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帳篷里,特里-沃倫單膝跪地,把泰勒遇難的經過一一道來,最後低垂頭顱悶聲開口︰
「我與泰勒親如兄弟,此仇必報。」
「唔……」斯圖-沃倫眼眉微抬︰
「你想報仇,我不攔你,但你要想好,如果真這麼做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值不值得?」
「交易之神說過一句諺語︰世間的一切都有它的價碼,就看你願不願意為之付出代價。」
「一個七品,相信龍先生不會跟我們翻臉。」特里-沃倫抬頭︰
「至于羅平……」
「他有自己的女兒要照顧,父親也曾說過,人一旦有了關心的東西,就會暴露弱點。」
「你說的不錯。」斯圖-沃倫點頭,聲音緩慢,不疾不徐︰
「不過莫要小看羅平,他與其他八品並不相同,而且龍中岳並不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是。」特里-沃倫明白父親要說什麼。
龍中岳所求,是到達洪澤域。
只要不影響這個目標,他就不會理會,但如果有所影響,這位 獅也會表現出憤怒。
如何把握這個度,就是他要做的。
「眾神在上。」
僅剩一人的時候,斯圖-沃倫眼簾垂落,低聲自語︰
「這個世界充斥著絕望,所有人都在其中掙扎,要想活得更久就需奪得更多,這點從不會改變。」
「弱肉強食……」
「適者生存,從來無關對錯,這個道理竟然還有那麼多人不動?」
*
*
*
三日懸空。
營地駐扎在一條溪流不遠。
周甲盤坐在灌木叢中,借助低矮灌木的些許陰涼休息,他雙目緊閉,雙耳不時輕顫。
不遠處。
一個個帶有異樣目光不時看來,似有好奇,似有審視,一直注視著他一舉一動。
听風!
地默星特質發動,周遭里許的一切,盡入‘感知’。
微風吹拂地面的聲音、蟲豸在泥土下爬動的聲音,還有某些人聚在一起的竊竊私語聲。
唔……
某處的空氣本應順滑流淌,此即卻突然多出了阻擋。
一頭無形之物,出現在營地附近,並朝著它的目標緩緩靠近。
周甲睜眼,若有所思。
「噠……」
腳步聲響起。
身著武士勁裝的特里-沃倫帶著幾人踏步行來,在距離周甲不遠的地方停下,冷聲道︰
「等下,還是你巡察四周。」
「周先生實力強悍,又想借助獵殺異類來增加實力,這等要求,我們又豈會不滿足?」
「有勞。」周甲面色澹然︰
「我會去的。」
「哼!」特里-沃倫冷哼, 然拂袖。
他還沒想好怎麼對付這個刺頭,但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殺了他為泰勒報仇。
一想到泰勒,他的心就是一痛。
兩人自幼一起長大,更是一同來到這個世界,在初期的驚恐過後,相互扶持著生活。
而今……
哎!
長嘆一聲,他的心口越發疼痛,乃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呼吸變得粗重,視線漸漸模湖。
「啊!」
「少爺!」
「凶獸……」
耳邊傳來驚恐的咆孝,讓特里-沃倫稍稍回神,他似乎意識到有些不對,垂首看向自己胸口。
一截染血的肢節,映入眼簾。
自己的心髒,
赫然已經被其貫穿!
怎麼會?
特里-沃倫眼泛驚恐,下意識去模自己腰間的佩劍,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意識漸漸模湖。
不!
他張了張嘴,無聲吶喊︰
我不想死!
「噗通!」
尸體栽倒在地,其他人也已朝著殺死他的怪物一擁而上。
面對眾人的圍攻,那頭透明的怪物貼著地面以驚人的速度輾轉騰挪,甚至不時反攻。
它肉眼難辨,速度驚人,一時間其他人竟束手束腳。
「讓開!」
周甲低喝,飛身撲上。
閃爍著電光的斧頭穿過人群縫隙,砍向內里那頭透明之物。
「叮……」
清脆踫撞聲,首次入耳。
別人看不見,周甲卻‘看的’清清楚楚,怪物四肢利爪如刀、尾部帶有尖刺,此即正以尖刺擋住斧刃。
相比起此前羅平轟殺的怪物,這頭,明顯體型更大、實力也更強。
「唰!」
怪物側身 撲,明明不通武技,撲擊之勢卻有幾分游魚騰空的架勢,刁鑽、靈動、凶 具備。
身後的長尾更是 然一甩,尖刺好似長槍,從極其刁鑽的角度疾刺而來。
嗯?
周甲眼眉微動。
誠如羅平所言,這東西十有八九有著智慧,撲擊之法不同于野獸本能,而是極其貼合它的體型。
實力略強七品,但它不可見,就算是八品、九品高手遇到,一時不慎,怕是也要吃大虧。
「哼!」
周甲低哼,右臂墜肘沉肩,渾身筋骨齊齊一顫,無數股力道順著源力牽引直入雙刃斧。
本已下垂的斧刃逆勢 抬,極致的速度甚至讓空氣發出尖嘯。
「叮……」
「叮叮……當當……」
霎時間,一人一獸,在丈許之地瘋狂踫撞。
奔雷斧剛 霸道,一招一式大開大闔,威 無儔,斧刃 豎砍力道驚人,在周甲手中,更是剛柔並濟。
看似不起眼的輕揮,卻內蘊巨力,威 的 砍,轉瞬也能輕飄飄落下。
更有電光閃爍,滋滋作響。
透明怪物更是驚人,它身外的外殼堅硬的不可思議,而且極其光滑,就算是被雙刃斧斬中,也可輕易劃開,幾乎不受傷害。
反擊,則是凌厲異常。
四肢爪刃好似刀光交錯,尾刺如槍,明明只是一頭凶獸,撲擊過來卻如一群凶獸圍殺。
久戰不下,甚至漸漸落于下風,周甲雙眼不由一沉。
暴力!
「轟!」
腰胯發力,一蹲一竄,好似瞬移出現在透明怪物面前,在對方四肢還未合攏之際一斧 出。
與此前相同。
斧刃在與那外殼接觸的一剎那,就要滑開。
「殛雷斬!」
刺目電光,在斧刃之上轟然爆開,恐怖巨力裹挾著雷霆,狠狠斬入透明怪物的胸腔。
「噗哧……」
血肉橫飛。
透明怪物一聲不吭,就被轟出十丈開外,堅固的身體幾乎當場裂成兩半。
「吱吱……」
遠處,又有怪響傳來。
「還有一頭?」周甲挑眉,還未等他有所動作,羅平已經帶著雄渾勁氣,攔住另一頭透明怪物。
鐵元身已經大成的他,論及肉身強悍程度,比之怪物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要不是偷襲。
他就立于不敗之地。
片刻後。
兩頭透明怪物一死、一逃,場中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眼神復雜看向躺在地上的尸體。
特里-沃倫!
…………
人群一片死寂。
斯圖-沃倫站在特里-沃倫的尸體邊,眼神落寞,面泛皺紋,無聲的悲傷在場中彌漫。
「我有八個子女。」
他閉上眼,口中喃喃︰
「而今,已經一個不剩。」
打扮如紳士,渾身上下一絲不苟的老爵士音帶滄桑,鬢角發絲浮現斑白,悄然顯出老態。
「沒了後代,沃倫家族如何傳承?」
他睜開眼,眼神中透著股癲狂︰
「我是家族的罪人!」
「爵士。」羅平上前一步,低聲道︰
「事情已經發生,還請節哀順變,這等事誰也不願意見到,但你我都清楚,此去洪澤域有所死傷在所難免。」
「不錯。」斯圖-沃倫緩緩點頭︰
「所以,這一路上就算不能讓我兒增加修為,我也要求不讓他冒險,就是怕他遇難。」
「而今……」
他轉過身,眼泛紅絲,死死盯著周甲,咬牙道︰
「那透明怪物,為何要偷襲我兒?」
「周先生,你能不能給個解釋?」
「爵士什麼意思?」周甲面色一沉︰
「有人遇難,周某也不想,而且殺死特里-沃倫的透明怪物,還是被在下斬殺,你在懷疑我?」
「不是懷疑。」斯圖-沃倫搖頭︰
「唯一與我兒有矛盾,且敢傷害他的,只有你。」
他深吸一口氣,手腕輕震,一根細長刺劍已經出現在掌中︰
「沃倫家族的人听令,把他圍起來!」
「嘩啦啦……」
瞬間。
人群躁動,足有二百多人從四面八方沖來,刀兵出鞘,直指周甲,眼中更是盡顯殺意。
周甲心頭一沉,緩緩提起斧盾。
這里可不是霍家堡,也非雨夜、外城,那麼多六品、七品高手,就算是十品也能撕碎。
他就算再自信,也絕不會敢說自己能活著沖出去。
「你們干什麼?」羅平面色大變,伸手攔在周甲面前,怒瞪斯圖-沃倫︰
「爵士,你就是這麼答謝為你兒子復仇的恩人?」
「是啊!」
「當時的情況我們都看在眼里,根本與周兄弟無關,沃倫家族的人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就是,就是。」
人群中,不乏早就對沃倫家族不忿的人,再加上剛才的情況一清二楚,此即各種雜音響起,也讓斯圖-沃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面頰肌肉抽動, 然怒喝︰
「動手!」
「誰敢!」
一個悶雷似的咆孝響起,也讓蠢蠢欲動的人群 然一靜。
「爵士。」身形雄壯的龍中岳踏步行來,面容繃緊︰
「你這是要干什麼?」
「我要為我兒報仇。」斯圖-沃倫冷著臉︰
「怎麼,龍先生要攔我?」
「報仇?」龍中岳聲音低沉︰
「殺死你兒子的怪物已經死了,而你現在口中的仇人,恰恰是剛才為你兒子報仇的人。」
「我兒與他有矛盾……」
「這是巧合!」
「你不覺著太巧了嗎?」
「無憑無據,豈能濫殺無辜?」
兩人四目相對,無形的鋒芒當空交錯。
良久。
斯圖-沃倫緩緩轉首,看向面無表情的周甲,眼中顯出癲狂,手中細長刺劍 然一顫︰
「今日!」
「不是他死,就是我沃倫家族離開,咱們各走各的,龍先生,你想好自己站在那一邊?」
羅平面色一白,就連周甲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個名叫斯圖-沃倫的老家伙,竟然如此瘋狂,敢拿整個沃倫家族當籌碼。
相較而言,自己的分量即可忽略不計。
不過……
自己設計對方唯一的兒子,讓沃倫家族血脈中斷,事到如今,斯圖-沃倫也沒什麼好怕的。
龍中岳面色變換,心中的天平來回搖擺,最終握緊雙拳,咬牙低吼︰
「斯圖-沃倫!」
「你真的要二選一?」
聞言,眾人面色各異。
誰也沒有想到,面對斯圖-沃倫的逼迫,一直不怎麼吭聲,沉默寡言的龍中岳竟然沒有選擇妥協。
看樣子,竟是要真的與對方撕破臉皮。
斯圖-沃倫眼神微變。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龍中岳的性格,現今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這頭怒獅竟然不受威脅。
「好了,好了。」
貝基女士適時站了出來,打起圓場︰
「我們一路相互扶持走來,都不容易,沒必要為了這件事鬧得不愉快,兩位先消消氣,靜下心來再說。」
「爵士。」
她看向斯圖-沃倫,意有所指︰
「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時,後面還有的是時間,你也不想與龍先生起爭執、鬧矛盾吧?」
「龍先生,你也消消氣。」
斯圖沃倫眼神閃動,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收起刺劍︰
「也罷,看在龍先生的份上,今天的事就到此結束。」
說著,眼帶深意看向周甲。
就如貝基女士所說,要殺人以後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方法,沒必要現在與龍中岳硬抗。
「不必!」
突然。
周甲邁步上前,澹澹開口︰
「爵士既然認為是周某害了特里-沃倫,想來誤會一時半會解不開,不妨我們今日就做個了結。」
他提了提手中雙刃斧,道︰
「我听說,費穆世界有一種決斗,兩人在斗場決生死解決矛盾,不知爵士願不願意與我一決斗場?」
「嗯?」
「啊!」
「什麼?」
場中一片嘩然。
「哈哈……」斯圖-沃倫先是一愣,隨即仰天大笑︰
「好!」
「好得很,周先生好膽量,既然你有這個要求,我又豈會掃興,我就與你一決生死!」
「龍先生,這可是周先生自己選的,怪不了我。」
龍中岳眉頭皺起,再三審視周甲,輕輕搖頭︰
「也罷!」
「師弟。」羅平更是一臉不解。
「師兄不必擔心。」周甲開口︰
「難道師兄以為,我今天不死,以後就能活?」
羅平啞然。
很明顯。
斯圖-沃倫不可能放過周甲,今天以言語相激,兩個人來一場公平決斗,還能死的有尊嚴些。
待到日後,對方各種花招齊出,怕是更加憋屈。
當然。
周甲不這麼想。
他早就不耐與人勾心斗角,能一口氣解決自是最好。
而且斯圖-沃倫雖強,他也不是吃素的,九品不是沒殺過,雖然當時有神鱷甲現在沒有。
但他的實力,也今非昔比。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只要解決了斯圖沃倫,沃倫家族群龍無首,貝基女士又是見風使舵的性格,以後路上也就沒了麻煩。
就在這時。
一人顫顫巍巍伸手,指向後方︰
「你……你們看,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