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早上基本上不會開口說話,」小慧說,「您今天的臉色看著比昨天好很多。」
「是嗎?」紀庭深難得有興趣多問了一句。
「是啊,」小慧將昨天的玫瑰收好,轉身認真的看著他說,「您沒看見您昨天的臉色有多差,也不怪趙先生那麼擔心。」
紀庭深沒再開口,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草坪上。
「昨天趙先生走的時候交代,今天要讓邵醫生再給您檢查一遍,」小慧問,「您看是一會兒檢查還是現在就讓邵醫生過來?」
「一會兒吧,」紀庭深說。
小慧沒再多留,拿著換下來的花出去了。
……
這個一會兒就一會兒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邵羅才帶著他的那些醫療裝備頂著兩個黑眼圈進來了。
他昨天從紀庭深的病房出去之後基本上沒怎麼休息。
翻來覆去將紀庭深的檢查報告看了無數遍,但最終還是沒能看出來他這突然吐血到底是怎麼回事。
古醫今醫,他快把祖傳的那幾本醫書翻破了,依舊沒找到相關病癥。
昨天听趙天一說紀庭深是因為小時候掉進河里溺過水,才導致現在身體這麼虛弱,隨隨便便一個小感冒都得在醫院待好幾天。
但一個人溺水後受影響最大的就是他的呼吸系統,可奇怪的是他昨天完完整整給紀庭深做了一遍檢查,發現他的肺部很健康,沒有任何損傷。
真就奇了怪了。
「紀先生,」邵羅進來,「我再給你做個檢查。」
「嗯,」紀庭深撩著眼皮朝他看了一眼,將手里基本完工的毛線衫隨手放在一旁。
今天的檢查流程和昨天的差不多,各種儀器結束之後就是邵家祖傳的「望聞問切」的手藝。
只不過檢查完之後邵羅的眉頭皺的比昨天還緊。
要是趙天一在這里估計,又得紅一次眼眶了。
紀庭深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多余的表情,好像得了怪病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邵羅不信邪的盯著檢查數據看。
「怎麼樣,」紀庭深問。
「各項功能都……正常,」邵羅說的有些費勁,「您的身體非常健康。」
「知道了,」紀庭深笑了笑。
邵羅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這麼多年走南闖北,見過的疑難雜癥數不勝數,但真就從來沒見過紀庭深這樣的。
看著身形瘦削、虛弱蒼白,一副有今天沒明天病懨懨的樣子,卻檢查不出任何毛病。
紀庭深的這個帶著了然笑意的「知道了」,讓他有種自家傳下來的招牌被當眾砸了個稀碎的羞愧感。
他剛要再說些什麼,病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一個護士站在門口,「紀先生,有幾個人說想要見您。」
王柏山等人在公司鬧了許久沒能鬧出什麼名堂,明天趙天一就要去和項目方對接了,他們就又跑來了紀庭深這里。
名義上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公司總裁商議,其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紀庭深沒說見,醫院就沒讓人進。
直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紀庭深的毛線衫徹底完工裝進禮品袋里,才去讓人請他們進來。
小慧本來打算給趙天一打個電話,沒想到被紀庭深看到了。
「怎麼?」他懶散的靠在沙發上,眼皮半眯著。
「這次就是因為他們來您才吐血的,」小慧皺著眉頭,「現在您剛醒他們又來了。」
紀庭深沒說話,看到不遠處越走越近的幾個人,才緩緩開口,「怕我受欺負?」
陽光斜斜打在側面,讓他面部輪廓的線條看著比往常要鋒利許多。
小慧抿了抿唇沒說話。
「你不會是看上趙天一了吧?」紀庭深突然問。
「啊?」
小慧沒想到他突然扯了這麼個和現在情況差了十萬八千里的話題,一下子在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過接下來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王柏山帶領著上一次來的那幾個人,氣勢沖沖就推門進來了。
花房的玻璃門磕在一塊兒,發出一陣帶著顫兒的聲響。
紀庭深眼底閃過一抹厭惡,面上卻還是往常那副虛虛掛著的笑。
只不過這笑原本就不怎麼有溫度,現在一臉病容就顯得更假。
小慧往前攔了一步。
和剛從昏迷中清醒不久的紀庭深比,這些群人雖然也不是什麼大塊頭,但總給人一種,他們一人吹一口氣就能直接把紀庭深從沙發上吹走的感覺。
「小紀總,」王柏山在外面站了幾個小時心里窩著火,「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紀庭深看了擋在前面的小慧一眼,又偏過頭去看王柏山。
王柏山沒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冷臉盯著他。
紀庭深看著他,笑出了聲,「你們這是來‘逼宮’的?」
「小紀總,我在公司滿打滿算也快三十年了,」王柏山自顧自坐在紀庭深對面的沙發上。
他說,「我開始獨立負責項目的時候你還是個女乃女圭女圭呢,現在紀董不在,就想把我踢出局,天底下怕是沒這樣處理事兒的吧。」
紀庭深還是那副笑模樣。
「那也就沒什麼好瞞你的了,」王柏山往身後偏了偏頭,「我們自己參加了這次的競標。」
「自己參加?」紀庭深眯了眯眸子,像是真的沒听懂他的意思,「怎麼參加,一家公司只有一個競標名額。」
「呵,」王柏山轉頭朝身後那群人笑了起來,「咱們小紀總在這兒跟我裝听不懂呢。」
那群人以趙坤為首,一下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整個花房里一瞬間全被各種笑擠滿。
擁擁搡搡。
讓人不怎麼樣的心情更加差了幾分。
紀庭深臉上的笑終于徹底沒了,身上吊兒郎當的懶散勁兒也收斂了不少,沒讓小慧給趙天一打電話,他自己就先按通了趙天一的號碼。
趙天一來的很快,來的時候還帶了公司的法務和一堆的文件。
像是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
「紀總身體不好,接下來的事情就由我和各位談吧,」趙天一說。
他的長相和紀庭深不是一種類型,眉宇間輪廓線更加冷硬,眼窩深邃,不哭的時候還挺能唬人。
紀庭深挑著嘴角看著昔日的小胖子耍威風。
「你?」王柏山譏諷的看了他一眼。
「對啊,我,」趙天一拉了個沙發過來坐在紀庭深身旁,「公司的事情紀總兩個月前就交給我代管,現在他大病初愈的,可不得我和你們談嗎。」
王柏山去看紀庭深,紀庭深拿著手機沒抬頭。
雖然紀庭深這兩個月基本上沒怎麼在公司出現過,但公司很多事情他心里跟明鏡兒似的,不說不代表他不管,只代表還沒到時候。
既然他們非要將這個進程加快,他也沒什麼不願意的。
反正該是他的東西,誰也別想用任何方式拿走。
他隨手點開手機,上面的畫面還停留在游戲上。
里面的時間好像才剛到早上,天微微亮,「少年」刷完牙,隨意捧了兩捧水往臉上一揚,接著胡亂用毛巾蹭了蹭,就結束了洗漱大業開始往外走。
昨天晚上那個被游戲系統判定為「他」朋友的人正站在門口,看「他」出來,兩個人說了幾句話就朝樓下走去。
紀庭深若有所思的看著並肩而走的兩人。
很奇怪。
他能看到游戲里人物出現過的任何場景,甚至有時候都能隱約聞到里面的氣味,能隱約听到里面的人物說話交談,但就是听不到他的游戲人物說話。
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紀庭深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用腳踢了一下趙天一。
趙天一正和法務一起列舉王柏山的罪證,突然被打斷還以為紀庭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補充,轉頭看過來。
其他人正冷汗連連的看著那厚厚一摞文件,生怕自己被牽扯進去,看到趙天一突然停了,也跟著去看紀庭深。
結果,紀庭深對著趙天一手一伸,說,「把你手機游戲打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