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劍與夜

四大宗派的盛會,于次日舉行。午後,丁若羽陪著離泓在屋內練字,見他寫著寫著突然倒下了,猜他又要進入沉眠。

她力氣較從前大上許多,很容易地扶起他向里間床鋪走去。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動了動,丁若羽扶他躺倒,看到他正半眯著眼,嘴張了張,看上去很虛弱。

她湊過去,就听到他在咒罵︰「浮舟,你這挨千刀的……」

「浮舟是誰?」丁若羽疑問道。

離泓緩慢伸手,想要觸踫她的眉眼。

「算了,同你解釋不清。」他的手摔了下去,人也再度陷入沉睡中。

丁若羽記下這名字,只待日後再探究竟。她將指尖懸在離泓眼楮上方,輕輕道︰「你方才的目光和語氣,像是另一個人。」

一個她不認識,對方卻認識她的人。

渡雲山下沐府地底,無眠和南宮憶驅趕著藥人沿原路返回。喂了藥的藥人雖然仍是一副痴傻的樣子,但已經能听得懂一些簡短的指示。

來到石台下方的池子時,藥人紛紛跳了下去,在暗紅液體里浸了片刻後,池水降下來,他們也攀著鐵鏈來到入口的石台上,指引藥人們按次序沿著鐵鏈爬過來。

浸過池水後,藥人的皮膚變成了深綠色,發皺收縮附著在骨骼上,還生出一塊塊銅錢大小的褐色斑點。

出了沐府,大門外候著四名手持白幡帶著一口棺材的單薄漢子。

驅趕這麼一大批藥人出境,太過引人注意。這四名趕尸人會使點障眼法,略施法術,將他們變成了送葬的隊伍。

無眠隱隱听得地底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隨後腳下震動起來,忙拉上南宮憶,同趕尸人們將藥人驅趕上路。行出數丈遠,再一回頭,沐府一角屋舍坍塌,煙塵四起,遍地狼藉。偶有一兩只流蜃飄出,亦很快被塵土掩埋,抹除掉所有的生命。

「可憐了沐火的祖宅……」無眠看得一陣心痛。

南宮憶陪她一起站在不遠默哀了片刻,隨後指著山上對趕尸人道︰「從這里走,有條捷徑,還可避開官兵盤查。」

山路陡峭並不好走,他們爬了一會兒,來到一處隱秘的山洞前。南宮憶扒開洞口遮擋的野草,當先進入洞中,點了火折子照明。余人跟著前行,發現此洞為人工開鑿,竟將整座山打了個對穿,出去後直接進入了炎國地界,遠比繞山前行要快得多。

一行人哭哭啼啼敲著鑼唱著挽歌,

——賊無恥的分割線——

(以下為用自己另一個文的內容湊字數。今天太忙了,新內容無法跟上,天亮前爭取給補齊……除夕快樂,做好防護,盡量少出門哦!有個小小的隱藏彩蛋是男主在本章里稍微冒了下頭……)

夜色昏沉,蕭蓨跑了一天,此時昏沉入睡。只是,這一覺她也睡得極不踏實。

阿歡在書房內,默默望著匣子里的丹藥,混亂得幾乎無法思考。

蕭蓨那異乎尋常的嗅覺,熟練無比的煉丹手法,精準的控制力……這千百年,他只知道,唯有那個人,能做到這等地步。

而角落里的篆文木簡,蕭蓨莫名其妙的夜游癥,也無不指向他所猜測的那個答案。

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身子都麻了,久遠的記憶卻如洪水般沖垮他刻意布下的堅固堤壩。

那個決絕的身影,高傲翹起的嘴角,還有她指尖灼燙殷紅的血……

蕭蓨一覺就睡到次日午時。

她進書房時,似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打扮得極為古怪。

她穿得像個道姑。若要細究,她打扮成的是先秦時期陰陽家的模樣。

「我真是鑄鹿。」她一進門便道,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又平靜,又冷漠,一如千年之前。

阿歡居然笑了一聲,慢悠悠道︰「想來是了。」

蕭蓨終于氣急敗壞起來,沖到他面前,大叫道︰「我是鑄鹿啊!」

她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渾身發抖︰「我做了個夢,然後什麼都記起來了!」

「原來他們……他們拉攏我,並不因為我是蕭蓨,而是因為鑄鹿!」

「我竟是鑄鹿……」

她面色蒼白,趴在他腿上,反反復復都是那麼幾句話。

阿歡面上看不出情緒,心里卻已然大亂。

即便過去了一千四百年,他也還死死記著這個名字。

她是當時並沒有什麼名氣、卻被諸國首領競相拉攏的女煉丹師,亦是……永生丹的創造者。

就在成婚的前日,他第一次見到了鑄鹿。

二十歲上下年紀,黑白相間的衣衫,身形修長,眉眼細細嘴唇殷紅,滿臉漠然、高不可攀,那股子傲慢氣質,一眼就能從人堆中分辨出來。

婚宴上,她亦出現在了大殿的角落里。身影一閃而過,望向他的眼里含著幾分憐憫與嘲弄。

直至下人來尋他,告知他一位韓國王姬有要事見他。

那是魏王宮接待貴賓的大殿,此刻空空蕩蕩,只坐著個女人。她垂著眸子,在他進門後屏退了所有下人。

「我能帶你離開。」她開門見山,神情復雜,笑容奇異。

他同大多數人的反應一樣,問她道︰「你是何人?」

「鑄鹿。」她坐直了身軀,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姬公子或許未曾听過我的名字,但永生丹想必听過。」

他幾步就沖到了她面前。

「永生丹已然煉成,」鑄鹿仰起臉看他,雖笑著,那笑卻沒有一點點溫度,「我自五歲起就跟著師傅煉丹,我活著的意義,便在于煉成永生丹。」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眯起眼楮道︰「公子將會成為永生丹的第一個試驗品,而我……只有我能帶公子離開這里。」

「我走了,阿妍怎麼辦?」他冷笑著問。

阿妍是魏國王姬,亦是他的新婚妻子。

「死了,請公子來之前,我已殺了她。」鑄鹿望向他的雙眼平淡無波,甚至澄澈如水。

他不知如何克制自己才沒有當場掐死她。

「比起跟著公子活遭罪,她還不如死了的好。」又是無波無瀾的一句話,鑄鹿卻說到了他一直以來不敢面對的地方。

確實,他太自私,才自以為阿妍是心甘情願陪他一同下地獄的。

再看向鑄鹿,他神色間的茫然與震怒也漸漸消散。

「我不跟你走。」他篤定地給了答復。

鑄鹿嘆了口氣。他原以為她還會繼續勸說,不想她只是起身,冷漠的態度冰消瓦解,蔻丹似的雙唇又一點一點彎了起來︰「你是不知歷經漫長歲月無法老去的空虛與可怕。千載萬載後,所有人都化為泥土,只余你一人孤零零地悲哀存在著,你便一定會後悔。」

他倒退了一步。

可鑄鹿笑著瞅著他,立在原地,只是慢悠悠道︰「你後悔了,便來尋我。也許五百年,也許一千年,你都找不到我。不過,這既是你的決定,誰又能管得了那麼多呢?」

她突然咬破了手指,走上前來,在他雙眼和眉心畫了些什麼。

那血液滾燙,瞬間被吸入他的皮膚內,什麼也沒再留下。

鑄鹿面上浮現出些許倦意,將手縮回廣袖內。雪白的臉孔,殷紅的唇,襯得她那副慵懶又稜角分明的容貌異樣的光彩奪目。

他便站在那兒,將她的模樣死死印刻在心底。

鑄鹿轉身干干脆脆離開,黑白相間的古怪服飾漸漸被外界的絢爛燈火所淹沒。

一切照舊進行著,只是阿妍,換成了魏長歆。

就在他跟魏長歆服下丹藥不省人事的時候,鑄鹿也被秘密下令處死了。

他復活後調查許久,得知當時魏王以為他二人已經身亡,無法再度蘇醒,便將鑄鹿綁起來,一把火活生生地給燒了。另一顆丹藥,也便宜給了前來討要的趙王。

他原本對鑄鹿這個始作俑者所抱有的敵意,似乎亦隨著那把火,漸漸燒沒了。

可是,蕭蓨……

他的手依然很穩,輕輕落在她發上,又劃了下來,托起她的臉頰。

「見到那副畫前,我都快不記得鑄鹿長什麼樣子了。」他輕聲笑說。

總之,不是通俗意義上的美人。

蕭蓨盯著他,眼楮一眨不眨的,僵著身子道︰「都是我,讓你們變成了怪物。」

阿歡俯身將她抱了起來,他一貫擅長控制情緒,卻在這一刻徹底亂了。

在抱起她的時候,他雙臂忽然收緊,將她死命地箍在懷中。

痛意襲來,雖是打了好幾個折扣,但仍舊痛得她皺起了眉。蕭蓨胸口發悶,眼前甚至泛起了黑暈,她叫道︰「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好!」

阿歡抱緊的雙手微有松動,卻並不放開她,他在她耳邊,聲音也帶著顫抖︰「有了她的記憶,就以為能和她一樣了?你還是你,你永遠也成不了她!」

蕭蓨第一次見他這般激動。

她擠出一絲笑來,顯得那麼無力。

「你終究不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女人。」阿歡一只手挪了上來,輕輕將她的腦袋按向自己肩頭。

「告訴我,那時發生了什麼。」他接著問道,「在我沉睡之後。」

蕭蓨忽然神情黯淡。

她眼珠轉了轉,支支吾吾道︰「後來我打算一個人逃走的,可還是被他們找到了。那些人怎麼可能放過我?」

她說的也算合情合理,只是,她沒有告訴他,那個時候她完全能逃月兌追捕。

鑄鹿是故意留下蹤跡,被魏王的人抓起來的。

她在勸說阿歡離開時,她視若生父的師傅,已然被魏王的人暗中殺害。

師傅沒了,她亦不想獨活。

永生丹注入了師傅一輩子的心血,她看到阿歡,便會想起師傅。于是,她想幫這個少年,幫他避開即將到來的災厄。

他卻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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