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警四中隊的四個人,馬金濤和劉鑫沛送韓向檸去濱江了,只剩下中隊長陳子坤和趙杰兩個人。
听說晚上要參加大行動,二人興奮的睡不著,但睡不著也要睡。
韓渝傳達完命令,敲開女宿舍的門,向朱大姐請教明天怎麼接待領導。
朱大姐把取暖器端進指揮調度室,翻看了下王主任的幾套方桉,雖然不置褒貶,但從她的表情尤其眼神中能看出,王主任的方桉搞得不怎麼樣。
「咸魚,你確定接待工作是以我們這邊為主?」
「確定,王主任跟別的單位又不熟,他不了解情況。」
「你們徐所呢?」
「他晚上要指揮大行動,顧不上。」
朱大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吟道︰「搞這麼大的活動,一下子來那麼多領導,連你們陵海的陳書記都會過來,徐所居然不管不問,他也太不把領導當回事了。」
看來朱大姐也不了解情況,至少不了解徐所的情況。
在徐所看來這只是幾個「合伙人」的聚會,至于縣里的陳書記,完全是來湊熱鬧的。
我們徐所能不給陳書記臉色看,能對陳書記的到來表示歡迎,就是給陳書記面子。
指望他鞍前馬後的跑,對領導點頭哈腰,那是不可能的。
韓渝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朱大姐拿起筆,笑道︰「既然你們徐所顧不上,那我就幫他理理。」
「怎麼理?」
「你們局里搞的接待方桉和議程太亂,我們推倒重來。」
「行。」韓渝連忙打開抽屜,取出紙筆。
朱大姐邊寫邊說道︰「先說說明天有哪些單位的領導出席活動。」
韓渝趕緊拿起被朱大姐扔到一邊的方桉,說道︰「你們港監局的馮局、我們市局的鐘局,濱江港公安局的陳局、濱江海關的唐關長,我們陵海的陳書記,政法委的李書記,我們公安局的楊局、丁教……」
「長航公安東海分局也來人?」
「他們要來參加表彰儀式,我們以前聯合他們打擊過倒賣船票的黃牛,市局要借這個機會一起表彰。」
「表彰儀式在哪兒舉行?」
「隔壁會議室肯定坐不下,我們打算借用白龍港客運碼頭的二樓大會議室。」
「第一件事,打電話問問這幾個單位的辦公室,出席活動的領導明天什麼時候過來,怎麼過來,大概幾點到,有沒有秘書隨行。」
「問這些做什麼?」
看來他們真沒接待和組織會議活動的經驗。
朱大姐徹底服了,耐心地解釋道︰「問清楚人家怎麼過來,好提前準備停車停船的地方。問清楚大概什麼時候到,好請我們這邊的領導去迎接,我們這兒這麼偏僻,總不能讓人家自個兒找躉船停在哪兒吧。」
「哦。」
「還有中午的飯,你不問清楚人家有沒有司機,有沒有秘書隨行。如果只準備了兩桌飯,結果來了三桌人,到時候怎麼辦?」
「朱姐,你考慮的真全面,我真沒想到這些。」
「你是沒想。」
朱大姐指著他笑了笑,補充道︰「長航公安東海分局的客人離這兒最遠,最好打電話問清楚人家準備怎麼過來,大概來幾個人,參加完表彰儀式之後怎麼回去,如果需要住宿,我們好提前安排。」
韓渝哭笑不得地問︰「朱姐,听你這一說,感覺我們像是在請客。」
「嗯,話糙理不糙,我們就是在請客,要讓客人高興、滿意,要給客人賓至如歸的感覺。」
「好吧,反正接待費用是局里出。」
挨個兒打完電話,大概搞清楚明天出席活動的人數,赫然發現之前在白龍港飯店訂的兩桌真坐不下。
停車的地方很重要,讓朱寶根上岸看看江堤上到時候怎麼停車,人家開過來之後怎麼調頭。
讓梁小余趕緊去白龍港買茶杯。
躉船上接待客人用的茶杯只有八個,明天肯定不夠。
至于茶葉,朱大姐親自給她們局里打電話,讓正在局里辦事的韓向檸帶兩包過來。
確定下明天請陵海這邊的哪幾位領導,去迎接外單位的哪幾位領導,打電話跟人家溝通好,再一條一條研究活動議程。
不搞這些不知道,原來請客吃飯也是學問!
朱大姐發現人手不夠,把金大也請了上來,研究了一下決定成立「剪彩掛牌及表彰儀式活動指揮部」,下設接待、交通、安保、後勤和新聞宣傳幾個小組。
韓渝跟負責疏導交通和負責維持秩序的交警隊、四廠派出所不是很熟,當即給刑偵四中隊打電話找張蘭。
「什麼事,我正打算回去呢。」
「你回不去了,趕緊過來幫忙。」
「幫什麼忙?」
「我們明天要搞活動,接待任務很重,人手不夠,忙不過來。」生怕準新娘開小輕騎跑了,韓渝想想又強調道︰「徐所讓你來幫忙的,快點啊。」
躉船是很漂亮,但江邊太冷了。
張蘭真不想過去,苦著臉問︰「我能幫什麼忙?」
「你負責交通和安保,趕緊聯系交警隊和四廠派出所,問問他們今天能不能各安排一個人過來。」
「叫人家來做什麼。」
「請人家過來打前站,實地看看,明天怎麼安排警力疏導交通、維持秩序。也要問清楚一共來多少人,我們好給他們準備飯。」
「打電話呀,打電話簡單,我就不過去了。」
「張蘭姐,四中隊的電話費是要大師兄和二師兄自己解決的,他們好像說局里不給報。」
四中隊剛成立,萬事開頭難,正是最缺經費的時候。
張蘭意識到不能給未婚夫增加經濟負擔,急忙道︰「我馬上就過去,對了,你那兒有沒有油票,能不能給我幾張。」
「沒有。」
「小氣鬼!」
「你才小氣呢,每次開我的車都不加油。」
這孩子太逗了,朱大姐忍俊不禁。
韓渝不覺得節儉有多丟人,在金大的提議下打開文件櫃,取出海關贊助的照相機,跟著朱大姐一起下去看看明天怎麼拍照。
「想把領導和躉船都拍進去,就要讓領導與躉船保持距離。」
「朱大姐,在江堤上拍怎麼樣。」
「那躉船就顯得太小了。」
至于搞那麼麻煩麼……
韓渝正暗暗滴咕,金大跑到浮橋的第四節處,回頭道︰「咸魚,過來。」
韓渝下意識問︰「做什麼。」
金大轉身指指前面︰「去那邊用照相機的取景器看看,如果領導們站我這個位置,拍出來的效果怎麼樣。」
「可浮橋太窄了,並排站的話,最多只能站三個人。」
「你先去用取景器看看。」
「哦。」
「我跟你一起去。」
朱大姐戴上大衣帽子,跟韓渝一起走到浮橋中央,回頭用沒裝膠卷的照相機拍金大。
調整了幾次鏡頭,發現從這個位置和角度拍正好。
朱大姐指指金大左側已經上凍的水面,笑道︰「給吳經理打電話,請他找一條船過來,船上要鋪上板子,要讓領導們好站。」
韓渝反應過來,舉著照相機問︰「領導們站在船上,那電視台的記者和拍照的記者站在哪兒?」
「那就找兩條船,攝影攝像可以用小船。」
「好吧。」
「你先上去打電話,我和金大再去前面看看,001和002的入列儀式,吳經理的執法快艇捐贈儀式怎麼搞。」
……
下午四點二十五分,韓向檸回來了。
不但帶回兩包茶葉,還帶回來兩盒錄有進行曲的磁帶。
馬金濤和劉鑫沛得知晚上有行動,不敢看熱鬧,趕緊回集體宿舍睡覺。
韓向檸看了看朱大姐操刀修改過的接待方桉和活動議程,搖身一變為新聞宣傳組的組長。
明天來的新聞記者和各單位的宣傳人員,全由她負責接待。
韓渝終于知道原來宣傳還有後續,不是人家來拍一段錄像、拍幾張照片就完事的,人家回去之後要打電話問問有沒有播放或發表,究竟是在哪兒播放發表的。
張蘭和交警隊的陸隊、四廠派出所剛上任的王副所長一樣大開眼界,跟韓渝一樣感慨真是處處皆學問。
安排好一切,回二層調度指揮室打電話向政工室王主任匯報。
「張姐,你跟王主任說吧。」
「這是你們單位的事,讓我匯報算什麼。」
「好吧。」
韓渝鼓起勇氣,撥通了局里的總機。
請接線員轉政工室,等了大約兩分鐘,听筒里傳來了王主任的聲音。
韓渝急忙匯報調整後的接待方桉和活動議程,王主任有點應接不暇,急忙道︰「咸魚,先等等,我拿筆記一下。」
「王主任,不用記錄,我們這兒有傳真機,我等會兒把新方桉和新議程傳到辦公室,我記得辦公室好像有傳真機。」
「辦公室是有,你們怎麼也有?」
「余局不是要給市局寫材料麼,送來送去不方便,就從市局拿來一台傳真機,前天他用傳真機傳過文件,好用。」
沿江派出所比局里都闊氣,王主任苦笑道︰「好吧,我去辦公室等,你趕緊傳過來。」
陸隊和王所頭一次上躉船,不敢相信沿江派出所的開放式辦公室兼指揮調度室跟電影電視里一樣高級。
二人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麼都好奇,看什麼都驚嘆。
韓渝剛把新方桉和新議程傳到局里,陸隊就好奇地問︰「咸魚,這部電台能喊多遠?」
「在江上五十公里應該沒問題。」
「花不少錢吧。」
「人家送的,不知道多少錢。」
「這個望遠鏡挺沉的。」
「王所,小心點,可不能摔壞,也不能模鏡片。」
「很貴?」
「進口的,在濱江有錢都買不到。」
「從哪兒搞的?」
「我們徐所跟濱江港公安局借的。」
「這個大彩電呢?」
「海關贊助的。」
「這個大空調呢。」
「也是海關送的。」
交警三中隊的中隊長陸遠被震撼到了,也被傷害到了,沒有再問。
要不是王所拉著,他都沒心情參觀001。
韓渝很享受被人羨慕的感覺,明知道學姐在鄙視自己小人得志,但還是很熱情地陪同參觀,如數家珍地介紹起001上的先進設備。
自認為見過大世面,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能保持澹定的王洋副所長,剛擠進二層駕駛室就驚詫地問︰「這是計算機,這是電腦啊!」
韓渝咧嘴笑道︰「既是電腦,也是水深探測儀的顯示器。」
「水深探測儀是做什麼的?」
「探測水深的,有了它我就知道水有多深,我把船開過去會不會擱淺。」
「聲吶?」
「利用的是聲吶原理,但比聲吶先進,這是一種叫作條帶多波束的技術,同時結合了電子傳感器技術、水聲技術、計算機技術和信號處理技術。
用它能掃描測繪水底,航道測量、水下管線調查,海洋工程調查。不過我們船不能進入大海,安裝這麼先進的設備有點……有點……」
「有點浪費?」
「也不能說浪費,在平時是執法中我們確實需要它。」
「這個是什麼。」
「這是雷達,而且是軍艦上用的那種。夜里航行,或者遇上大霧,通過它我們最遠能探測到周圍十公里範圍內的船只。」
「應該很貴吧。」
「沒有水深探測儀貴。」
王所好奇地問︰「水深探測儀有多貴?」
韓渝拿起專門找裁縫做的綢布罩,小心翼翼地罩上水深探測儀的電腦顯示器,輕描澹寫地說︰「二十幾萬。」
「……」
王所和陸隊面面相覷,覺得這天沒法兒再聊,也沒再參觀的興致。
二人打了個哈哈,戴上手套、頭盔,上岸騎上邊三輪走了。
韓渝剛目送走兩位沒見過世面的兄弟所隊領導,正得意著呢,韓向檸似笑非笑地迎了上來。
「三兒,顯擺的怎麼樣,顯擺夠了麼。」
「向檸姐,能不能別叫我的小名。」
「我是你姐,我怎麼就不能叫,三兒三兒三兒,哈哈哈哈。」
「向檸姐,你要是再叫我小名,我就請我們徐所給你取個綽號!」
「什麼意思,你們徐所喜歡給人取綽號?」
韓渝環顧了四周,踮起腳湊到她耳邊︰「我們徐所叫我們教導員‘牆頭草’,叫我們政工室王主任‘王瞎子’,叫濱江港公安局刑偵科的蔣科長‘蔣匪軍’,你現在知道怕了吧。」
韓向檸沒想到他們那個很凶的所長竟有這癖好,掩嘴笑問道︰「那他自個兒有沒有綽號。」
韓渝忍不住笑道︰「他叫徐三野,他的名字就是天然綽號,不用再取。」
「難怪他把你當未來的所長培養呢,原來你們倆有相似之處。」
「什麼相似之處。」
「你叫咸魚啊,你的名字也是天然綽號,而且你跟他一樣喜歡顯擺,哈哈哈,笑死我了,把我眼淚都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