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全大局……
這四個字給朱南華听麻了。
居高臨下地俯瞰對方，以大局的名義，讓擁有反抗之力的對手妥協……
朱南華總覺得這應該是屬于自己的台詞才對。
從張光沐嘴里听到這樣的話，總讓他感覺有些違和。
可問題在于……
人家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自己斷然拒絕的話，那就是不知好歹，只顧及個人利益，枉顧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到那個時候……
張光沐就什麼理由都不需要找了。
直接動動手，就能捏斷自己的脖子。
可是，如果不拒絕，贊成張光沐的說法，顧全大局，主動投誠，那豈不是要將自己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勢力拱手讓人？
張光沐有句話說的沒錯。
殺人放火受招安的家伙，通常不會有好下場。
歷史書里面記載的那些自帶兵力投誠新勢力的人，絕大多數都死的老慘了。
朱南華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張光沐繼續糾結下去，而是面色一肅，主動轉移話題道︰「你剛才的表現……」
他似乎是在驚嘆于張光沐的手段︰「人、伴生裝甲、外掛裝甲，三道力量相互促進，完美協調，達到一個趨于穩定的狀態，才能讓裝甲月兌離幼生階段，進化到下一個層次。」
「這幅原本屬于我的裝甲，簡直就像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一樣。」
「你距離寒光裝甲師，也不遠了吧？」
落入這樣的局面，朱南華本能的想在內心深處以張光沐的母親為圓心，以其直系親屬為半徑開始一段熱切真誠的問候。
可他轉念一想，檔案上似乎記載著張光沐是個孤兒，根本沒媽，于是作罷。
朱南華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張光沐直接打斷︰「別拖延時間！」
「我的時間很寶貴，沒有功夫在這里和你繼續耗下去。」
「投降，或者死，你選一個。」
听到張光沐略顯不耐煩的發言，朱南華冷笑一聲，身形如松，朗聲道︰「成王敗寇，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如果不能登臨巔峰，領略一下這世間的極致風景，我寧願……啊！疼疼疼！我投降！我投降！」
後頸處逐漸傳來的痛感以及外掛裝甲破損發出的 擦聲，讓朱南華瞬間選擇了從心。
被張光沐發力一抓，朱南華就感覺四肢不受控制地麻痹起來，劇烈的痛楚刺激著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
雖然只是短暫且劇烈的疼痛，但也讓他產生了一種直面死亡的後怕情緒。
光速投降之後，朱南華才發現自己眼角不知何時掛上了兩道淚痕。
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恐懼……
總之，丟人丟大發了！
威信大失！
來自s區的地下寒光裝甲師們面上明顯浮現出了鄙夷和失望的神情。
原本一些人還想著為朱南華奮戰，想著將他從張光沐的手里救下來。
見到這一幕之後，朱南華僅剩的死忠地下寒光裝甲師，也都喪失了戰斗意志。
他們被張光沐麾下那群雜魚半甲師們一擁而上，死死按在了地板上，當場囚禁起來。
士氣大跌的s區一方，明顯大勢已去。
裝備更加精良、訓練程度也更高的地下寒光裝甲師們，其中絕大多數人根本沒怎麼反抗，直接選擇了束手就擒，老老實實地雙手抱團蹲在地面，或者干脆放棄抵抗，主世界趴在地上。
只有極少數憨憨還看不清局勢，在瘋狂地掙扎著，然後就被一群人圍起來一頓狠揍。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在這里……
比起臉面和麾下勢力，朱南華更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
被張光沐隨手丟開之後，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老實說，朱南華是真的看不透張光沐。
說這人是個愣頭青吧，他又能在關鍵時刻表現出遠超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成熟、洞察力和智慧。
說這人是個智者吧，他又在這種的關鍵時刻毫不在乎儀式感，毛毛躁躁的沒有半點耐心，就像個熱血上腦的莽夫一樣。
總之，朱南華不敢再跟張光沐扎刺了。
他生怕自己多說半個字或者投降晚了半秒鐘，就被對方當場捏死。
那樣一來，豈不是太過憋屈了？
「s區所有人都住手！」
朱南華發出了自己的指令後，感覺自己縮成一團的樣子看上去太過可笑了一些，于是吞了吞口水，看了眼張光沐，這才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
重新調整好姿態之後，朱南華沉聲喝到︰「听不到我的命令嗎？s區的裝甲師，再妄自行動，就視作背叛人類，任何人都可以將其當場處決！」
對付張光沐的膽子他沒有。
恐嚇自己人的膽量，朱南華不僅有，而且很大。
哪怕是之前都已經被人完成了「斬首行動」，而且第一個投降，此刻的朱南華，身上依舊帶著一股子威嚴的味道，雖說顯得假模假樣，外強中干，色厲內荏，但……
他這樣的做派，對付一些腦子轉不過彎來的人，正好合適。
被朱南華凶了兩句之後，來自s區的地下寒光裝甲師們全都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地被張光沐麾下的菜雞半甲師們捕捉起來，卸了身上的裝備。
「還有你，拆掉你的外掛裝甲和武器。」
刺蝟少年羅鑽將黑洞洞的槍口懟到了朱南華的嘴巴旁邊，警惕十足道︰「任何出現在長官十米範圍內的陌生人，都要解除武裝。」
朱南華身上的那股虛浮氣勢驟然渙散。
他立刻攤開雙手，表示願意配合斥候的行動，同時低頭哈腰地陪笑道︰「當然，當然！我也不能容許有哪個危險份子出現在張光沐長官身邊！」
「在我看來，張光沐長官這樣的男人，是全球人類最寶貴的財富！」
放屁！
扯淡！
這話說出口，朱南華自己都覺得惡心！
但是，這也是為了活下去。
保命之舉，不寒磣！
春秋戰國時期，人家越王勾踐都還臥薪嘗膽呢！
真正志向高遠的男人，連敵人的排泄物都敢踫，更何況只是曲意逢迎，稍稍吹捧兩句？
朱南華覺得，自己讓s區的寒光裝甲師都選擇投降的指令雖然發的有那麼一點點晚，但好歹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看張光沐那樣子，似乎也並沒有真正想好應該怎麼處決自己……
朱南華眼珠一轉，趕在張光沐做出決定之前，佝僂著身子湊到了張光沐身邊︰「長官，長官，s區有很多戰略物資，還有不少人才！」
「而且那里非常安全！」
「我對s區的了解，比很多在下面住了半輩子的人還要深刻！」
「各大街道的地頭蛇，他們有什麼規矩，我都門清！」
「如果您想要的話，我可以配合您，迅速收服整個地下世界，以此為根據地，吹響人類反攻熾骨獸的戰爭號角！」
這不僅僅是在表忠心。
嘴巴上說的忠誠，沒有任何意義，誰都會講。
關鍵在于……
朱南華用言語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
哪怕是作為戰敗者，摘掉了一方統帥的頭餃，本身也不是什麼優秀的寒光裝甲師，朱南華仍舊擁有可利用的地方。
面對朱南華懂事的發言，張光沐沉吟片刻，道︰「很好。」
半響，張光沐朝著刺蝟頭少年羅鑽和黑長直少女姜靈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邊的朱南華。
「偵查官，醫療官！」
「先過來交接一下。」
「暫時別讓這名戰俘死了。」
听到這里，朱南華不僅沒有產生預料之中的憋屈情緒，反倒松了口氣。
其實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他也在認真反思自己的問題。
是因為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夠嗎？
是哪方面的能力出現了致命的短板？
越是思考，朱南華越是覺得自己和張光沐差的遠。
戰力、洞察力、反應能力、知識積累、判斷能力、領導才能……
可以說，除了年齡帶來的閱歷和見識之外，一時之間，朱南華甚至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地方比張光沐強。
所以……
他忽然就敗的心服口服了。
只不過……
男人的野心，是永遠不會熄滅的！
如果沒有機會的話，朱南華願意俯首做小，給張光沐出謀劃策，老老實實地當個普通裝甲師。
如果有機會的話……
等機會來臨，時機徹底成熟，再說吧！
現在的朱南華，是只忠誠于張光沐長官的朱南華！
誰再喊他司令，就是在迫害他！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
然而……
朱南華抬起頭，與刺蝟頭少年視線相對。
小兔崽子看尼瑪呢？
羅鑽的聲音冰冷如鐵︰「我會盯著你。」
朱南華當即點頭哈腰地賠笑道︰「當然，當然！」
……
天空之上。
化身金色小團子的導演周魔觀看了張光沐和朱南華博弈的全部過程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終于，他嘆了口氣。
「哎……」
事態的發展，終究還是稍稍偏離了最初定下的路線。
潛意識電影的劇本，本來就不可能只設定一條單獨的線。
每一個劇情，都會留下許多個選擇。
比如最開始的那一幕劇情，在納蘭元亂砍亂殺，想要帶人同歸于盡之後，張光沐和王上清等人融合了伴生裝甲，成為了半個寒光裝甲師，對上強化版本的變異熾骨獸。
在周魔的設想中，王上清和張光沐應該是一傷一殘的，其他炮灰都得死。
可惜……
本年度七子星的第七人和排行第八與七子星俱樂部失之交臂的兩位，能力之強，遠超周魔的預料。
尤其是張光沐！
他在絕境之中發揮出的戰斗力，比資料中寫的強出不止一籌！
最終結果是……
王上清輕傷，沒有任何人因此死去。
一步錯，步步皆錯！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說的就是張光沐陣營。
原本的劇情之中，周魔是想讓張光沐和王上清這兩個傷員與s區接洽的。
互動起來之後，不管是敵是友，都算可以作為劇情主角的。
隨著事態的發展，兩大勢力爆發了沖突。
以王上清的死作為一個小小的劇情爆點，是相當不錯的。
正好可以挑動雙方博弈，讓s區和受災基地進入到沖突狀態，並且保持一段時間。
用不了多久，劇情主角葉劫就會來到沖突的中心點，和兩大勢力斗智斗勇，逐漸將《裝甲時代︰寒光》的後續劇情拓展延伸開來。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世界就是如此。
本來按照周魔的安排，作為領袖各方面能力都算是合格的朱南華，雖然和張光沐比較起來，少了那麼點銳氣，卻更加沉穩老練，不至于崩的太快。
畢竟……
s區的整體戰力是要遠大于張光沐麾下那群雜魚的。
如果非要量化，周魔覺得，朱南華麾下的戰斗力是100，張光沐麾下那群半甲師們的戰斗力不足10點。
誰能想到朱南華心態膨脹，覺得自己飛龍騎臉不可能輸，就突然送臉上門了呢？
即便是站在上帝視角，周魔都覺得這場戰役結束的過于離譜。
把前戲計算在內，也只死了一個倒霉蛋王上清……
說出去都沒人敢相信好吧！
「從某種意義上講，核心伴生裝甲和外掛裝甲，也算是臨時賦予了人類超凡力量……」
周魔搖了搖頭︰「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偉力歸于個人，太容易被破局了。」
不過……
好就好在，現在的劇情其實是拐入到了周魔提前布置好的第三條路線。
「甲乙方案立刻廢棄，現在開始執行丁計劃！」
周魔一聲號令，旁邊的黑色光團們就立刻行動起來。
「好！」
「听到了，立刻執行丁計劃！」
「葉劫那邊的十幾個彩蛋都沒有觸發，他好咸魚啊，天天都在和談戀愛……」
「無所謂，那邊的彩蛋都是用來增加趣味性的聯動，有沒有都影響不大，關鍵是張光沐這邊！」
「確實，張光沐還是厲害的，該點亮的支線劇情，都被他點亮了，隱藏起來的彩蛋也被他抓到了。」
「有一說一，張光沐這邊劇情還是蠻精彩的……」
「哎，看到張光沐這麼努力地掙扎，我都不忍心看著他死了。」
「劇情需要嘛！他不死，咸魚主角怎麼幡然悔悟？快，行動起來！」
「劇本提示和虛假記憶編織，搞起來！」
于是片場的工作人員們開始迅速行動。
周魔雖然是新生代的青年導演，也很少自吹自擂，但他的執導和控場能力，片場的工作人員們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的劇本雖然只能說是在及格與良好之間徘徊，但是綜合能力與許多老一輩的導演比較起來，都毫不遜色。
說起來……
這位和錢億元、曹冠一樣，也是一個喜歡自己寫劇本的導演。
……
s區入口處。
一名手持雙手光劍的寒光裝甲師正不滿地嚷嚷著︰「張光沐是誰？我為什麼要听他的？這個基地，我只認朱南華司令官的命令！」
（還有一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