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體型大都不壯。
對于常年在水里生活的他們來說，高鼓的筋肉會加大水流的沖擊面，減慢自己的游速。
流線型的體格，才附和他們的審美。
而眼前這位鮫人，體型明顯更為縴細，若非有著喉結與平胸，周甲都難以分辨他的性別。
鮫人屬于全民皆兵的種族，內部有著嚴格的等級劃分。
黑鐵，
就是鮫人統領！
這等存在，在鮫人中的地位極高，通常不會出動。
看來，天水寨的人與鮫人的聯系非同一般，怕是它能在石城立足，也多有依仗鮫人。
在周甲審視對方之際，鮫人上使已經對他沒了興趣，區區一個凡階而已，當下手一揮︰
「上！」
「殺了他！」
「嗚……」
其他鮫人當即低吼，手持兵刃猛撲而來。
他們的兵刃多分水刺、避水叉、長槍等物，攻勢凶猛，瞬間就籠罩周甲所在丈許之地。
「彭！」
「叮叮當當……」
踫撞聲響起，場中的情況也讓鮫人上使雙眼一縮。
但見周甲雙膝微蹲，手持一面盾牌，無形勁氣籠罩周身，把一應攻勢盡皆攔截在外。
一干鮫人就覺自己撞上了一個龜殼，不論如何進攻，始終不能沖到對手身前一尺之內。
唯有拼命嚎叫，加快攻勢，妄圖打破這個烏龜殼。
如山！
蓄力！
無形勁氣飛速旋轉，把每一股襲來的力道盡皆收入其中，隨著攻勢的凶猛，蠢蠢欲動。
上使眼神閃動，面色陡然一變︰
「不好！」
「速退！」
他口中急喝，卻明顯晚了一步。
周甲雙眼一亮，身軀前傾，手臂猛然一震，壓縮到極致的力量轟然爆發，朝著四面八方沖去。
肉眼可見的氣浪，悍然掀飛周遭地皮，露出下面堅硬的山石。
一個個鮫人被數倍之力轟在身上，盡皆高高飛起，筋骨斷裂、血肉橫飛，相繼倒地。
三重盾反！
一擊。
眾鮫人非死即傷！
即使其中有著堪比人族七品、八品的高手，同樣如此。
「找死！」
上使怒吼，持叉猛撲。
他體型縴細，看似弱小，此即爆發威勢卻駭人至極，好似一頭凶獸，鼓蕩咆哮勁風。
周甲只覺自己鼻子里，聞到一股腥風。
渾身皮肉，好似針扎一般，下意識繃緊。
雖然已見過不少黑鐵，此番還是他真正與一位黑鐵高手交手，身臨其境，方知其威。
普通凡階，怕是在其面前就連反抗的膽氣，都提不起來。
對方手中鋼叉，重達八百多斤，在急速揮舞下，堪比沖來的火車頭，能撞碎一切攔截。
「哼！」
低哼一聲，周甲舒展筋骨，身軀保持前傾姿勢，脊椎好似蠕動的大龍，發力持盾迎上。
攻勢還未臨身，腳下堅硬的山石，已然開裂。
「轟！」
巨響傳來。
沖擊波自鋼叉、盾牌的接觸點浮現，瞬間橫掃八方，周遭高大的樹木，也為之瑟瑟發抖。
周甲身軀一矮，面色一沉。
「啪！」
上使一擊未見全功，腳下輕跺，山石突兀浮現一個深深的腳印，而他的身體則借力出現在周甲身側。
鋼叉回旋，從一個詭異角度刺出。
論武技，鮫人一族雖然傳承不知多少年，卻依舊不如人族精擅，但它們有著獨特的發力技巧。
水渦勁！
數尺之地，兩步之遙，上使卻能突兀爆發，詭異而強悍。
身體擦過空氣，傳出呼嘯之聲，就如人在甩鞭，一舉一動都能引起空氣的劇烈炸響。
周甲移步、側身，盾牌輕舉。
「彭！」
巨力來襲，凝于一點的罡勁讓三重盾反根本無法反擊，只有悶哼一聲，朝後倒退一步。
上使表情不變，雙足踏地，朝前猛攻。
他體型縴細，力量卻恐怖的嚇人，兩人腳下是堅硬的岩石，在他足下卻像是軟糯沙土。
轟隆隆的震蕩力席卷周遭，大地劇烈震顫，宛如地龍翻身。
上使腳下連踏，鋼叉好似毒龍出洞，凶猛的攻勢狂風暴雨般把周甲所在給盡數淹沒。
兩人一進一退，瞬間數丈。
地面好似被鐵犁劃過一般，留下深深溝壑。
他們的力量幾乎超月兌了凡人的限制，單單外溢的勁風，就能在堅硬的石頭上留下印痕。
這已不是凡人的較量！
而是黑鐵高手之間的爭鋒！
周甲連連後退，表情卻未有絲毫變化，在對手鋼叉回縮的剎那，腳下發力，斧刃急斬。
紫雷斧法剛猛霸道，多有去無回，勁風乍起，悶雷回蕩。
刺目雷光也出現在場中。
「轟！」
兩道人影，各自暴退。
「好小子！」
上使震動手臂，源力掃去手上的酥麻，雙眼圓睜，死死盯著對手︰
「區區凡人，竟然能夠與我抗衡，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你的名字有資格讓我記住。」
「不必了。」周甲輕輕搖頭，眼中浮現失望︰
「原來……」
「黑鐵也不過如此！」
他確實有些失望。
黑鐵高手，在他心中一直高高在上，以前更是心懷敬畏，總以為自己與之相比差距很大。
不曾想……
他還沒有激發暴力，甚至就連紫雷斧法都未盡展，就已經能與對方抗衡。
即使，處于下風。
也許對方並非黑鐵之中的強者，甚至可能剛剛晉升不久，手中連件黑鐵玄兵也無，但實力依舊讓周甲大失所望。
「什麼？」上使一愣，隨即面泛怒容︰
「你找死！」
怒吼聲中，他身軀猛沖，鋼叉好似水中游魚，攪動天地間的源力，發出水潮奔涌之聲。
虛空中，竟真的出現了道道流水。
水流卷動，看似縴細卻重於千鈞，所過之處轟鳴不絕。
水龍卷！
呼嘯的勁風席卷數丈之地，奔涌的水流宛如水龍咆哮，鮫人身影不見，唯有水流涌動。
無形的源力融入水流，重達八百斤的鋼叉消失不見，也讓流水有了絞碎一切的力量。
周甲身軀一緊。
這應該是鮫人秘技。
能以源力引動水氣變化，化生水流，內藏無數股潛流，一旦被卷入其中，定然難逃一劫。
嗯？
周甲一愣。
自己怎麼會這麼清楚？
明明從未見過這一招，卻似乎一眼就看透其中的玄妙，甚至還能避重就輕知曉破綻。
來襲的水流，威力堪稱恐怖。
但他，卻生不出絲毫畏懼。
反到感到親近。
地輔星︰御水！
心中突兀生出一股明悟，御水天賦，本就有著掌控一切水源之力的能力，即使殘缺依舊有著影響。
呵……
輕呵聲中，周甲身軀輕震，渾身筋肉瞬間高鼓。
暴力！
轟！
恐怖的巨力，猛然在他身上涌現，狂暴的力量甚至排開身周空氣，來襲水流也為之一滯。
怒雷斬！
雙刃斧裹挾巨力，被雷霆包裹，悍然斬入水流之中。
奔涌流水面對來襲的人影，竟像是臣服一般，悄然散開一道縫隙，露出其後的鮫人。
上使眼露驚恐，渾然不知為何出現這等變故，卻已來不及攔截。
「噗！」
斧刃落下，鮫人從中一分為二。
黑鐵，
死！
…………
「雖然修為不過是十品，但有著龍虎玄胎增加底蘊，掌兵把紫雷斧法推至圓滿境界。」
「面對普通黑鐵，已經無需畏懼。」
收拾了一下戰場，周甲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了些了解︰
「若是激發了暴力，就算是楊近舟這等身懷黑鐵玄兵的宗門嫡傳，或許也不如自己。」
當然。
具體如何，沒試過永遠不會知道。
也許他更強，也許對方的底蘊更加深厚。
誰也不知。
倒是擊殺鮫人，雖然獲得的能量不菲，卻也不如想象的大，難怪沒人依靠擊殺黑鐵凶獸進階。
實在是太難！
看了看地上的尸體，本欲盡數扔進水里，想了想又留下幾具尸體。
「鮫人！」
不久後，另一個地方。
陳鶯美眸閃動︰
「你確定，他們是從天水寨的船上逃出來的？」
「不錯。」周甲點頭，從身上取出幾樣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我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東西，還有幾個鮫人被他們逃了，不知還能不能追上。」
為了避免以後可能引來的麻煩，上使的尸體並未出現在這里。
「天水令！」
「密信！」
陳鶯接過，面泛狂喜︰
「好，好得很，剛才那姓高的還狡辯，說是給自家人運送軍械，這次我看他還怎麼解釋？」
「天水寨的武器，需要防水？」
「勾結鮫人，可是死罪！」
誰都知道，天水寨與鮫人有些關系，不然水路不可能那麼順暢，但一直沒有確鑿證據。
再加上些許交流，其實算不上罪過。
也就無人深究。
但若暗地私通且出售軍械的話，意義又是不同，天虎幫佔據大義，朝廷的人也會不忿。
到時候，天水寨怎麼也要大出血，才能平息。
*
*
*
城中。
混亂依舊在繼續。
西城賭坊。
「嘩啦啦……」
「 當！」
賭桌破碎、座椅翻飛。
少卿。
經由巨力摧殘，半邊房屋也塌了下去。
「啊！！！」
洛風長發披散，雙目赤紅，一邊揮舞長劍一邊怒吼︰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天虎幫的場子鬧事，主管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哼！」
與他對敵的是位靚麗女子，手持一柄彎刀，身法詭異、招式玄奇，明明修為不及洛風，卻不落下風。
此即聞言，冷冷一笑︰
「天虎幫為惡多年，欺行霸市，我們正氣堂是替天行道，鬧一鬧賭坊而已，早晚掀翻你們幫派！」
「放肆！」
溫仲低吼︰
「爾等找死！」
他身軀肥碩，在周甲面前唯唯諾諾，此即卻把一手掌法施展的剛猛霸道，一人獨斗數人不落下風。
不過賭坊明顯人手不足，而對方來的皆是精英。
穩住局面已是勉強，更不能阻攔對方四下搞破壞。
「到手了！」
樓上，一道黑影躍出︰
「三十多源晶，源石太多不方便拿，可惜了。」
黑影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裹，大手一揮︰
「走！」
「想走？」洛風鋼牙緊咬︰
「給我留下。」
來人雖多，這里畢竟是城內，早在動手的第一時間，賭坊就朝天虎幫總舵發出求救信號。
只要纏住對方片刻，就會有高手趕來。
屆時。
他們都得死！
念頭轉動，洛風掌中劍光陡然大盛。
他自幼十指就靈動異于常人，一手劍法更是利用其優勢，深的快、準、狠三字要訣。
劍光爍爍，瞬間纏住靚麗女子。
「瑤兒！」
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悶喝︰
「別玩了，快走！」
「知道了，爹。」女子應聲，身軀當空翻轉，彎刀連閃，與劍光撞在一起，猛然一劃。
在那一瞬間，刀光一盛。
而女子身上的氣息，也暴漲一大截。
遭！
洛風大驚，他此前全力攔截，反到疏于防守，再想閃避已經來不及。
刀光閃過，一截手腕離體飛出。
「啊！」
洛風慘叫，手握斷臂踉蹌後退，面上青白交錯，眼中盡是驚恐︰
「我的手！」
他是賭徒，是千手洛風。
現今失去一只手，那以後……
可想而知！
「嘻嘻……」
女子輕笑，朝他翻了翻白眼，身軀高高躍起，躍入黑暗。
正氣堂的人本就佔據上風，其他人自也無力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群人大鬧一番，消失不見。
「洛兄！」
溫仲奔到洛風面前，看了看他的斷手，神色復雜，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輕嘆︰
「可惜，主管不在，不然哪里容他們如此猖狂？」
「主管若是在，他們怕也不敢過來。」洛風鋼牙緊咬，身軀顫抖︰
「溫兄，我懷疑他們是故意的。」
「嗯？」溫仲一愣︰
「他們本就是故意的。」
「不！」洛風咬牙︰
「我是說，他們本就要毀了我這條手臂，那娘們最後的眼神，我絕不會忘記，她一直都在惦記我的手！」
「嗯？」溫仲皺眉，雙眼眯起。
*
*
*
「瑤妹！」
黑影當空翻滾，落在女子身旁︰
「這次收獲不錯，不但入手大批源晶，還有錢家的買賣，我就說早就該朝賭坊動手。」
「你想的倒是簡單。」女子翻了翻白眼︰
「不說西城賭坊的主管是位頂尖十品，就連這里常來的客人也非弱者，今天要不是城主府那邊出了亂子，我們依舊沒有機會。」
「說的是。」
黑影點頭︰
「不過，我們終究還是得手了。」
「沒錯！」女子輕笑，兩人施展輕功，跟在一個中年男子身後，朝著城外方向急奔︰
「等避過這個風頭，就去錢家取錢，洛風的手竟然那麼值錢。」
「當然。」黑影道︰
「畢竟是千手洛風……」
「誰！」
幾道飛掠的身影猛然一頓。
前方，一片漆黑，肉眼難辨，卻似乎藏著一頭恐怖的凶獸，讓場中眾人下意識心生懼意。
「呼……」
夜風吹拂。
一道背負斧盾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行來。
來人審視眾人，最後視線落在帶頭的中年男子身上︰
「鬧了我的場子，就想輕松離開，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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