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從小瑯島做出決定，由裘應辰接替天虎幫幫主的位置，天花板潛藏的暗流隨之一靜。
隨即。
各種搖擺的人心也有了歸屬。
短短數日，曾經的雷府就換了主人，雷家人盡數被趕了出去，後院也成了辦公之所。
沒讓雷家人流落街頭，還是看在幫中老人勸說的面子上。
夜。
‘雷府’大殿。
燈火，依舊通明。
「諸位。」
裘應辰端坐主位，朝著兩側眾人舉杯示意︰
「裘某人年少不懂事，幫務上有什麼不懂得地方，還請諸位多多指教，以後多拜托了！」
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然後舉起空杯展示︰
「諸位隨意。」
「幫主客氣了。」
「我等都是為了天虎幫。」
「干了！」
眾人熙熙攘攘，齊齊舉杯一飲而盡。
三位長老端坐左右，彼此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在他們看來，裘應辰也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損，選誰都是一樣。
「可惜。」
裘應辰放下酒杯，輕嘆一聲︰
「周長老有事不能前來，不然幫中諸位長老也能齊聚一堂。」
「無妨。」陳長老捋須輕笑︰
「城外出了點事，讓周長老一時難以月兌身，不過他也是明時務之人，知道如何選擇。」
「我一直很佩服周長老。」裘應辰嘴角微抽，道︰
「如此年紀就晉升黑鐵，假以時日成就不可限量，以後天虎幫，還有不少事多多依仗。」
「說的是！」
「幫主言之有理。」
沒人能否認周甲的天賦，甚至他們都很清楚，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周甲就是第二位雷霸天。
裘應辰即使成了幫主，心中不喜周甲，也絕不會顯出來。
「諸位！」
壓下心頭的躁動，他再次舉杯︰
「讓我們……」
「轟！」
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話頭，不由眉頭一皺︰
「怎麼回事？」
「有人強闖駐地！」
瞬間，就有人做出回應，場中眾人更是面色大變。
「好大的膽子！」
「是誰？」
雷府作為天虎幫的核心駐地，在雷霸天手中經營了幾十年，絕非是簡簡單單一處宅院。
各種防御工事，覆蓋每一個角落。
這就是一個完善的戰爭堡壘。
單單為了防止有外人潛入，就有著不下十余種的探測手段，源術、藥物、凶獸等等。
更有勁弩、火炮、源符……
就算是黑鐵強者前來，也能轟出渣。
「來者何人？」
「竟敢擅闖天虎幫駐地，找死！」
「動手！」
吼聲如雷。
牆壁、假山、地面上冒出一個個漆黑洞口，無數箭失、靈光、巨網，朝著來襲黑影轟去。
「轟隆隆……」
巨響聲中，黑影四分五裂，散落成漫天碎片。
還不等院內護衛松口氣，落下來的碎片與地面接觸，當即爆發咆孝烈焰，席卷八方。
瞬間，
雷府前院身陷火海，更有些人閃避不及，被烈焰包裹。
那火焰幾乎無物不燒，且蔓延急速，不過眨眼功夫，被烈焰包裹的人就化作一堆焦炭。
「啊！」
慘叫聲連連。
混亂中，兩道人影破開攔截，直沖議事大殿。
「誰？」
「來者止步！」
陳長老閃身出現在大殿門前，雙腳一跺，源力奔涌而出，與地面下鋪就的源石連在一起。
瞬息間。
他體內的氣息就暴漲數倍。
陣法！
黑鐵強者在大林王朝叫做先天高手，所謂先天即是可以借助天地之力，以增自身之能。
雷府處處都有類似的存在，讓幾位長老可以借助的天地之力，遠超自身修為、境界。
在這雷府。
就算是小瑯島上的薛、楊兩姓高手，爆發出來的實力，也遠不如天虎幫的幾位長老。
無形劍！
不同于陳鶯。
陳長老的無形劍不止無影無形，甚至就連劍氣呼嘯聲都不可聞，好似虛空無物一般。
但無窮殺機，卻已彌漫開來，覆蓋八方。
「滾開！」
一道黑影 沖而來，面對前方的無形劍氣，雙手輕掐印訣，體內源力匯同精氣咆孝而出。
無錯
「千手佛！」
「給我開！」
一尊比蒙南白象秘咒還要龐大的氣魄虛相憑空浮現，如一尊千手佛陀，朝前 揮手臂。
千手狂舞，空氣陡起漣漪。
「轟……」
無形劍氣轟然崩散，大殿殿門四分五裂，靠近門口的幾道人影，更是被氣勁轟飛出去。
即使有著天地之力加持，陳長老也忍不住口吐鮮血，踉蹌倒退。
「千手修羅！」
其他人面色大變︰
「是渾天匪首領張秉忠！」
張秉忠乃朝廷武人出身，代代效忠皇族，直到他這一代不知為何叛出朝廷，自號渾天匪。
更是大鬧一方，受各方勢力通緝。
而實力。
自是黑鐵後期無疑。
且在黑鐵後期中，也屬強者。
他竟然強闖位于石城中心位置的天虎幫？
好大的膽子！
「纏住他！」
陳長老口吐鮮血，悶聲大吼︰
「薛、楊兩位小瑯島長老馬上就到，蘇家、衙門的人也用不了多久，還有紀公子在……」
「轟！」
他話音未落，一尊巨大的佛像就已踏碎大殿屋頂，重重落在地上。
「嗖嗖嗖！」
「轟！」
幾十道可轟殺黑鐵的火箭襲來，引得佛像表層泛起漣漪，內里人影的面色卻絲毫不變。
「十字崩拳！」
鄭長老上前一步，借助天地之力，相隔十數米一拳擊出，恐怖的拳勁把地皮當場掀飛。
吳伯仲雙手輕托，力如太極，一股扭曲之力也落在佛像身上。
「卡察察……」
張秉忠前進的步伐終于一頓，氣魄虛相經由諸多攻擊，也顯出不穩，隱隱成崩潰之勢。
帝利族的氣魄之法威力強悍，能人所不能，缺點卻也明顯。
那就是一旦氣魄被破，就會反噬重傷。
乃至修為境界倒退。
「老大！」
這時，一位金發碧眼的男子也闖了進去，手中法杖輕輕遁地，無數根地刺 沖而出。
地刺之威算不得多強，卻打破了兩位長老借用天地之力的過程。
氣魄虛相隨即一凝，千手輕推。
勁氣未至，桌椅板凳已經先行崩碎，直面其鋒的裘應辰更是面色發白，想逃卻被勁氣死死箍住不能動彈。
「姓張的，這里不是你來撒野的地方！」
「住手！」
吼聲中，在不遠處歇息的薛霄、楊雲翼也已趕至，齊齊撲來。
他們兩人都是黑鐵中期的佼佼者，以逸待勞、全力以赴，再加上天虎幫的諸多攻勢。
竟把來人逼退數步。
流雲飛袖！
千手尊！
張秉忠面色一凝，氣魄虛相千手揮舞，一道道飛袖電閃撲出，好似蜘蛛長臂狂吐蛛絲。
飛袖柔軟，卻有剛 勁力內藏。
任何東西與之一觸，都會引發內里潛藏的罡勁，當場爆開。
「轟！」
無數道飛袖瘋狂舞動，氣魄虛相裹挾著張秉忠瘋狂前沖，眨眼功夫就來到裘應辰面前。
「死！」
怒吼聲中，千手狂砸。
不久後。
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全城。
天虎幫剛剛內定的幫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渾天匪首領張秉忠闖入幫派駐地打死。
其後紀家公子出手，逼退渾天匪，卻也未能留下人。
滿城俱驚！
*
*
*
等周甲回城，已是數日之後。
雷府。
依舊是雷府。
日頭正盛，門前一女發絲散落跪倒在地。
周甲行過之際，下意識垂首看了一眼，未能看到女子容貌，只是隱隱感覺有些熟悉。
損毀的大殿還未修復，辦公處只能移到側殿。
雷眉端坐上首，眉宇間可見憔悴，與上次見面，神情少了份落寞、不甘，多了份攝人凌厲。
「怎麼做事的？」她劍眉上揚，怒斥下方一人︰
「滾出去！」
「是，是。」下方那人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忙不迭退了出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
城頭變換大王旗！
誰也未曾想到，短短一日，天虎幫幫主的位置就再次易手，落入原本遭人冷漠以對的雷眉手中。
而見識過人情冷暖後，新幫主也性情大變。
「周長老！」
見周甲入內，雷眉面色微緩，眼中浮現一抹親切︰
「你回來了。」
「嗯。」
周甲點頭，解釋道︰
「雪莉將軍不幸遇難，尸骨無存，戰船也被水流沖散，周某奉命搜查四方，找尋殺人凶手，奈何一直沒有線索，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眉小姐海涵。」
「這算什麼。」雷眉澹笑︰
「周長老回來，幫中也有了主心骨，我的心中也安穩許多，以後還要多多仰仗長老。」
「客氣了。」周甲拱手︰
「眉小姐有事吩咐即可，只要是周某職責之內，自是責無旁貸。」
「哎！」
不知想到了什麼，雷眉輕輕一嘆，面露落寞︰
「這段時間，我也算是見識過了世態炎涼、人心變換，唯有周長老，讓我心中信服。」
在她成為幫主候選人的時候，有人夸贊、有人擁護、有人敵對，獨自一人在各個勢力間周旋。
那時，
她雖常常苦惱，卻也難免心生傲氣。
畢竟就連出行都是數十人簇擁，一言即可決定上百人的前程，權勢在手。
唯有周甲態度不變，甚至在她數次為難、遇險的時候及時出手，化險為夷，助她踏平坎坷。
卻不以此為功。
在她落魄的時候。
本以為可以作為心月復之人改投他人，本以為可以依仗的前輩變的冷漠，曾經擁護自己的人更是避之不及。
人情冷暖，難以訴說。
也唯有周甲。
盛時不離，衰時不棄。
雖然態度冷漠，言必稱利，讓人難以親近，但光明正大，反到比某些人的做法更舒服。
念頭轉動，雷眉再看周甲。
雖然相貌平平，但器宇軒昂，雙眼神光內藏，幽深難測，魁梧的身材自然而然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如果父親還在的話。
自己怕是已經與他……
現在想想，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眉小姐。」周甲側首看來︰
「你怎麼了？」
「沒，沒事。」雷眉俏面一紅，急忙搖頭，伸手輕扇面頰︰
「我沒事，今天天氣很熱啊！」
「是。」周甲點頭︰
「今日日頭確實挺盛。」
「對了。」雷眉心頭跳動，轉移話題︰
「那人還在外面跪著嗎？」
「跪著……」周甲念頭轉動，道︰
「門外那人嗎，還在，不知那人是誰？為何長跪不起？」
「是玉容。」雷眉面露陰寒︰
「玉家被人揭發與正氣堂的人攪合在一起，衙門要問罪玉家，她以為我會幫她說話。」
「呵……」
說著，她輕呵一聲。
當日玉容在她酒里下毒，事後放她一馬，雷眉就已仁至義盡。
現今經由身份的大起大落，雷眉更是徹底明悟，再無當初的柔軟心腸，並不打算理會。
「讓她跪著吧。」
冷笑一聲，道︰
「就算是跪死在雷府門前，我也不會出手。」
「嗯。」
周甲若有所思︰
「來的時候，我听說正氣堂那位神秘的堂主身份暴露，是朝廷捉拿的要犯？正自全城搜查？」
「不錯。」雷眉點頭︰
「那人與渾天匪似乎有些關系，但並非是一伙的，好像是仇人，但也是紀公子的仇人。」
「這其中的關系太過復雜，我也不是很清楚。」
說著，連連搖頭。
「還有一事。」
想起一事，她面色一正︰
「有人回稟，鐵元武館似乎與正氣堂有些關系，我記得那館主是周長老的一位後輩。」
「不知……」
「我去看看。」
周甲眉頭皺起。
*
*
*
鐵元武館。
幾年過去，羅秀英面上的青澀已然散去，粉衣羅裙襯的圓臉有些柔和，讓人心生親近。
武館不傳復雜武學，只授武功基礎，兼且讀書識字。
收的人也都是十歲以下幼童，有男有女，多是街坊鄰居家的孩子，束脩僅夠日常所需。
這讓其他武館不會把這里當做競爭對手。
而且羅秀英年紀雖然不大，修為卻不弱，七品合力的修為放在武館行列，也算不差。
再加上周甲有時也會過來，有著這個背景，也不會有人自找沒趣。
「察……察……」
庭院內，一位老農打扮的僕人手拿掃把，把落葉歸攏到一起。
朗朗讀書聲，從後院傳來。
周甲踏步入內，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