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帶她走

听完他的講述,泠善才發現自己忘了問來者的身份。

「我是離泓,不知祿石以前有沒有向你提起過。」他望著竹林上空的昏暗迷霧,幽深的眸子隱匿了所有情緒。

泠善垂頭看著地上的殘渣,沉默片刻道︰「我雖然年紀不大,卻也听過你被關在天界當了三百年試驗品的事。」

離泓笑了起來,轉身看向他,無奈道︰「看來我在魔族名氣不小。」

青衫少年見他這樣笑,眼中充滿了同情。

沒有在洞內耽擱太久,離泓見法力恢復後便用泠善設置的空間法陣轉移回了地面。

凡界已是戌時許,死士營的訓練廣場空空蕩蕩,他伴著一陣黑紫光暈出現,也不會引起旁人圍觀。

這魔族法陣竟隨機將落點設在死士營中,他走出大鐵門,沿著外頭的林子來到燈火零星的長街,尋到家東鄴糕點師傅的鋪子,打包了一份精致的糕點。

丁若羽在偏殿內修養,服侍她的仍舊是紫硯,這會兒她好手好腳的還是不能讓那小姑娘消停下來,連更衣都要來伺候。

她換了身白布裙子,上面綴了綠色的竹,頭一回梳少女的發式,翻看著紫硯不知從哪兒搬來的話本子,在燈下溫婉且靜謐。

離泓沐著走廊銀白的月光而來,推開半掩的門,將那包糕點輕輕放在她面前的香案上。

「我們都用過晚膳了。」丁若羽只瞧了一眼,重新把注意力轉回話本上。

「又不是讓你現下就吃。」離泓轉身便走。

丁若羽放下話本,站起身小聲道︰「謝謝。」

她不敢看他,雙手支在案上,將臉別向了一邊。

離泓停住腳步,笑了笑,又向外走去。

來到門口,他才頭也不回道︰「你記住,就算你親爹害你,我都不會對你不利。這世上再無旁人比我對你更好。」

丁若羽看著他漸漸融入夜色中的背影,呆立在原地。她有太多想說的話、想問的事,卻明白那些答案他根本不可能現在就告訴她。

烈火城的驛館中,陳嵐又被迫去了歲寒的房間「侍寢」。這兩三晚下來,她幾乎都沒怎麼睡著,對方竟毫無動靜。只是每次天亮後,她感覺自己渾身像輕了許多般,更加靈活,即使睡眠不足也覺得神清氣爽。

白日無事,她一個人坐在台階上,不用冥想已能發出輕薄的風刃,術法方面似是突破了某種無形的阻礙,提升了一個境界。

她想到夜間,歲寒的掌心放在她背後,朦朧中仿佛有細微的法力流入,促使她功法提高。

「莫非……他只是想幫我練功?」陳嵐吃了一驚,跳了起來。

恰逢翩翩經過,朝她翻著千嬌百媚的白眼道︰「一驚一乍,成何體統!」

「我道是誰,原來是薛二王爺的寵物。」陳嵐口頭上才不饒他。

「我呸!我們是兄弟!」翩翩夸張地甩著袖子,蘭花指要翹上天了。

陳嵐故意做出干嘔的動作來氣他。

「都別鬧了。」一道清潤的嗓音傳來,兩人立刻打住,翩翩哼了聲轉回客房去尋薛睦,陳嵐訕訕地眨著眼,扭著手指想要避開。

她雖其貌不揚,害羞起來臉蛋紅撲撲的樣子卻十分可愛。

歲寒笑吟吟走來,攔在她身前,問她是否有所覺察。

陳嵐直覺他問的是術法。

在這等高人面前,一切的隱藏都如同兒戲,她乖乖道︰「謝過大祭司相助,這兩日……確實精進了不少。」

「想不想更進一步?」歲寒見她老老實實的,又拋出了誘餌。

陳嵐用力地點了點頭,眼里滿是期待。

「既然你願意,臨走前,我會向你們巫皇要走你,隨我一同前往照夜城修習術法。」帶她走,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什、什麼?」陳嵐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對她而言,能前往雪國探尋他們與天族真正的奧秘,才是她最初的使命。可是,在炎國生存了這麼多年,有些東西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此刻她心里有兩個聲音,不斷拉扯著,攪得她腦中一團亂麻。

歲寒只當她默認了,已然抬足走遠。

在赤雲殿中總共逗留了三日,丁若羽體內余毒已清,逛了一圈沒找著離泓的人影,便托紫硯帶信,說自己回死士營了。

小土屋中的少女們終于又聚齊了,還沒進去,便能听見幽蘭那高談闊論的大嗓門。

丁若羽將離泓給她的那一大包糕點與眾人分了,幽蘭夸贊了一遍糕點味美就又開始說起她前一次任務的經過。

扮成侍女潛入周厲大將軍府中,在得勝歸來的華夫人唇脂里抹毒,將其藥成了痴傻的模樣。

丁若羽靜靜坐在一邊听,幽蘭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們就是這命,不做這些傷天害理的勾當,死的便是自己。」

「幽蘭姐,別提這些打打殺殺的了,說點兒好玩的!有沒有什麼江湖異聞?」有好奇心重的姑娘問道。

「江湖異聞沒有,不過倒是听說了一樁喜事。」幽蘭說起她打探到的那些事時,眼楮都是亮的。當年若非太能說會道,她本應被選進第三組做情報人員的。

她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接著道︰「我在周將軍府上時,見將軍收到了喜帖,說三個月後李丞相府要辦婚事,是三房那位接手了數家商行的長公子。」

李府三房長子……丁若羽臉色變了,緩緩回到自己的鋪位,和衣臥下。

李韞……

她揪住被子,想到這段日子他冷淡的態度……他的一舉一動,分明是在避諱什麼。

自己也早不是幾年前那個仍需人照顧的孩童了。

「李家最有錢的那位?」別的姑娘仍在七嘴八舌追問,「不知他要同誰家千金喜結良緣?」

幽蘭嘿嘿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直到大伙兒都在催她,才高深莫測道︰「東鄴丁家的嫡女。」

「這……配不上吧?」姑娘們紛紛議論著,「侯府嫡女,不早該被大鄴的親王們給預定了?」

「可是東平侯同意了!」幽蘭得意洋洋道,「那位二姑娘,據說已經送到姜國了……」

地鋪上,丁若羽艱難地爬起身,微微有些哆嗦地扯住了幽蘭衣領道︰「你方才說,新娘是東平侯府二姑娘?」

幽蘭被她陰冷的眼神盯得冷汗直冒,機械地點了點頭。

丁若羽松了手,一把推開身前的少女們,飛奔而出,瘋了一般來到鎮魔塔下。

塔外的白衣少女伸手阻攔,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抬起臉道︰「巫皇在不在里面?」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她便立即調轉方向,跑向弱水的府邸。

看到丁若羽這副上氣不接下氣的發瘋模樣,弱水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安慰。扶她入內飲了盞茶,才開口詢問原由。

「我想見巫皇,有很重要的事找他。」丁若羽被水嗆到,咳了一陣子才匆匆忙忙說出來意。

「他去見皇帝,商議朝政上的事,不知何時才回來。要不你先在我這兒湊合一宿,明兒一早帶你去見他。」弱水溫聲細語地替她做出了安排。

丁若羽沒轍,只得依她。待一個人躺在客房內時,才發覺自己方才有多失態。

她實在想不明白,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除去剛听到消息時的驚愕,留給她更多的是恐慌。

一夜輾轉難寐,燭花未剪,已燃滅了。窗外灰蒙蒙的,鳥聲蟲鳴,府內所有人仍在沉睡中。她立在廊下,等著弱水派人來接她。

側門被侍衛推開,門外停著頂小轎,是以往接她去赤雲殿的那一頂。

丁若羽沒有去驚擾弱水府上的人,坐上轎子,來到巫教總部時太陽正冉冉升起。

她看到堂內直立的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直奔過去,差點沒收住撲進了他懷中。

雙手不知不覺扯住了他的衣襟,她沒有抬頭,輕聲問︰「你要娶丁二姑娘,為什麼?」

離泓屏退了所有人,抱著她坐在那把金椅上,望著空曠冰冷的大堂道︰「只是走個形式,不會對你怎樣。」

「所以我最討厭你這一點。」丁若羽拉開他的手臂道,「明明不喜歡,為何還要在一起?」

「這是眼下唯一能護你周全的辦法……」離泓沒有否認她的話,靠著椅背,眼神空洞。

丁若羽總覺得那里不對,蹙著眉,伸手輕輕捧住他的臉。

離泓將目光轉向她,黑暗冷寂的眼中漸漸有了一絲暖意,嘴邊也彎起奇異的笑容,輕輕道︰「只要你喜歡就好。」

「我……」丁若羽呼吸一窒,因被道破而前所未有地慌亂起來,卻無法控制自己移開正對著他的目光。

「以前不讓你喜歡,現在可以了。你還是要重回鄴國的,不留一條穩妥的後路,今後可沒有人幫你。」離泓收起那抹溫柔笑意,眼神也回到了往日的冷靜自持,「我將所有的資產都給了你,但不是現在,而是三年後。他日你離開炎國,便去尋樓雪,改變你在這里的一些習慣。等你真正能獨當一面時,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丁若羽默默听著,卻越听越覺得他像在交代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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