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兄！」
遠處，一個聲音遙遙響起︰
「看來道兄還是沒有放棄，還是說又有了想法？」
眾人聞聲側首，周甲也收起心頭的漣漪，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眼神微微一變。
趙長寧！
皇族趙家這一代最為有望白銀的高手。
此人身披金黃甲胃，背負一柄極其夸張的重劍，踏步行來，渾身上下透著股昂然戰意。
如此張揚的打扮，在這危機四伏的碎片世界，殊為不智，怕是難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放在此人身上，卻讓人覺得理所應答。
而且時至今日，趙長寧身上的盔甲依舊明亮如新，顯然所謂的危險，也要因人而異。
在他身後，還有一群人跟隨。
人群中的每一位，都氣息強悍，其中不乏黑鐵後期，但在金黃盔甲的映襯下，竟毫不顯眼。
「趙兄。」
吳師道朝著來人點頭，面上高高在上、不履凡塵的神情終于有了些許變化，眼神透著些許凝重︰
「你也來了。」
趙長寧雖是皇族趙家的佼佼者，出身地位卻不高，遠不如在石城做客的郡主趙南絮。
目前也無正式封爵，所以吳師道的稱呼也較為隨意。
「當然！」
趙長寧朗笑︰
「這塊碎片世界，最大的好處怕就藏在這棟大樓，最後幾天，說什麼也要嘗試一二。」
「吳道兄顯然也是如此想法，不如……」
「我們合作？」
「看來趙兄沒有多少把握。」吳師道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大廈︰
「不介意的話，不妨先讓吳某見識一下趙兄的手段？」
「哈！」
趙長寧昂首︰
「吳兄還是那麼……沉穩。」
「也罷！」
他點了點頭，手一揮︰
「安格斯！」
「是。」
在他身後，一位手持法杖的費穆世界男子緩步行出，朝著幾人拱手示意，揮杖輕點地面。
「嘩啦啦……」
地面輕顫，然後微微鼓起，像是下面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一般。
不過眨眼功夫，泥土奔涌而出，隨著安格斯口中咒語變換，竟是漸漸化作幾具泥人。
泥人有手有腳，面上五官俱全，甚至就連活動起來都有著堪比凡階五六品之人的靈活。
塑形術！
這一幕，讓人贊嘆。
「費穆世界不愧有著諸多紀元的傳承，源術之妙，堪稱神奇。」
此話引得眾人紛紛點頭。
墟界眾多族群，實力強大與否，關鍵就看對于源力的了解、掌控，這點不拘武技還是源術，追根溯源都是如此。
源力︰
天地之力外顯之形！
費穆世界有著神靈傳法，對于天地之力的掌控，遠遠超出其他族群，其精妙處更是宛如仙法。
有著匪夷所思之能。
唯有對源力有著極深的了解，方能創出此等傳承，這點都是凡人的大林王朝天然不足。
所以很多人都心有猜測，他日費穆世界徹底降臨墟界，若是神靈不滅，洪澤域當一家獨大。
安格斯的塑形術雖然精妙，威能卻不強。
人群中再次走出兩人，其中一人手按泥人之上，一道道紅色的液體朝著泥人體內沒去。
另一人則是拿出一些黑色的粘稠狀之物，細細涂抹在泥人身上，直至徹底融入其中。
忙活許久，安格斯才再次有所動作。
他抬起法杖朝著大廈一指︰
「去！」
音落，泥人身軀微躬，後足發力，好似一位位運動健將，朝著大廈入口處發力狂奔。
「唰！」
五品易筋、六品伐髓，全力以赴的速度不比疾馳的汽車稍慢，眨眼之間，就逼近大廈。
周甲凝神細看。
他早就听說，這里藏著一頭速度驚人的怪物，任何想要靠近普利大廈的存在，都會遭到它的攻擊。
不少人倒在大廈之前。
就連吳師道，都無功而返。
所以雖然明知道這里面有著諸多好處，目前為止，還未有人進入其中，至少明面上如此。
此行他的任務，就是以自身硬功纏住那頭怪物，給其他人進入大樓的時間。
能夠提前見識一下，自是最好。
發現源星！
發現源星！
……
識海內的天啟星，陡然大亮。
周甲眼神微動。
下一刻。
五頭狂奔的泥人，瞬間支離破碎，即使眾人屏氣凝神，也僅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線條。
「嘩啦啦……」
泥人碎裂、坍塌，化作塵土灑落地面。
這麼簡單就被解決，顯然早在預料之中，安格斯手中法杖閃爍，目光追逐著某道殘影。
「爆！」
「轟……」
一團團粘稠的烈焰憑空炸開，也罷一頭灰色的異獸炸飛顯形。
異獸僅有一尺來長，形似一頭灰狐，卻長有三條長長的尾巴，現今身上遍纏烈焰和黑泥。
「灼炎能焚燒萬物，且一旦沾染如跗骨之蛆難以祛除；淵泥更是目前已知最為粘稠的東西，沾到身上除非剝皮削骨，不然一輩子都甩不掉，我倒要看看這畜生能怎麼辦？」
很顯然，趙長寧在這頭灰狐面前吃了不少苦頭，說話之際面露猙獰，透著濃濃恨意。
「吱吱……吱吱……」
場中怪叫聲不斷。
灰狐身形閃爍，但因為身上的異物，速度明顯下降不少，而且奔行之際，東倒西歪。
「上！」
有人雙眼放光，閃身沖上。
更多的人則是蠢蠢欲動。
下一刻。
「唰！」
黑色的線條一閃而逝，沖過去的那人身軀一僵，一道裂縫自頭顱浮現，延伸至胯下。
「噗！」
鮮血從裂縫噴出，兩半尸體左右分開。
場中一靜。
「有影響。」
頓了頓，才有人慢聲開口︰
「但影響不大，這東西速度太快，身上沾染的灼火、淵泥並不多，而且還可以甩掉。」
「不過若是多來幾次，以公子的實力，當能進去。」
趙長寧身上的盔甲，一看即知防御力驚人，但同行的其他人，怕是無人能夠跟得上。
更何況。
他們帶的東西並不多。
「周甲。」
吳師道面露沉吟︰
「你去試試。」
「是。」
周甲深吸一口氣，取下背後的斧盾，面露凝然，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一步步靠近普利大廈。
「他就是那位奔雷斧周甲？」
趙長寧顯然听說過周甲的名號，眼神微閃︰
「听說此人手拿盾牌，逼得幾十黑鐵無能為力，被反殺大半，若非逃的及時，甚至會被屠戮殆盡。」
「原來吳道兄找了這麼一人幫忙。」
「夸大之言罷了。」吳師道搖頭︰
「哪有那麼多黑鐵，不過此人的硬功、防御，確實不弱。」
「那我拭目以待。」
趙長寧輕笑，雙手交叉抱臂，看向場中。
其他人也是面色各異，奔雷斧的名頭大都听說過，但對于能否擋住灰狐的攻擊卻不報什麼希望。
「吱吱……」
眼見周甲靠近，灰狐停下甩動身上異物的動作，身軀趴伏在地，口中尖叫，狀似威脅。
周甲不為所動，五行天罡催發，一步步靠近。
「唰！」
來了！
周甲雙眼微眯，听風特質全力催動，手中盾牌微微一側，暴力勃發，攔在左側腰肋之前。
眼楮看不清灰狐的動作，但耳朵听得見。
諸多殘影，唯有一道真實不虛。
「呲……」
一聲刺耳裂響傳來，手中的盾牌更是劇烈震顫。
不過尺許來長的小家伙，踫撞之際爆發的力量，竟幾乎把他手中的盾牌掀飛，更是讓他身軀後仰。
周甲面色一沉，身形倏忽暴退，同時盾牌晃動，與來襲的殘影不停踫撞，直至退出百丈開外才算止步。
「 嚓！」
「彭！」
經由千錘百煉鍛打的盾牌，悄然裂開道道裂痕，散落一地。
「好！」
獨孤藏雙眼大亮，高聲叫好。
吳師道也是面泛笑意，繃緊的神情悄然放松。
趙長寧更是放下交叉抱在身前的雙臂，面露凝重看來，緩緩額首︰
「了不起，你還是第一位不是黑鐵巔峰之人，卻能在這灰狐面前毫發無傷退回來的。」
「不敢當。」
周甲面色陰沉，低頭看著腳下盾牌碎片︰
「周某也非沒有損失。」
說著看向吳師道︰
「吳道兄，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不。」
吳師道面露淡笑，輕輕搖頭，單手一揮，手臂上儲物之寶閃爍，一團黑影落在周甲面前。
「這是我答應給你的好處。」
周甲垂首，表情微變。
這是一面盾牌，本體似乎是一面龜甲，黝黑的色澤只是看著，都給人一直堅不可摧的感覺。
天然的紋路未做修飾，自帶一種玄妙之意。
「玄武盾！」
吳師道收斂笑意，肅聲道︰
「此物乃一頭白銀生靈背上的東西，經由內門長老妙手，十數年錘煉而成，單論防御之能，堪比中品玄兵。」
中品玄兵？
莫看只是中品，但絕大多數分脈，傳承了二三百年也是一件也無，可見此物的珍貴。
不過吳師道話未說全。
這件玄武盾最重要的是它本身材質，並無其他異能，單純的防御力，並不為他人所取。
說是中品玄兵，怕未必有下品玄兵受歡迎。
防御永遠都不如進攻。
就如建設總沒有破壞容易。
當然。
那是落在其他人手中，在周甲手中，則又有不同。
「呼……」
提起地上的盾牌，周甲雙眼一亮。
這面盾牌，似乎與他手中的龍骨有著一定的相合，一種延伸的熟悉感自心頭浮現。
不會……
是同一頭生靈吧？
這也未必沒有可能，畢竟白銀生靈罕見，又同為龜屬，若是有些關系，也是理所當然。
手中的玄武盾重達千斤，比原來的盾牌更重，但揮舞起來，感覺卻要比之前輕上不少。
略微嘗試，輕重緩急盡皆隨心，好似使用過許久一般。
「如何？」
見周甲持盾演練，吳師道開口︰
「如果感覺不熟練的話，可以多嘗試一二，不著急。」
說是不著急，但他聲音些許的顫音，卻瞞不過听風特質。
「多謝。」
周甲定了定神︰
「容周某再試一次。」
說著，再次踏步朝著大廈行去。
同時感知了一下識海天啟星。
果然……
源星，就在這頭灰狐身上。
「吱吱！」
叫聲響起，已經甩掉身上異物的灰狐雙尾甩動，身形陡然在原地消失不見，撲向周甲。
它前肢伸展，利爪探出，輕輕一扣，虛空中就出現道道印痕。
「唰！」
「唰唰！」
殘影流轉，爪影重疊。
身處其中的周甲面色凝重，雙眼空洞無神，雙耳卻在飛速震顫，破空聲在腦海拼湊一副完整的圖卷。
「彭！」
「砰砰！」
他手持盾牌，震顫手臂挪動，每每都能把來襲攻勢攔住，而身體已經不再吃力不住後仰。
只是在灰狐疾如狂風暴雨的攻勢下，不得不連連後退。
快！
太快！
快的匪夷所思！
若是能夠選擇的話，周甲寧願被幾十位黑鐵高手圍攻，也不願面對這頭灰狐。
被人圍攻，還有緩息之機，畢竟人與人氣息相悖，更不能心意相通，攻勢不可能始終如一。
而灰狐可以！
不僅可以，看情況似乎還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
「唰！」
周甲抽身暴退，渾身大汗淋灕。
「看來還是差點。」趙長寧眼神閃動︰
「吳兄，聯手？」
吳師道抿嘴，看了眼面色發白的周甲，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終究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好！」
*
*
*
在這碎片世界，總少不了渾水模魚的人。
矗立廢墟之中的普利大廈，內蘊源力直沖雲霄，如此顯眼奪目，自然少不了覬覦之輩。
在吳師道、趙長寧匯聚于此的時候，一道道人影也出現在暗處，朝著人群投去各種視線。
都盼著他們能困住灰狐，如此也能跟著混進去。
「艾德里安。」
陰影中，白衣少年好奇開口︰
「你覺得他行不行？」
「有可能。」艾德里安面露凝重︰
「那頭灰狐是一種類似于看家靈獸的存在，不能離開這棟大樓太遠，只要能攔住攻勢片刻，就能自保無恙。」
「但它速度太快，而且雖然身體小力量卻很大，你不是都沖不過去，這個人就可以？」少年音帶質疑︰
「他的修為似乎只是黑鐵中期。」
「嘿……」艾德里安輕笑︰
「墟界之中有著靈智的族群難以計數，有些族群天賦異稟很正常，這位奔雷斧顯然與常人不同。」
「你看。」
他朝前一指，道︰
「灰狐之所以難纏，速度、力量自是關鍵，但那讓人難以難以察覺的殘影同樣很重要。」
「在它撲擊之時，殘影真假難辨，說實話就算是我也發現不了那里不對，只能拼命閃爍、抵抗，但又如何比得上它的速度？」
「嗯。」
白衣少年緩緩點頭。
「但那奔雷斧不同。」艾德里安肅聲道︰
「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可以無視那諸多殘影，每一次都能準確把握灰狐的真身所在。」
「再加上手中盾牌能攔截的面積夠大，只需輕輕揮舞，就連把各種攻擊全都攔截在外。」
「即使速度慢個三四倍，也能堅持！」
「你是不是覺得周甲的動作很笨拙？」
「不錯。」白衣少年點頭︰
「何止笨拙，簡直就是遲鈍。」
「可即使如此，他已然攔住了攻勢。」艾德里安音帶感慨︰
「切記，永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
「嗯。」
白衣少年似懂非懂。
…………
「這次把灼火、淵泥全都用上，應該能拖延它一刻鐘的時間，這段時間你把它堵到那個房間里。」
趙長寧身上朝大廈下方某處缺口一指︰
「等我們都進去，你就可以退回來了。」
「唔……」
周甲面露沉吟︰
「你們怎麼出來？」
「哈哈……」趙長寧朗笑︰
「這點，就無需你操心了，這棟大樓只能從這里進去，但出來的地方，卻不止一處。」
「此樓與這塊碎片世界的地氣相連，自成一種玄妙陣法，所以才導致入口僅有一處。」吳師道解釋了一句︰
「你只需纏住那頭灰狐，其他的不用管。」
說著，朝遠處掃了一眼，眉頭微皺卻並未多言。
他自然知道這附近有不少人窺探，做著渾水模魚的打算，不過以他的實力自不用在乎。
就算進了大廈，也要看誰實力更強。
多一些人進去，等收割的時候，興許還能有意外收獲。
「嗯。」
這邊廂，周甲點頭應是，示意其他人開始。
纏住？
握了握手中的雙刃斧，他雙目一凝。
「去！」
隨著法杖遙遙一指，泥人再次奔出。
不出意外，灰狐身形閃過，撕裂泥人，自己身上也沾染了灼火、淵泥。
「轟！」
轟鳴聲響起，無需他人催促，周甲就已舉盾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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