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瘋的不輕」
燕山亭平生第一次被人嘲諷，而且還是被情敵嘲諷，。
司命原以為他會生氣，最起碼也會有些溫怒，但他說了那句話以後去看，卻發現他十分平靜，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
他只是定定的看著司命，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你到底，見沒見過她！」
「……」
司命突然有些語塞。
燕山亭的目光實在太過灼熱，司命毫不懷疑，如果他下一秒說自己沒見過妖寂，燕山亭能反手就把他丟出去。
司命有些氣惱，他不知道自己的氣惱到底從何而來，只隱約想起在沒有和燕山亭因為妖寂接觸之前，他從未這麼氣過。
天族司命星君從來不屬于任何一派，他們掌管六界人的命格，歷代為帝君做事。
他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像是一團霧，令人看不清。
如今，居然也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簡直是莫名其妙。
「見過如何，不見過又如何，你既然這麼在乎，當時又為何沒有試圖去救她？」
燕臣林當時描述的，是燕山亭沒有來得及阻止，因為黃泉劍當時離他們很遠，而妖寂離劍很近。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根本來不及！
可是黃泉劍，是燕山亭的東西。
他一道指令下去，黃泉劍不會違抗主人的命令。
可當時燕山亭卻只是看著，什麼都沒有做，這就很令人深思了。
所以，你為什麼沒有去救她？
司命的問題讓燕山亭微微一頓，恍惚間想起了那個時候。
他當時在想什麼？
他被妖寂推出去的時候大腦就好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像是失去了記憶，只能呆呆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就連反應都慢了許多，當時若不是燕臣林來接住他，他也許都會直接摔在地上，為什麼會這樣？
燕山亭想不通，司命也想不通，唯一知道知道實情的是妖寂，可她已經死了……
司命道「燕山亭，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既然能為了她和眾仙抗衡，所以，你喜歡她，是嗎？」
燕山亭抬頭看了一眼司命，他沒有恢復記憶，但是他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
是的，他喜歡妖寂，比他承認的更早一些。
也許是人間橋上對望的那一眼，也許是他們被迫一起呆在妖目亭的那一晚，也許更早，可他不記得了。
得到答復以後司命倒是松了口氣，既然燕山亭承認自己喜歡妖寂，那麼尋找她魂魄的事情也算有幫手了。
只是相比他松口氣，更多的卻是羨慕。
羨慕燕山亭，哪怕失去了記憶，妖寂也依舊愛著他。
或萬劫不復，或像個路人。
司命看了燕山亭半晌，忽然問道「你想恢復記憶嗎？」
燕山亭立刻抬頭，疑惑道「恢復記憶？」
司命點頭「想必你自己知道你是去過人間歷劫的，可是你沒有發現你的記憶里少了很多東西嗎？」
「比如？」
「感情」
司命篤定的話語和神色都讓燕山亭產生了一瞬間的懷疑，懷疑自己真的如他所說，忘記了一些東西。
「我……是不是忘記了很多東西？」燕山亭像是喃喃自語的道「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忘情水的功效在于忘情，並不是失去所有的記憶，所以他忘記的，只是自己和妖寂的過往曾經。
可他和妖寂的曾經佔據了大半的人生，當年全部抽離，整個記憶便顯得有些空蕩了起來。
司命道「是忘情水」
燕山亭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的眉頭暴露了他的想法，為什麼他會喝忘情水？
司命不想再為他解答，只問道「你想不想恢復記憶」
「想又如何？」燕山亭目光變的有些凝重，他看著自己的指尖，沉聲道「忘情水，沒有解法」
「不」
司命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笑的有些高深莫測。
「別人解不開，不代表你解不開」
那天司命離開以後，他最後那幾句話還在燕山亭腦海里回蕩。
忘情水，別人解不開，不代表你也解不開，燕山亭，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天族的最強者。
當天晚上燕山亭便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長，又似曾相識的夢。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做夢，可是他卻並不覺得自己認識里面那個人。
夢里很多場景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大概就是里面出現的一個女孩子。
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模樣說是絕世傾城也不為過。
長長的黑發，背影縴瘦，一襲紅衣張揚肆意，卻又極致清冷。
她站在一片彼岸花海里，眉心有一抹宛如朱砂痣般的彼岸花印記，柳葉的眸子干淨而明亮，笑起來讓人驚艷。
他認識這個人，但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失重感傳來，燕山亭猛的醒來了一瞬，沒有來得及思考，又睡著了，這一次，夢里的那個女孩又換了個模樣。
高高的長馬尾，安靜白皙的側臉，穿著他第一次在人間見過的那套衣裳，在初秋清晨陽光下抬頭對著笑，溫溫柔柔的模樣，帶著少女的嬌羞與熱烈。
他听到她說「山亭，我也喜歡你」
就在燕山亭伸出手試圖抓住她的時候她忽然消失了，連帶著陽光和所有的溫暖。
燕山亭終于清醒了過來，從床上坐起身，盯著自己空蕩的指尖眼里還有些茫然。
如今他醒來，倒是想起來夢里的那個人是誰。
妖妖！
夢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低聲呢喃，說「對不起……不能陪你了……」
接著妖寂便倒在地上，身上的血像是水一般的往外涌，把她身上的紅衣染成了更深的紅，就像是那場天族大戰中他最後看到她的那個模樣。
那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場景！
每次想起，還是會覺得萬念俱灰。
但是妖寂在說那句話的時候，還在笑，干淨的眼楮里盛滿了星辰，璀璨奪目，是他這一生從沒見過的美景。
而那星辰最終也隕落了。
燕山亭突然覺得心髒劇烈的疼痛了起來，那種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硬生生撕碎的感覺讓他無法忍受。
天族戰神什麼傷什麼痛沒受過，但是如今這種痛，卻讓他生不如死。
就好像想起妖寂這個名字，迎來的便是這樣無法言喻亦無法比擬的痛。
可他甘之如飴，只因為不想忘記她。
不想忘記那個在他生命里像是陽光一般明媚重要的人。
「妖妖……妖妖……」
他坐在床上，面色蒼白，一雙桃花眼都合在了一起。
似乎有無數陌生卻熟悉的片段在腦海里閃過，雖然不甚清晰，但好歹他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畫面。
有這麼一瞬間，他好像，記起來了……
妖妖，是他在人間愛上的人！
妖妖，是他在人間就已經許諾過一生的人！
妖妖，是他最黑暗時期里，唯一的光。
他竟然到現在，才記起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