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盧書記的正事

有熟人跟沒熟人就是不一樣。

咸魚套上近乎、攀上關系,不講理的書記竟變得非常豪爽,老章覺得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

勝利村裝了一部電話,並且就安裝在村支書家。

村支書打電話說黃建平在家,盧書記當即讓村支書把黃建平送過來自首,似乎並不擔心黃建平會跑。

在等黃建平來鄉政府「自首」的空檔,居然強烈建議韓渝和老章去參觀良莊建築站、建材機械廠、榨油廠和耐火材料廠等企業,並且親自陪同。

相比丁湖,良莊的工業確實搞得不錯。

但地區差異擺在那兒,跟陵海的鄉鎮無法相提並論。

坐他那輛霸氣的奧迪轉了一圈,收獲了一疊名片,其中也有盧書記的。

正面的抬頭是「中共思崗縣良莊鄉委員會」,中間是名字「盧惠生」,名字後面的職務是書記。

下面是「大哥大」的號碼,尋呼機的號碼,固定電話和傳真號,然後是聯系地址和郵政編號。

背面比正面有意思,抬頭居然是「思崗縣良莊鄉農工商開發總公司」,名字同樣是他,職務是董事長兼總經理,聯系方式和地址跟名片正面是一樣的。

搞得韓渝和老章都不知道應該稱呼盧書記,還是稱呼盧董事長或盧總經理。

回到鄉政府大院,二姑果然來了,正跟綜治辦周主任談笑風生。

「三兒,真是你!周主任說你來辦桉,我以為他搞錯了。」

「二姑,不好意思,我沒顧上去找你。」

「有沒有去看女乃女乃?」

「去了,中午去的,爸和媽讓我往家捎了好多東西。」

見老盧下了車,韓樹琴連忙笑道︰「盧書記,咸魚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小韓既是你的佷女婿,也是我兒媳婦同事的女婿,又不是外人。」

老盧哈哈一笑,表揚道︰「韓老師,听說你們班今年考得不錯,孩子們成績好說明你這個班主任很稱職,你帶得好教得好。」

在良莊,個個都怕盧書記,唯獨教師不怕。

韓樹琴豈能錯過這個訴苦的機會,都噥道︰「教得再好又有什麼用,還不個連編制都沒有的民辦教師。」

「樹琴同志,別著急,像你這樣的教學骨干鄉里肯定會幫著爭取。你呢也不能光顧著教學,要利用業余時間加強學習,提高學歷。」

「謝謝盧書記。」

「用不著謝,這是應該的,都說我們良莊出人才,如果沒你們這些教師,怎麼出人才?前幾天開黨委會,我專門強調了,什麼錢都可以省,教育的錢不能省。鄉里接下來會安排一筆經費,送良中、良小教學工作表現突出的教師去進修。」

老盧大手一揮,隨即回頭問︰「正發,黃建平呢,有沒有來?」

「來了,在會議室呢。」

「韓老師,你先在外面等會兒,我跟你佷女婿先辦點事。」

「行,你們先忙。」

鄉鎮一把手參與審訊,這算什麼事。

韓渝沒辦法,只能提著公文包跟著他一起走進會議室。

黃建平四十六歲,但看上去比較顯老,並且老實巴交的,坐在那兒緊張的雙腿顫抖,給人感覺確實不像違法犯罪的人。

「小韓,老章,趕緊問,我只是旁听。」

老盧跟擺攤似的,把大哥大、尋呼機、香煙、打火機和茶杯,一樣接著一樣擺在桌上,想想又板著臉提醒︰

「黃建平,公安機關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章所長和韓隊長要是沒證據,也不會大老遠跑過來找你。

現在態度決定一切,人家問什麼你就說什麼,不許隱瞞,也不許避重就輕。你是天天在外面跑的人,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你應該懂。」

听說濱江的公安找到了良莊,黃建平嚇得魂不守舍。

看到盧書記坐在面前,他心里踏實了很多,連連點頭。

老章感慨萬千,心想這個書記雖然不怎麼講理,但在鄉里是有一定威信的,不然韓向檸的二姑不會對他那麼尊敬,黃建平也不會如此配合。

韓渝不敢耽誤盧書記太多時間,趕緊取出紙筆,一邊問一邊做筆錄。

黃建平有問必答,每回答一個問題,都忍不住看看盧書記或李特派。

「對方先動手的?」

「公安同志,那天河上有好幾條船,船上有好多人,不信你們可以調查。」

「他是怎麼動手的?」

「是他婆娘先動手的,沖上來就抓我,把我脖子都抓破了。」生怕從濱江追過來的公安不相信,黃建平解開衣領,讓咸魚和老章看被抓傷的脖子。

……

情況並不復雜。

對方的船踫擦了他的船,于是發生口角,罵著罵著動了手。

如果他交代的一切屬實,那麼雙方都有過錯。

韓渝做完筆錄,當著盧書記和李特派的面讓黃建平看,確認無誤之後讓黃建平簽字摁手印。

盧書記不想讓韓渝和老章就這麼把人帶走,程序一走完,就把韓渝和老章叫到民政辦公室。

「小韓,對方只是斷了兩根肋骨,傷的不算重。」

「盧書記,你是說……」

「你們那一套我懂,就算我不懂老李懂啊。一個巴掌拍不響,像這種互毆傷情輕微的,一般不追究刑事責任。」

李特派深以為然,緊盯著韓渝和章明遠說︰「如果去做傷情鑒定,頂多鑒定個輕微傷,肯定夠不上追究刑事責任,只能治安處罰。」

被打傷的那個鹽海籍船主其實只斷了一根肋骨,還有一根是骨裂不是骨折,並且沒造成血胸、氣胸等胸部損傷,確實屬于輕微傷的範疇。

正常情況下,是只會對黃建平進行治安處罰。

黃建平如果早這麼配合,打完人不跑,老老實實接受公安機關處理,肯定會從輕處罰,但他打完人之後竟開船跑了。

如果不把他抓回去,就是砸「萬里長江第一哨」的金子招牌,畢竟他是在白龍港船閘外打的人,影響太惡劣。

韓渝見老章欲言又止不好意思開口,直言不諱地說︰「盧書記,李特派,人我們肯定是要帶回去的,不帶回去沒法兒跟上上下下交代。」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處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罰款,並且他要賠償對方的醫藥費、營養費。考慮到對方也有過錯,誤工費就算了,我們回去之後可以幫著做做對方的工作。」

「一定要帶回去,一定要拘留?」

「必須帶回去。」

李特派正準備開口,老盧沉吟道︰「既然一定要把黃建平帶回去,那就把他帶走吧。關上幾天,讓他長長記性也好。全鄉搞水運的個體戶不少,這也是對其他個體戶的一個警示。」

韓渝終于松下口氣,連忙道︰「謝謝盧書記。」

「不用謝,你們也是為了工作。黃建平就讓他在這兒等著,跑了我負責。走,我們去富嫂酒家吃飯,邊吃邊說正事。」

「盧書記,晚上讓我們來吧,你們幫我們這麼大忙。」

「你是韓老師的佷女婿,也是我兒媳婦同事的女婿,好不容易來一次良莊,我肯定要盡地主之誼,怎麼能你們請。就這麼說定了,走,我們步行過去,富嫂酒家離這兒很近。」

正如盧書記所說,富嫂酒家距鄉政府不到四十米,確實不遠。

良莊鄉好像就這麼一個像樣點的飯店,樓下是賣鹵菜的,樓上有幾個包廂。

菜上了一大桌,都是鄉下的土菜。

酒是本地的思崗大曲,六七塊錢一瓶,不算奢侈。

韓渝不會喝酒,一喝就醉,加之晚上要開車,一個勁兒表示歉意,老章和韓老師幫著解釋。

盧書記的酒品不錯,沒有逼著韓渝喝。

老章不能再不喝,趕緊借花獻佛,給盧書記、李特派和周主任敬酒表示感謝。

拉著家常,喝著酒,氣氛非常之融洽。

韓渝正暗暗得意老家的關系用上了,盧書記放下酒杯,話鋒一轉︰「章所長,小韓,這麼說你們只是加掛市公安局水上支隊的牌子,並不是市局的干警?」

「我們沿江派出所是加掛了市局水上支隊陵海大隊的牌子,但咸魚確實在水上支隊掛任中隊長。」

「說到底你們都是陵海人,小韓掛完職也要回陵海?」

「是的,我明年就要退,正等著咸魚回來接我的班。」

「我去過你們那兒。」

「盧書記,你去過白龍港?」

「我經常出差,有一次買不到去東海的票,就是去白龍港坐的客輪。我家盧筍雖然在港務局上班,但港務局太大了,他跟客運不一個部門,加上那會兒剛參加工作,所以連票都沒能幫我買到。」

「盧書記,以後再買票找我,我姐在濱江港派出所,現在屬于長航公安,她就算買不到票也能把你送上船。」

「現在不用了,現在去東海不坐船,我們有車,走濱沙汽渡。」

盧書記回頭看看正笑眯眯的韓老師,放下快子笑道︰「章所長,小韓,你們陵海經濟發展的好,十幾年前就比我們思崗好,現在肯定更好。

建築站剛才你們也去參觀過,實力很強,獲得過魯班獎。回頭幫我們留意留意,如果你們那兒有什麼建築項目,幫著介紹介紹。」

「盧書記,我們只是基層民警……」

「縣官不如現管,再說哪兒要開發,要蓋商品房要建廠房,你們肯定掌握第一手信息,而且你們肯定認識負責人,到時候只要幫我們引薦下,我讓建築站的汪總去跟人家談。」

果然是農工商開發總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竟談起了業務!

韓渝被搞得啼笑皆非,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老章就苦笑道︰「盧書記,我們陵海的工程隊也很多,一個鄉鎮一個建築站,一個建築站有好多施工隊,有的施工隊都去國外搞建築。」

「你們那兒也有好多建築站?」

「真不騙你,你有機會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麼說你們那兒的建築工程競爭很激烈?」

「很激烈!」

「沒關系,工程承包不到我們可以搞點別的,建材機械廠你們剛才也去參觀過,我們良莊制造的塔吊、攪拌機和卷揚機等建築機械暢銷全中國,各大城市的工地都能看到。」

盧書記一邊招呼眾人吃菜,一邊笑道︰「你們陵海有那麼多建築站,那麼多工程隊,肯定需要建築機械和施工設備。回頭我讓建材機械廠的業務副廠長去陵海好好跑跑,到時候請你們幫幫忙,幫著介紹介紹。」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正事」!

吃人家的嘴軟,既然吃了人家的飯,回頭人家的業務副廠長去了陵海,就要幫著人家找客戶……

韓渝追悔莫及,心想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應該套近乎、拉關系,如果下午痛痛快快交五百塊錢協作費哪會有這麼多事。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欠了人情就要還。

何況二姑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要顧及到二姑的面子,不能讓二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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