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很晚李安才醒過來，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比昨晚要好了很多，看著蚩靈像個毛毛蟲一樣還在睡袋里熟睡著，他並沒有將她叫醒的意思，只是輕手輕腳的穿上鞋子，來到了帳篷的外面。
珠峰大本營每天人來人往，而且他們是半夜才回到營地的, 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這個時候大家都關注著遠處的風景和自己的高原反應。
扎西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帳篷門口，看著遠處的朝陽獨自發呆，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想自己的弟弟扎喜了。
李安沒有打招呼，而是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旁邊，早晨的氣溫依舊比起中午還有些低, 呼吸之間嘴里吐出大團的白霧。
扎西見到李安之後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他的眼楮通紅，身上還有著酒氣, 一看就是昨晚沒怎麼睡著，親弟弟的死亡對于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而且還有這一行所見的那些，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夠理解的範疇。
人們就是這樣的，雖然他們相信那些光怪陸離的事物，並且奉若神明每年朝拜，但其實心中也清楚他們朝拜的不過是自己心里的願望，而不是朝拜的神秘事物本身。
所以當他們真的見到了那些神秘事物之後，仍然會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在事後害怕到顫抖。
「我原本沒想過你們會死。」李安平靜的說道。
事實上和上次在碣石地宮那兩個領路人不一樣，他真的沒想過這兩兄弟會死，因為他們忠誠而又可靠，李安不介意放他們安全離開，並且在事後給他們一大筆錢，因為這是他們應得的。
但他還是有些低估了百家祭壇的危險性，因為例如項羽那樣的存在，就連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
但事實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 而且他向來不會說什麼安慰的話。
安慰的話對于別人來說其實沒什麼用，真正能夠安慰人的還得是自己。
「但是你們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李安接著說道。
雖然他也尚不清楚這背後具體是什麼關聯，但是他知道，將這柄劍從百家祭壇拿出來，是十分有必要的，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背後還牽扯到更多的事情。
扎西有些不太明白李安的意思，他連那個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有那把流光四溢的劍都無法理解，就更加不能理解這背後又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原本就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吃飯靠的技能和別人不太一樣而已，這在他們眼里其實和那些靠著電腦和手藝吃飯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在他看來這就是一樁簡單的買賣。
但整件事情已經超出了這買賣太多，他一時間無法消化也想不通。
「你相信神龍之地嗎？」
李安轉頭看著他說道，每個人所能夠涉及到範圍不一樣，眼界也就不同，你和一個一生都在砍柴的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他們根本無法理解。
同樣的道理李安不會和他解釋太深。
「我信。」扎西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原本以前他是不怎麼信的，只不過有些尊敬而已，因為那是他們部落世世代代信奉的地方，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覺得里面有什麼東西，只不過對部落的信仰保持最基本的尊敬。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去過了神龍之地, 而且那里真的有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他相信部落里沒有人見過那種奇怪的場景和那個奇怪的東西，他親眼見到了超月兌于這世間的奇怪東西，如今他已經完全相信，部落的信仰並不是毫無根據的，而且確實存在，即便那是個邪惡的東西。
所以他將自己弟弟扎喜的尸體說什麼也要背出那里，遠離那個地方。
「那你看星星麼？」李安點點頭。
「看。」扎西再次點點頭。
「那你應該知道星星可以用來觀測未來是福是禍吧？」李安點點頭。
他了解夏爾巴人的部落，也了解華夏大多數的部落，華夏歷朝歷代，都有大量的方士術士，通過觀星術來預測未來是福是禍，即便是死後埋葬的地方，也要根據星宿來決定預測。
即便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都有那麼一兩個祭祀，觀天象以測福禍旦夕，夏爾巴人同樣也不例外，以前他們每次出門替別人領路登山的時候，部落的祭祀都要認真的觀測一番，此次出行是福是禍之類的，還要進行一些特定的祈福儀式。
所以方士術士的存在，有著一些自己的道理在里頭。
「這整個天下，其實都是一個大個的神龍之地。」李安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和那些祭祀不一樣的是，他們觀天象測福禍，看得淺顯而又自然，根據天象來預測天氣之類的，從而來預測部落族人出行是福是禍。
但到了他們這一層次，看的就是另外一種天象了。
扎西瞪大眼楮有些震驚，他倒並不是懷疑李安所說的，實際上他十分相信，只不過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李安竟然能夠到達這一層次，竟然能夠憑借天象觀察整個華夏的氣運。
要說實話，歷史上能夠到達這一層次的人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說一只手都數得過來的。
「要變天了，不出十年，就要變天了。」李安慢悠悠的說道。
「要變好還是要變壞呢？」扎西凝重的看向李安。
「現在是好還是壞？」李安沒有直接說明。
「我明白了，天機不可泄露，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扎西點點頭，小時候族里的祭祀常說這句話，翻譯成華夏的語言就是這個意思。
「那把劍或許就是轉折。」李安直視著天邊的朝陽輕聲的說道。
那柄劍和那傳國玉璽，或許都是轉折，這個事情兩千年前就有人知道了，而四百年前扶蘇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他現在才知道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死在里面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了。」扎西突然間笑了笑，如釋重負。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扎喜的死也就並不令他感到悔恨或者惋惜了，他如今只是覺得慶幸，只死了他弟弟扎喜一個人，如果他們所有人都死了的話，那才是真的令人悔恨或者惋惜了。
接著他又轉頭看向李安，這個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生死搏斗的人，絲毫沒有將自己的生命看得有多重要的人，在知道這件事情背後的涵義之後，他看向李安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狂熱和崇拜。
「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扶蘇要挑著這個時候去做了，如果是一百年前，那是完全行不通的，如今這個時間，正好啊」
李安看著遠處的風景，沒來由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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