這句話? 白天里的戰事早早便說明了一件事,唐軍在人數上的優勢已不足持,那麼馮翊也就成了險地。

只是干干脆脆的西去蜀中,跨度還是有點大了,斷尾求生可以,但這尾巴斷的也太大了,長安不要了,老子也不要了,家眷也不要了,這很讓人難以接受啊。

實際上房玄齡也不是說給其他人听的,听入耳的只能是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瞑目沉吟,沉穩的像一座山,和往常一樣,讓眾人的心漸漸也沉靜了下來。

不知過去多少時候,李世民張目微微笑笑,「玄齡所言,深合吾意,奈何眾人妻兒家眷具在長安,唉……」

長嘆一聲,李世民神情漸轉黯然,也不待眾人說話,只擺了擺手,「傳令今晚拔營,先歸萬年,到時顧念妻兒老小者,可自行離去,其余隨本王向西去秦州」

幾乎沒怎麼猶豫,他便接納了房玄齡的建議,是之前早就想好了,只不過是借房玄齡之口說出,還是臨時決斷,這個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唐軍連夜拔營離開馮翊,這麼大的動靜肯定瞞不過晉軍耳目,可想要在夜晚攔住這麼一支大軍,對于現在過河的晉軍而言,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世民果斷棄馮翊,真的是很及時,再晚一些很可能他們就走不掉了。

清晨時,左屯衛將軍陳圓親自帶兵來援尉遲偕,趙世勛兩部,加上過河的騎兵,足可再拖唐軍兩日有余。

而在馮翊北部,張士貴已取澄城,正窺視蒲城,南邊尉遲信又得數千援軍,輕取鄭縣,順渭水而上,兵鋒直逼渭南。

皆如張倫所料,唐軍聚兵十余萬,郡縣空虛,只需輕兵取之,很快就能對唐軍形成包圍之勢,只要拖延上幾日,唐軍便如入蛛網,寸步難行了。

還是那句話,所有的戰略戰術其實都必須基于一點,那就是士卒精強敢戰,沒有這個,戰略戰術再是美妙,也不過是空中樓閣,不切實際。

實際上晉軍的精銳程度不光是讓唐軍難以置信,即便是李破在對岸得知唐軍一戰之下,好像還沒怎的,竟然果斷的棄了馮翊,退守萬年去了,也是大吃一驚。

多年積蓄,一朝功成,嗯,還差著一些,可確確實實來了個開門紅,吃驚之余讓李破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幾分猶疑,要是這般容易,他娘的前兩年老子在忙活些什麼?直接沖過河去不就得了,費這許多功夫干嘛?

是知難而退,還是誘敵深入?李破也很是拿不準呢。

……………………………………

唐軍撤軍而走,走的很干脆也很徹底,既不像是知難而退,也不像是誘敵深入。

沒留下誰來斷後,也沒放上一把大火什麼的,只是搬空了馮翊的糧倉,而對于晉軍而言,形勢立轉大好,陳圓,尉遲偕,趙世勛三人領兵進駐馮翊。

大軍在河邊切切實實的擁有了一個落腳點,韓城,馮翊,潼關組成的河邊防線立即土崩瓦解,不復存焉。

潼關方向李建成的咆哮聲隱約可聞,韓城的侯君集部也陷于尷尬境地,只是韓城左近多為山地,還沒什麼人去搭理他而已。

可唐軍一旦撤軍西走,也就算是將潼關以及韓城的守軍全都扔給了敵人……

兩日之後,書寫著一個大大的漢字的日月星辰旗大搖大擺的過了河,只在灘頭處稍作停留,便去到馮翊。

隨著他一起過河的文武們,許多人對秦地都並不陌生,可還是和其他人一般,激動的難以自制。

八百里秦川,每一寸土地上好像都冒著明晃晃的皇者之氣,晉陽和長安比起來,更像是一個鄉下來的親戚,就算過的不錯,卻總感覺帶著幾分土腥氣。

唐軍此時早已走遠,他們並未在萬年多做停留,只是半路上收編左驍衛大將軍竇軌的援軍的時候,鬧出了些小麻煩,流了些血之外,也就沒什麼了。

更為可笑的是,很多人信了李世民的話,想要離開,其中為首的自然就是襄邑郡王李神符了。

可他們顯然打錯了算盤,平日里秦王殿下求賢若渴,善待部下親從故舊的仁義形象可謂是深入人心,可到了這等時節,你還奢望于秦王殿下承諾的自由行,真的就是腦子里缺根弦了。

當然不用秦王殿下親自動手,褚亮就站了出來,一刀斬下了李神符的腦袋,順便將那些抱有怨言,欲要月兌走的人清洗了一遍,並把他們送上旗桿去看風景了。

之後秦王殿下終于知道消息,怒斥了褚亮等人暴行,並在眾人面前大哭了一場,于是軍中雜音全都消失了,願隨秦王走去天涯海角的聲音佔據了主流。

王者的虛偽和冷酷在這場鬧劇中表現的淋灕盡致,但這等時候,好像也只有李氏宗族的鮮血,才能震懾人心了,李神符死的一點都不冤枉。

別說是個叔叔,就算此時李淵站在李世民面前,都得挨上這一刀。

秦王李世民遠走,帶走的不僅僅是沿路的糧草,丁壯,更是帶走了李唐翻盤的希望。

當漢王李破進駐馮翊的時候,尉遲信已經率軍陷渭南,陝東道行台的官員們大多逃回長安去了。

張士貴在韓城與侯君集對峙了幾天之後,侯君集以城降。

兵敗如山倒,這不是一句玩笑話,隨著晉地騎兵的馬蹄聲響起,京兆郡,馮翊郡迅速易手。

等到騎兵的規模足夠了,李破給他們的第一道軍令並非是讓他們佔據郡縣,而是令騎兵各部立即追擊西去唐軍。

這個時候李破已不再懷疑什麼,初戰告捷,長安已像是一張大餡餅一樣擺在了那里,等待他去品嘗。

李世民帶兵西竄的目的地是哪兒李破自然能猜得到,可不能讓他得逞了,不然又得花費多少精力才能除了這個位面之子?

好在另一位位面之子被他堵在了長安之中,當長安出逃的道路全都被封死的時候,李破也算是長出了一口氣,李淵比他兒子有骨氣,沒跑。

想起多年之前李淵這廝在晉陽的所作所為,李破暗自道了一聲,真是天道好輪回……也不知自家得老丈人如何了,可千萬別要讓李淵捉住,那場面真就有點難看了……

當然話說回來了,就算如此,這樣一個時節,別說李破,即便李碧在此,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天下大勢在前,區區一顆人頭,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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