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盡天良！喪盡天良啊！！」
「老王，又咋啦？」
「你看今天這報紙，那些殺千刀的畜生居然干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臨波城的茶館里，一桌桌茶客開始躁動起來，因為今天報紙上的新聞著實令人觸目驚心。
煌煌大旻朝，他們實在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如此惡毒。
更關鍵的是，這事發地點就在城外不遠處，報紙上列出來的許多受害人甚至就是他們的遠方親戚！
「謝白蓉……這不是老謝的閨女嗎？听說三年前外出走失，還以為是墜湖了，沒想到是被那些畜生擄走了！」
「郭曼？郭家村那個郭曼？我記得她，當年可是小有名氣，長得如花似玉，上門說親的媒婆都快把門坎踏爛了！」
「可我听說郭曼是被山精大蟲給叼走了啊！」
「郭家村離最近的山林都有幾百里地呢！哪兒來的大蟲啊？」
「就是！大蟲專盯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叼？」
「不行！我得去告訴老謝！自從他姑娘失蹤，他整個人精氣神都沒了！」
「狗日的，我要去官府衙門討個說法！我的遠房表妹也是在那軍營周圍失蹤的！」
「去個屁的官衙！你沒看報紙上說嗎？有好幾個人去官府告狀的，結果全被扒皮抽筋了！那些將領就是大家族的人，跟官老爺一個姓！」
「可惡！這些畜生官官相護，這世道還有王法嗎？！」
「去找武安君啊！這事兒就是武安君發現的，他一定能幫我們討回公道！」
「沒錯，要不是長公主殿下派武安君下來視察，這事還不知道會被掩蓋多久！」
………………
類似的議論在整個臨波城蔓延，並迅速擴散到周邊的鄉鎮，一時間群情激奮，無數人包圍官衙，要求官方必須給個說法。
與此同時，剛剛經歷了一場饕餮盛宴，還沒從快樂的余韻中清醒過來，臨波城的官老爺們立馬就陷入了焦頭爛額。
「龐覺那蠢貨！我早就告訴他要處理好手尾！他居然被抓了個現行？！！」
史良才宛如一只焦躁的猛虎在屋里來回轉圈，一眾朋黨在旁邊心急如焚。
「老爺！你可要救救小覺啊！我只有這麼一個親弟弟！」
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哭哭啼啼的抹淚，吵得史良才越發煩躁。
「救？怎麼救？現在軍營封閉，內外聯系斷絕，我們兩眼一抹黑，拿頭去救？！」
環顧一圈焦躁不安的親信，史良才心中隱隱泛起一絲悔意。
當年長公主賜下這麼一塊肥肉，各大家族都拼命往里面塞人，最開始大家還心懷敬畏，做事不敢太囂張。
但隨著一個人開始大著膽子伸手，其他家族看到他模錢比自己虧錢還難受，于是紛紛爭先恐後的伸手撈錢，生怕自己吃虧了。
反正你不撈也會被別人撈，那還不如讓我榨干淨呢！
結果就是軍紀越來越腐敗，最終釀成了今天的這場苦果！
「大人，要不我們一起聯系本家，讓他們給武安君施加壓力，先把大事化小！」
「不錯，現在群情激奮，得先把那些泥腿子安撫下去，不然激起民變，我們手里又沒有鎮壓的軍隊，萬一出個無法無天的武夫……」
說到這，眾人忽然一愣。
好像……武安君就是無法無天的武夫啊！
「哼！還施壓？武安君是長公主的人，本家那邊拿什麼去壓他？！」
狠狠一甩衣袖，史良才陰沉冷笑道。
「這事兒背後明顯就是武安君在推動，他就等著我們去談條件呢！」
听到這話，眾人眼楮一亮，長長松了口氣。
不怕談條件，就怕愣頭青油鹽不進，硬是要做成一樁鐵案！
「老爺，那還等什麼？只要他肯放了我們的人，其他什麼條件都好談！」
「哼！急什麼？他現在煽動民意逼迫我們，此時上門就是任人宰割！」
史良才冷笑一聲，高深莫測的低語道。
「他既然只是把龐覺他們關押起來，說明還是懂規矩，有底限，不敢跟我們撕破臉。」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好好跟他玩玩！看誰先沉不住氣！」
………………
「大人，今天又有一名女子願意站出來控訴罪行！」
「嗯，那就一共是六人，明天安排她和那些姐妹一起上台吧。」
「是！」
王府規模的宅院內，趙胤舜端坐書房，悠悠品茗清茶。
「死人全都上了報紙，活人反而保護起來，有時候你的心硬得像鐵，有時候又在這些小事上格外溫柔。」
書桌旁，奧克麗‧亞妮同樣拿著一杯清茶小口輕啜，一股玄妙的力量遮罩她的存在信息，讓匯報工作的湯鴻達全程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死人沒有未來，而活人還有未來，她們還要面對生活，面對周圍人的目光……」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撕開血淋淋的傷口展示給世人看，能有六個人站出來，已經超乎我的意料了。」
等到湯鴻達退下去，趙胤舜緩慢優雅的給茶杯里添上香茶，平靜的說道。
「呵呵，她們寧願自殺都不願直面痛苦，怯懦又可悲的凡物！」
咽下甘冽的茶水，奧克麗‧亞妮冷笑搖搖頭。
「亞妮，你從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你無法理解被痛苦壓垮的絕望，逃避雖然可恥，但卻是這些凡物對抗絕望的唯一手段了。」
看著趙胤舜感慨萬千的搖頭，奧克麗‧亞妮滿腦子問號。
「說得你好像能理解一樣！」
「天生神的神性從降生之日起就大于人性，你比我更非人，你憑什麼說我啊？」
趙胤舜︰「…………」
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對了，知識議會、真理之門、機械神教那邊有回應了嗎？」
生硬的轉移話題，趙胤舜開始盤算著大清洗後的組織重建工作。
「哼！也不看是誰發出的邀請，我開了口，他們誰敢怠慢？」
之前讓提姆大師招賢後，趙胤舜才忽然想起來身邊就有一尊大佛！
這位可是親眼見證了三大組織從誕生到分裂的大前輩，據說還對這三大組織的頂層頗有恩情。
讓她開口邀請，肯定要比提姆那種小打小鬧靠譜！
呼出一口帶著茶香的吐息，奧克麗‧亞妮輕笑抿抿嘴。
「況且，他們很早之前就夢想著在大旻建立傳承，你能為他們提供一片官方保護的沃土，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
「真理雖遠，亦往求之！」
「哪怕今天，他們對大旻傳承萬載的淵博知識還是如饑似渴。」
「你們的文明，對他們來說有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
听到她的話，趙胤舜隱隱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泰西超凡者不遠億萬里往大旻跑。
在天朝上國的光環還沒有被徹底打破之前，大旻的一切在他們眼里都是完美的。
崇洋媚外可不是大旻人的專利，自從見識到大旻無敵艦隊以來，泰西許多知識分子都會自動腦補，把大旻的一切都美化得完美無瑕。
畢竟，距離產生美……遠看驚若天人，近看貌似如花……
這是人的通病。
甩甩頭，趙胤舜將雜念拋到腦後，認真詢問道。
「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到魯州？會來多少人？什麼能階？需不需要我提前準備？」
「機械神教是一名大主教帶隊，真理之門由一名大賢者帶隊，知識議會最重視，派出了一位副議長，加起來恐怕有上千人！」
「他們會一起乘坐最新式的殖民艦過來，你還有一兩年的時間驅逐海盜，建造一個足以容納殖民艦的深水港。」
「殖民艦？」
听著這個不太舒服的名字，趙胤舜微微蹙起眉頭。
看到少年的反應，奧克麗‧亞妮哭笑不得︰「殖民艦可是機械神教的至高技術結晶，你可以把祂看成一個能生產泰西所有最新工業機器的母體，一個移動的海上擴張基地！」
聞言，趙胤舜心中的疑慮盡消，臉上揚起了燦爛笑容。
……………………
「老爺，王府外的高台上今天又有一個女人哭訴，縣衙好多房子都被砸了，民憤快要壓不住了！」
听著下屬的匯報，史良才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焦躁的來回踱步。
「不應該啊，武安君怎麼沒反應？我們使了那麼多手段，他怎麼就跟沒看到一樣？」
「會不會是因為他年輕氣盛，還在硬撐？」
「民意如火，他一個玩不好把事情鬧大了，對所有人都沒好處啊！」
「他是在用民意逼迫我們就範，實在不行……我們就服個軟吧……」
「是啊，黃毛小兒把握不住火候，萬一煽動過頭，捅到上面去了，大家都不好交代。」
「沒錯，各退一步，相信武安君也是識大體的人……」
低沉的議論聲中，眾人很快統一了意見，可還沒等他們送出拜帖，一個下屬就驚慌失措的沖進屋里。
「大人！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狠狠一甩衣袖，史良才不滿的怒吼道。
「武……武安君把龐將軍他們全部拉到湖邊，準備斬首示眾啊！」
「什麼？！！」
所有人爆然而起，雙眼瞪得像銅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不可能啊！和我們撕破臉，對他有什麼好處啊？」
失去力氣一樣癱坐到椅子上，史良才雙目無神的喃喃自語。
「大人，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我們得趕快去阻止那家伙啊！」
身邊的一位下屬不由分說將他扶起來，史良才這才反應過來，帶著諸位官員怒氣沖沖的直奔城外。
……………………
臨時修建的高台上，趙胤舜望著無邊無際的粼粼波光，眼中倒映著閃爍不定的光華。
在他身後，數以萬計的憤怒群眾對著押送來的罪犯投擲爛菜臭雞蛋，打得他們狼狽不堪。
「大人，這是最後審定的名單。」
身旁，湯鴻達恭敬的將一份厚厚詳細清單交到趙胤舜手上，同時簡明扼要的對他總結匯報。
「一共有2391人直接參與了犯罪，判處死刑！」
「另有1979人主動坦白，配合調查，情節較輕，判處終生勞役！」
「只有422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犯罪，按照您的吩咐，不願留下的拿遣散費離開，最後僅有271人堅持留下。」
一邊听著匯報，一邊翻看著名單，趙胤舜無奈長嘆一聲。
本以為能接手一個素質差點的萬人師，結果就剩271個可用之人……
由此推算整個大旻的兵員素質，帝國能撐到現在真踏馬是醫學奇跡！
狠狠合上清單，趙胤舜看著筋骨寸斷，被拖死狗一樣拖到湖邊的龐覺等人，眼中滿是刺骨殺意。
一群廢拉不堪的封建蠹蟲！
滿臉菜葉爛雞蛋的龐覺也看到了高台上的白衣少年，那宛若天神的目光俯瞰大地，冰冷視線好似鋼刀從他們脖子上刮過。
直到此時，龐覺終于察覺到這位可怕的武安君真想殺了他，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失態的厲聲嘶吼。
「不！你不能殺我，我是龐氏族人，我們家族子弟遍布朝野，你殺了我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爹是臨波段氏族長……」
「我是徐氏……」
「我是史氏嫡子……」
……………………
龐覺身邊的高階將領也強撐著一口氣大聲呼喊，威逼利誘，企圖讓趙胤舜知道他們背後的勢力有多麼龐大，而殺了他們又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一個個平日里如雷貫耳的古老姓氏傳入耳中，原本群情激奮的百姓似乎回憶起了被支配的恐懼，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最後就只剩下一堆殘廢在那大聲呼喊。
回頭看了眼陷入沉默的群眾，趙胤舜無奈的搖搖頭。
當你們團結起來，即使皇帝也要顫抖，為什麼會懼怕這些趴在你們身上吸血的蟲豸呢？
「湯鴻達，驗明正身，宣判罪狀，一列一列準備好，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听他們嚎喪。」
五指在劍鞘上有節奏的敲擊，趙胤舜不耐煩的吩咐道。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