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你們就自由了,再也不必受限于我。」白悠輕聲說道,好似她並不在乎。
倒是千蘼听了白悠說的話,臉上原有的血色霎時退得干淨,臉色變的十分蒼白。
「主人……」
暗處未現身的其他人听到這話也不由得心頭一顫,卻終歸沒有人出面說什麼。
白悠似乎也沒打算等待什麼。
「對了,再問你一件事,大皇子的那個侍衛現在在哪里?」
柴房。
齊肆正舉著斧子專心砍柴,突然听得身後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他原以為是如顏樓中的其他下人,並沒有多在意,直到那個人的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住了。
「你叫什麼名字。」
冷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齊肆不由轉過了身。
映入眼簾的面孔異常冷峻。
「……七皇子?」
白悠眼神無波,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這人骨瘦如柴,眼窩深陷,嘴角還有一道長長的疤。
齊肆。
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居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齊侍衛。」
齊肆嘆了口氣,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把臉,笑道,「七皇子居然來得這麼快。不過,七皇子來此有什麼用呢?」
白悠不置可否,只定定望著他,「你知道我來干什麼。」
齊肆把斧子隨手一扔,道,「此處不方便多說,隨我來吧。」
齊肆帶著白悠在如顏樓內左拐右拐,繞過了許多人,終于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地方。不遠處有個很像是暗門的門。
「如顏樓里居然還有這種地方。」
白悠不經意道。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七皇子隨我來吧。」齊肆先一步推開那門走了進去,白悠緊跟其後。
門口是一間不是很大的密室,因著常年無人,里面的物件上積了很多灰塵。
兩人一進門便激起了不少灰。
白悠咳嗽了兩聲,用手揮了揮眼前飄飛的灰塵。
她一進門就被正對著門的桌子上面擺著的東西吸引了。
那上面有一個像牌位一樣的木牌。
白悠走近看了看,不是牌位,只是一個刻滿了字的長形木板。
上面的字因著落滿了灰,白悠並沒有看清。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麼?」
白悠四處多看了看,問道。
「七皇子,你可知道我為何會知曉鬼面醫聖與你的關系?」
齊肆幽幽的道。
他隨意的坐在地上,知道白悠不會回答,便自顧自的說道「鬼面醫聖曾經救過我的命,可我子那以後卻忘了他救過我,還是在那般艱難的情境下……」齊肆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回想。
「那是個寒冷的冬夜,我去了雪山執行任務,那個晚上真的出奇的冷,山上還有野獸環伺,受了傷困在山上的人真的是絕望透頂了。」
「臨死之際,是他救的我。」
齊肆微微垂頭,似乎情緒有些波動。
「他將我帶回了谷中,在那里我見到了七皇子你。醫聖告訴我七皇子是他的徒弟。」
「你在谷中見過我?」白悠有些詫異,為何她不知曉?
齊肆抬頭看了看白悠,笑了,「我是見過,不過那時候七皇子似乎在昏睡,一連三天都不曾醒過。」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的白悠看起來分明是個女子模樣。
齊肆「嗤」一聲又笑,「怪不得他要除我記憶。」
「你說什麼?」齊肆聲音太小,白悠沒听清。
「沒什麼。」齊肆挑了眉道,「我在谷中養了三日傷後便因著有任務在身走了,可能是因為當時受的傷的緣故,沒過多久,居然就忘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醫聖救我一事。」
「可是先前我不知怎麼舊疾發作了,倒在了如顏樓前,被樓中人救了,而我那些忘了許久的事,也想起來了。」
白悠認真听著,可一直沒听見想听的,急道,「然後呢?我師傅的事呢?你說的隱情呢?」
齊肆掃了眼白悠,道,「七皇子別急,這不要說了嗎?」
「我近幾日不曾回府,卻查到了許多事情。」
「比如大皇子的屠村案,又比如鬼面醫聖的死訊。」
「我還知道七皇子最近在清朝堂上的人,似乎是為了對付當今皇上。」
「結合我知道的消息,能讓七皇子如此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鬼面醫聖的死。」
「不過我不知曉七皇子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居然會以為是皇上派人殺了鬼面醫聖。」
白悠一直沉默的听著,可這會兒卻是實在忍不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他還能是誰?」
齊肆復又繼續道,「七皇子可曾想過,若是皇上真的如此做了,于他有何益處?現如今需要七皇子的地方並不少,若得不到七皇子相助,很多事情皇上就做不了了,他為何要冒著這樣的風險在這麼一個並不明智的時候殺了醫聖?而且據我所知,有人只拿了一枚令牌和一封書信就告訴了七皇子自己認為的情況是如何的。」
「你的意思是……」白悠喃喃道,這些她早就想過,可她認為對于白帝而言,要殺一個人再簡單不過,何須顧慮這些?而且她覺得聶佰不可能騙她,所以……
「而且我知道誰是凶手。」
白悠猛地瞪大了眼楮,有些震驚,「你說什麼?!!!」
齊肆緩緩地道,「我知道凶手是誰,只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七皇子。我只能說肯定不是皇上。」
「……我如何信你?」白悠稍微有些失神。
「七皇子,等我三日,三日後我便告訴你,可好?相信對七皇子而言,靜候三日並無大礙。」
白悠渾渾噩噩的走出如顏樓,回了自己府中。
她一進房門便睡下了,吩咐不許任何人來擾。
或許是今日得知的東西讓她有些難以接受,白悠身心俱疲,與往常不同,很快便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和以前一模一樣。
夢里有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他懷里,不,應該說是她,一身女裝,早已恢復了女子身份的她。
白悠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夢里看著自己做夢一樣,思維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想著重復的內容……
她自生下來便是個女子,因著一些緣故,被已故的母妃自小裝扮成男子模樣。
也不知母妃是如何說服的父皇,讓自己一個女子,以皇子的身份存在著。
在夢里,她懷里的人,深邃的五官早已被污血染髒,卻依舊無法掩蓋他的英俊邪魅,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都要死了,他也是這般的不在意。
也是,他在意的,向來只有她。
「小白,不許難過。」
他顫巍巍的伸手想替她拭去眼角的淚,可試了好幾次,也沒能做到。
他笑了,無奈又懊喪。
「我不在了,誰來……誰來照顧你啊?」男子眉眼間皆是溫柔,又夾雜著不舍。
突然,男子神色一變,「不……你只能是我的!我……我要你永遠記住……記住……」
突然安靜了,什麼都安靜了。
白悠愣愣的癱坐在地上。
懷中的人連話都沒說完,就沒了聲息。
怎麼可能,狂傲如他,怎麼可能就這樣……
不可能……不可能!
「喻翎玨!」
喻翎玨死在她懷里。
而上一世的她,在喻翎玨死後,帶領暗衛血洗了臨安皇城,那時的她,可謂是已經走火入魔。
她甚至將她的父皇也斬于劍下。
最後因為氣血逆流,爆體而亡。
死後的她,魂魄飄蕩在臨安上空,親眼見證了這個都城的覆滅。
攝政王死了,皇帝也死了,只剩下幾個忠心至極的將領,帶領著寥寥無幾的死忠之士,以及願意對抗外敵的百姓。
可是,有什麼用呢?
臨安的近鄰——風平舉兵而至,輕而易舉的攻佔潯安,一時間,帝都中哀鴻遍野,百姓因受戰亂,饑寒交迫。
白悠最後看見的一幕,是一個孩童在尸堆血水中蹣跚向前,哭喊著要找爹娘的模樣。
那之後,白悠的世界一片蒼白,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存在著。
只知道,過了很久很久,她醒了,在她師傅的草廬中。
白悠的思維不受控制的亂竄,夢境持續著,待到夢里的她要睜眼的時候,白悠突然猛地驚醒,一身冷汗。
她模了模臉,濕的,是淚,和之前一樣嗎?為什麼?
白悠坐在床上怔了會兒,她為何會做這些夢?和之前一模一樣,連思想都沒有什麼不同,怎麼回事?夢里的她連自己的思維都控制不了。想的也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東西。
「小白,師傅自知命數如此,心無怨言,你也莫要生了什麼旁的心思,給你送東西的人叫作聶佰,他或許會與你說些別的,但你不必放在心上,那孩子性子急躁,但人很是不錯,望你念及師徒情分,加以照看。另外,不必回來了,你若是能尋得了那人便好好相處著,若是無果,那也不要執念于此,師傅無緣見你二人相和,只望珍重。」
「啊……」白悠抱住頭痛苦的喊道,為什麼這些東西會莫名出現在她腦子里?她現在不需要想這些,她現在不要去回想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