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庭深沒有回答「他」這句疑問算不上疑問，嘆息算不上嘆息的話，垂著視線不知道在看哪里。
直到手機里面傳出來的聲音大了幾分，他才重新將視線挪到桑諾身上。
氣泡︰嗯？（Σ(|||▽|||)）
桑諾問完話之後又是好半天沒有等到答復，只能重新問了一遍，才感到手里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帶著疑問色彩的「嗯」字。
感情她這半天算是自言自語了半天，人家壓根沒有听到。
「我說，」桑諾盯著那個嗯後面的表情符號看了幾秒。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賣萌可恥！
但還是將剛才說過的話又耐心的重復了一遍，「你是一直跟在我身邊……看著我嗎？」
她本來想說監視。
但鑒于自己的命是他剛剛救的，還有那個表情符號，到嘴的話變了一下才說出口。
氣泡︰不是（|ω））
紀庭深回答的相當簡單明了，沒有半句廢話。
「那是什麼時候？」桑諾盯著新出來的那個表情符號。
今天她必須要將所有的事情全部搞清楚，這種不明不白的情況讓她渾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這次等回復的時間又有些長。
桑諾盯著手機默數到了一百，還是沒等到回復。
就在她以為紀庭深又沒有听到，剛打算再說一遍的時候，就感到手里的手機慢悠悠地震了一下。
氣泡︰在你有危險的時候，或者是我無聊的時候（⊙_⊙）
有危險或者……無聊？
桑諾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好一會兒，主要是看後面那幾個字，接著又將視線轉向後面的表情符號。
這次的表情符號也不怎麼可愛。
桑諾皺了皺眉，她的心情因為這句回答，還有這個看著就比別的表情符號敷衍表情符號不爽了幾秒。
我每天繃緊神經在這異世模爬滾打，在你眼里就是無聊時分的消遣娛樂？
雖然知道自己這麼想可能是有些極端了，但就此時此刻來說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很憤怒，又夾雜了微不可察的失落。
可是失落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可能……是因為她之前結合著一些看過的穿越或者網劇的猜測被這句話推翻了。
她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電視里最重要的，帶著最牛的外掛的女主。
只是人家閑暇之余用來找樂子的一個「人形玩偶」。
這種落差太大, 讓她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那你……」桑諾在原地站了好長時間, 就在紀庭深以為手機卡屏了。
她才緩緩問出了下一個問題，「現在還在嗎？我沒有聞到玫瑰花的味道。」
「在，」紀庭深說。
其實剛才那句話說出口之後，他瞬間就後悔了。
也不知道在後悔什麼。
在看到拽哥一改常態, 有些落寞的站在原地不說話, 他就覺得剛才不該補說後面那句話。
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與「相處」，他猜測手機游戲里面的這些人, 可能是處在某個平行時空的, 只不過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才以這種形式有了交集。
所以……他剛才的那句話確實有些傷人。
果真像討論區的那些玩家說的, 這個游戲確實挺容易讓人上癮的。
這才短短十幾天時間他就有後遺癥了。
不斷氪金也就罷了, 這麼多年除了對著趙天一，他還是第一次產生這種類似于愧疚的情緒。
紀庭深嘆了口氣。
就當養了個兒子……
游戲里的天已經完全黑了，除了手機屏幕上的光線投射在唯一的主人公臉上, 打出很重的陰影外，四周一片昏暗。
紀庭深視線在屏幕中央微微垂著頭的「少年」身上輕輕掃了一眼。
最後還是將手伸過去往「他」身邊探了探。
桑諾在自己話音落地的時候就愣住了。
她甚至有些不理解那一刻產生的一系列情緒，二十年的時間里她幾乎沒有對任何人產生過依賴感。
就在剛才那些話說出口的同時，她突然覺得那一刻的自己有些陌生。
對一個剛知道名字的，連對話都沒有過幾次，看不見模不著的「監控」產生依賴感？
是不是有點過于離譜了？
手機又是一震, 接著一陣很濃郁的花香味就在空氣當中散開。
桑諾回神, 垂頭看向手機。
屏幕上，兩個會話氣泡整整齊齊排在那句讓她情緒波動比較大的話下面。
氣泡︰在（|ω））
氣泡︰現在能聞到嗎？（（*/＼*））
離譜就離譜。
在看到兩個氣泡, 鼻腔猛一下被馥郁的玫瑰花香包圍，她往下落的心情像是被兜著往上掂了掂。
「聞到了，」她仰著臉, 朝香味最濃郁的地方湊了湊，「你現在是在我左前方嗎？」
氣泡︰嗯（*^_^*）
紀庭深看著「少年」伸出手朝他手指的方向抓過來, 想挪開, 又想到「他」剛才的表情, 最後還是忍著沒動。
算了, 就當是哄兒子開心了……
兩只帶著體溫的手在空氣中相撞，接著一只手就被另一只手握了個嚴嚴實實。
屏幕內的人一怔。
桑諾沒想到他沒躲。
按照之前幾次的短時間觸踫, 她以為在她將手伸過來的時候，他一定會躲開，試探著往前撈了一把，沒想到真就抓住了。
確確實實是一只男人的手。
比她的要大不少, 五指修長, 指節分明。
她又往前湊了湊, 確定眼前什麼都沒有，又將手機屏幕的光盡量靠近那只手了, 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只能模到。
卻看不到。
紀庭深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年沒和人這麼手拉手的牽著，就連和趙天一都沒有這麼肉麻過。
現在卻和游戲里這個腰細腿長打人很疼的「少年」一動不動的握著。
兩邊的人都沒有再說話。
時間和周圍的空氣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那邊沒松手，這邊也沒收回來。
直到……
紀庭深家的門都快被外面暴力敲門的人直接強拆了，紀庭深才回過神來，動了動, 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游戲里的風貼著他有些發汗的手心舌忝了一下，他捏了捏手指。
門口站著的是趙天一。
小余在重新將車掉了個頭開出小區之後, 就立即給趙天一打了個電話, 將紀庭深家門口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
趙天一會開到一半, 扔下所有人就直接往紀庭深家里跑。
沒想到進門之後就見當事人一身浴袍懶洋洋的斜倚在沙發上, 半點兒沒有脆弱小嬌花該有的受到驚嚇後哭哭啼啼的樣子。
「你又在腦補什麼？」
紀庭深將手機放在一旁, 眯著眼楮看了一眼，距離他兩步遠一臉詭異表情的趙天一。
「……沒什麼，」趙天一清了清嗓子，臉上的表情並不怎麼好看。
「坐下，」紀庭深指了指對面的沙發，「仰著頭脖子累。」
趙天一看了他一眼坐在沙發上。
「你怎麼過來了，」紀庭深問，「不是說得開一早上會麼？」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過來？」
趙天一被他這雲淡風輕的仿佛真不知道發生什麼一樣的表情激的瞬間暴躁。
「開著車往另一輛車上撞！你怎麼想的？」
「沒撞上，」紀庭深說。
「差五公分！」趙天一吼了一嗓子，「就差五公分，要是沒及時剎住車就撞上去了！」
「我心里有數……」
「你心里有個屁的數！」
「今天就該我自己來！」趙天一一張臉拉的老長, 聲音不小, 「到時候老太太就不是進醫院這麼簡單事兒。」
「你還想干什麼！」紀庭深皺了皺眉頭，看著他。
「你想干什麼我就想干什麼！」趙天一看著他，眼眶有些紅。
紀庭深沒再說話。
趙天一吸了吸鼻子。
「哎！」紀庭深嘆了口氣，無奈的妥協，「我這不是沒事兒嗎？要是敢哭我直接給你扔出去。」
趙天一沒說話, 倔強的盯著他沒挪眼。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紀庭深說，「現在這不是好好的麼。」
趙天一還是沒有說話。
「放心，我就是嚇唬嚇唬她，還能真撞上去啊，」紀庭深又嘆了口氣，「你那個車也就是啟動的時候唬人。」
「那你就不能給我打個電話麼？」趙天一瞪著他，「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關于這件事，紀庭深確實是忘了。
本來想泡完澡之後就跟他說，沒想到澡泡了一半，手機就開始玩命的震動。
一來二去就把打電話的事情給忘了。
「我沒事，」紀庭深罕見的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讓助理來接我，他肯定會給你匯報。」
趙天一沒說話，半天往臉上搓了一把。
「放心吧，他們蹦不了多長時間了，」紀庭深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這段時間了。」
「你已經安排好了？」趙天一抬頭看著他。
「嗯，」紀庭深點點頭，「算是吧。」
「還是不能告訴我嗎？」趙天一問。
「你暫時沒必要知道，」紀庭深說，「以後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行吧，」趙天一看了他好一會兒，點點頭，「等你什麼時候想讓我知道再告訴我吧。」
「嗯，」紀庭深點點頭。
接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過了好長一會兒時間，趙天一才站起來，「一起去吃個飯？你是不是早飯都沒吃？」
「吃了，」紀庭深說。
「那午飯肯定沒吃，」趙天一很快的接話，「一起吃個午飯？」
紀庭深笑了起來，「趙總不去繼續開會了？」
「還開什麼開，」趙天一瞪著他，「真正的老板都在沙發上歪著，我一個打工的這麼勤奮干什麼？」
「行，真正的老板允許你今天曠工，」紀庭深說，「別說午飯，晚飯我都陪你吃。」
「晚飯就免了吧，」趙天一揮揮手，「約了人。」
「喲，」紀庭深起身的動作一頓，看著他。
「喲什麼喲，」趙天一表情不是很好看，「我媽安排的，不去就不讓我進家門。」
紀庭深突然想起來療養院的小慧，不過沒有多說什麼。
游戲里。
桑諾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屏了，大壯拿著手電筒找過來的時候，她一只手還維持著剛才和人握手的狀態。
「靠，干什麼呢你？」大壯風風火火的沖過來，嚇了一跳。
「嗯？」桑諾回神，將手機揣進口袋里。
「你這上廁所的姿勢挺奇特啊，」大壯拿著燈照了照她還舉在半空中的手。
桑諾將手收回來。
「你怎麼來了？」
「我？」大壯用手電筒的光柱在自己臉上照了照，「天都黑了，少爺，我們在車里等了你將近一個半小時，再不來找你都懷疑你是不是被喪尸給拖走了。」
「一個半小時？」桑諾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個人聊的太投入了，她壓根沒感覺到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
「嗯，」大壯點點頭，又打著手電在她身上快速的掃了一下，「怎麼感覺你怪怪的。」
「啊？」桑諾看著他。
「我還以為你這麼長時間是因為便秘了，」大壯說，「結果一來就發現你保持著這個姿勢站在這兒發呆。」
桑諾沒說話。
「哦，我知道了，」大壯說，「你是不是行為藝術？」
說著還模仿著她做了剛才的動作，沖她抬了抬眉。
「要是有機會回去了，去醫院測測智商，」桑諾推開他，朝車邊走過去。
昨天還有月亮，不知道今晚是不是陰天，到處黑乎乎一片。
桑諾模黑往前走了兩步，大壯就跟了上來，一直走到車邊，才反駁了一句，「我其實挺聰明的。」
「回來了，」林煜嘴里叼著塊餅干，看桑諾來了遞過來了一塊。
桑諾搖搖頭沒有接，「你吃吧。」
說完，又去看靠在後座上還沒有醒的曲煙。
「不知道為什麼還沒醒，」林煜說，「感覺你那一下下手也沒多重啊。」
桑諾也覺得自己那一掌拍的沒有多重。
「我看她現在昏迷不醒和那一巴掌沒什麼關系，」袁淵將桑諾放在車座上的水拿過來遞給她，「可能和之前……發瘋，有點關系。」
他說完還看了大壯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