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一刻不停，馬車內卻一片寂靜。
波奇和阿萊斯面對面坐著，狀態完全可以用大眼瞪小眼來形容。
他們互相對視著，卻相顧無言，似乎誰也不想先開口。
這樣沉悶的狀態持續了近十分鐘，終于，還是阿萊斯先堅持不住開口了。
他緩緩挪開了目光，對波奇問道︰「波奇先生知道今天會面臨什麼情況嗎？」
「大概猜到了一些，但不論什麼情況，都不能阻止我去救拉雅。」波奇也不再看阿萊斯，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他們現在離維納斯藝術館已經很近了，遠遠看去甚至能看到藝術館的高聳的尖頂。
听到波奇這不急不緩的回答，阿萊斯也往藝術館的方向看了一眼，說了句︰「看來你是很有信心全身而退了？」
「不，我完全沒有信心。」波奇搖了搖頭，神情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們肯定早就準備好了陷阱在等著我，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自負到認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呢？」
「別把無關的人扯進來，這種話現在說已經晚了，既然這樣，就只能硬著頭皮干下去，走一步算一步了！」
「呵…」听到波奇的話，阿萊斯嘴里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笑聲。
他再次將目光鎖定在了波奇身上，說了句讓波奇感到十分困惑的話︰「明知前方是龍潭虎穴也要去闖一闖，不愧是救世主，真是勇氣可嘉！」
什麼救世主？他剛才說了救世主對吧？
波奇眼神疑惑地看著阿萊斯，不明白他剛才怎麼說出那麼一句話。
「噠噠…」
就在他想問阿萊斯的時候，馬蹄聲停止了。
馬車停在了維納斯藝術館門前，只听見「 噠」一聲，車門開了。
阿萊斯顯然是不想和波奇做過多解釋，直接越過了他走下了車。
見到阿萊斯離開，波奇也只能暫時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跟著他一起走進了藝術館。
今天似乎是休館的日子，整個藝術館內不見一個人，就連那些聖火教的教徒都不在，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堆陳列在牆上和玻璃櫃中的藝術品。
用眼神在四周環視了一圈，阿萊斯緩緩說道︰「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也不知道埃德溫那個老家伙為什麼會把據點建在這種地方，明明他跟藝術這兩個字是半點都不沾邊。」
「不過，他說見面的地方是在地下密室，怎麼現在還不見有人來接應？」
就在阿萊斯剛說完這句話之後，身前的空間就產生了細微的波動。
卡洛斯的身影及時出現在了阿萊斯和波奇面前，在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之後，他說道︰
「阿萊斯閣下，還有波奇先生，你們二位請跟我來，我馬上帶你們去會面的地方！」
見到這個帶走自己的母親的家伙忽然出現，波奇的眼神微微一凝，臉上的各種情緒都收斂了起來，神情嚴肅地走向了卡洛斯。
「我能問一下，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拉雅的嗎？」
這是問題是他這幾天怎麼想都想不通的，現在剛好正主在這里，他就直接問了。
然而卡洛斯顯然是不想回答，直接拒絕了波奇。
「恕我無法告知，波奇先生還是放棄探究這件事吧！」
說完，他就飄到藝術館的一個拐角處，伸手在牆壁上模索了起來。
「噠…」一聲輕響，地板上陷下去一個小洞。
隨後便猶如連鎖反應一般，「噠噠噠噠」的聲音響個不停，一個接著一個的小洞出現在了地板上，並且一直向下塌陷，直到眼前的一大片地板完全消失，露出一條直通地下的地道來。
「兩位請跟我來！」卡洛斯率先飄進了地道內，走在前面帶路。
見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幽暗的地道中，波奇深吸了一口氣，也跟著走了進去。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之前也跟莫尼一起來過，還在這里搞了個大新聞。
但相比起上次來說，他這次的心境難免就復雜多了。
「噠噠噠…」邁著略微有些沉重的腳步聲，波奇很快便跟上了卡洛斯。
見到他們倆離開，地道外的阿萊斯眼神狐疑地朝里面往了一眼，鼻子不停地在周圍輕嗅著，似乎在感受什麼氣味一樣。
「奇怪，這里怎麼會有尤利婭的氣味…」嘴里低聲自語著這句話，他也走進了地道內。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階梯，轉過一個又一個拐角，波奇跟著卡洛斯來到了那間密室前。
「吱呀～」隨著沉重的鐵門被推開，波奇看到了房間中央放著的大玻璃缸，以及玻璃缸中拉雅。
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步履匆忙地向拉雅的方向走去。
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拉雅也向這邊看了過來，雖然波奇現在是人類的形態，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波波！」一聲親昵的呼喊聲，從拉雅口中發出。
「啪！」只不過一瞬間，她就和房間內的一塊磚頭互換了位置，出現在了波奇面前。
波奇對此一點都不覺得驚奇，直接興奮地一把抱住了她。
「拉雅！我來找你了！」
「哦～我的波波！我想死你了！」拉雅也興奮地回應著。
時隔數十年，這對人魚母子終于再次重逢。
他們腦袋貼著腦袋忘我地擁抱在了一起，不時地還互相蹭一蹭，用手拍拍對方的背，似乎完全忽略了周圍其他人的存在。
「啪啪啪…」這時，一陣清脆的掌聲響了起來。
阿萊斯好整以暇地站在密室門口，對擁抱在一起的波奇母子說道︰「真是感人至深的母子情誼，一看到這個畫面，就讓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要是她現在還在世的話，我都想回去抱一抱她了！」
美好的團聚時光被打斷，拉雅臉上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她松開了波奇，轉頭便對阿萊斯問了句︰「你媽什麼時候死的？」
「呃…」這個問題听著太像罵人了，讓阿萊斯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略帶慍怒的眼神看著拉雅，似乎已經有些生氣了。
見他不回答，拉雅嘴里發出一聲悶哼，又繼續說道︰「你母親應該死的很早吧，不然她一定會教會你，在別人合家團圓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打擾，不然會遭報應的！」
就在拉雅的話音剛落下時，一句毫不客氣的譏諷聲從遠處傳來。
「哼，不過是兩條蠢魚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而已，說什麼合家團圓！」
听到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波奇猛地扭頭向門口看去，就見到埃德溫杵著拐杖一步步向密室走來。
和前些天相比，他看起來更加蒼老了，腦袋上的頭發全部變白，暴露在外的皮膚上也布滿了老年斑，看著就和療養院里那些風燭殘年的老頭沒有什麼區別。
見到他這個樣子，波奇眼楮微睜，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哇！你怎麼老成這個樣子了？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死了耶！」
「明明前幾天還不是這樣的啊？」就連拉雅也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她三天前才見過埃德溫，那時的埃德溫雖然已顯老態，但看著也還算精神，和現在的狀態截然不同。
听到波奇和拉雅都在說自己老，埃德溫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起來，失去彈性的皮膚上皺起道道溝壑，如同干涸的河床一樣。
他沒有說話，直接將手里的拐杖用力向下一砸。
伴隨著「咚」的一聲悶響，整個地面都晃動了兩下。
「嗡…」波奇听到身下傳來了一陣異樣的嗡鳴聲，他低頭一看，發現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竟然浮現出了道道類似浮雕的紅色紋路。
這些凸起的紋路互相交連重合，組成了一個首尾相接如同餃尾蛇般的符號。
在這個符號浮現的那一刻，波奇敏銳的感覺到整間密室的空間已經被孤立，和外界徹底分割開來。
不光如此，密室內的空間也被固化成一個整體，就像一個巨大的結界一樣。
就在結界形成的這一刻，卡洛斯也飄到了房間的一角，抬手在牆壁上輕輕一點。
原本空無一物的牆面上逐漸顯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字符出來。
這些字符所使用的文字應該是某種失落的語言，和現在廣泛流傳的奧爾星通用語截然不同，每一個字都無比復雜，看著就和一幅幅扭結在一起的畫一樣。
而就在字符顯現的那一刻，波奇敏銳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信仰之力在一點一點地向外流失，就像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一樣。
他轉頭看向了埃德溫的方向，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上古神文？這種文字不是早就在先代神明隕落的時候失傳了嗎，你怎麼會掌握這種東西！」
所謂上古神文，指的是大災變降臨之前，奧爾星上的諸位神明們所掌握的一種特殊語言。
和其他文字不同，這種文字需要用信仰之力撰寫。
按照特殊的排序和規則寫成之後，每個文字當中蘊含的信仰之力便會互相牽引，迸發出讓人難以想象的神秘力量。
听到波奇認出了牆壁上這些咒文的身份，埃德溫眉毛一挑，略微有些驚訝地說道︰「沒想到你竟然也能認出它來，看來海里的那些家伙們也教了你不少東西！」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上古神文從來沒有失傳過！記載這些神文的石板書，一直都存在于亞特蘭帝國的命運女神殿遺跡當中！」
「可惜的是那些蠢貨根本不識貨，在尤利婭隕落之後神殿也完全荒廢，才讓這麼寶貴的東西埋沒了那麼久！」
感受到波奇的信仰之力正在迅速流向自己，埃德溫在認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的同時，心中的傾訴欲也一下子膨脹起來。
他像是在發表勝利者宣言一樣，用極盡自滿的語氣對著波奇說道︰「你的那個好兒子莫尼‧狄格亞應該告訴過你，亞特蘭帝國的分裂是聖火教一手造成的吧？」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亞特蘭帝國動手嗎？」
「為了神文？」听到埃德溫在問自己，波奇也很配合地答了一句。
「沒錯！就是為了這些神文！」埃德溫的眼神變得狂熱起來，指著牆壁上的金色字符說道︰「在我偶然得知神文的存在後，就一直在尋找它們的消息。」
「為此，我走遍了無數個國家，踏遍了無數座島嶼，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就在我即將放棄的時候，我去到了亞特蘭帝國！」
「就在那里，在那座破敗不堪，即將傾塌的神殿當中，我見到了被當作垃圾一樣丟棄在角落里的神文石板！」
「你知道我當時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心情有多激動，多憤怒嗎！」
「我苦苦尋覓了數十年的東西，竟然就這麼找到了！而那些愚蠢的亞特蘭人，竟然將這麼寶貴的東西當垃圾一樣遺棄在地上！簡直暴遣天物，不可饒恕！」
「而更加讓我憤怒的是，神殿遺跡內的石板書只是一部分，還有部分石板書被亞特蘭當時的統治者帶走，然後因為遲遲無法解密而將它們棄之如敝履！」
「當我找到那些石板書的時候，大部分石板都已經損壞，上面記載的神文也模糊不清，完全無法解讀了！」
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埃德溫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憤怒，咬牙切齒地說道︰「犯下如此滔天大錯，他們就該死！整個亞特蘭都要為它那愚蠢的國王而付出代價！」
听完埃德溫的話，波奇臉上竟然也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點了點頭說道︰「雖然我不像你這麼偏激，但這種破壞珍貴文物的行為也確實讓人很生氣呢！」
說完，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觀察了一下牆壁上的金色咒文，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說，這些就是你從石板書上學來的東西？」
听到波奇的這句話，這讓埃德溫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眯起眼楮，語氣冷硬地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強裝什麼鎮定！」
「按照現在的速度，不出五分鐘，你體內的信仰之力就會全部流失到我這里！」
「等到那個時候，我便能積攢到足夠的信仰之力開啟登神長階，你和你旁邊那條該死的蠢魚，全部都會死在這里！」
听到埃德溫的威脅，波奇不光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確實是這樣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有意外咯！
只見波奇靠近了離他最近的那面牆，將手伸了上去，「其實海洋神的神文也流傳下來了哦！」
這句話說完，埃德溫臉上的表情一變。
看到他開始緊張，波奇又露出了一個笑容，繼續說道︰「不過你不要太害怕，我太笨了，六號教了我很久，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學會！」
埃德溫的臉色又變了一下，看向波奇的眼神中多了疑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波奇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沒有學會任何神文，但是六號也沒有白教我這麼久。」
「比如說我現在就記得一個非常重要的知識！那就是…」說到這里，波奇停頓了一下。
他朝埃德溫的方向看了一眼，按在牆壁上的手指瞬間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神文這個東西，其實是可以擦掉的！」
－－－－－－題外話－－－－－－
恭喜我這個逼，今天又過生日了。
過完今天，就意味著我離母單三十年的大魔法師境界又更近了一步，真是可喜可賀（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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