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樹林之中尤其黯淡。
身形窈窕的長發女子踏破夜色,踩斷枯枝敗葉,走到了倒吊胖瘦二人的大樹前。
她抬起頭。
月光穿過枝葉的間隙,叫人看得到她臉上沒有五官的邪異面具。
「有趣?」她問,聲音很輕柔。
樹上兩人的嘴巴,也都被布條綁著。布條則取材于他們的衣物。
胖子不吭聲。
瘦子嗚嗚嗚地喊。
「你們累不累?」女人又問,一種危險的氣息在蔓延。
呼~
鄭老三輕輕一吹,綁得極緊的布條就那麼輕飄飄散開,落下。
孩子般笑道︰「好玩。」
女人走了兩步︰「老大不是讓你們來玩的。」
「那我們也沒有只玩不做事啊。」鄭老三怪笑。
李老四則發出篤篤篤的怪聲。
他嘴上的布條,一節一節地自動翻轉,最終卷成一個小球……
啪!
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垂直小坑。
「就是就是。」他附和道。
「你們在跟誰玩?」戴著無面面具的女人有些無奈。
鄭老三轉頭與李老四對視一眼,轉回來道︰「不告訴你!」
「那個人有趣嗎?」女人仿佛沒有听到他的拒絕,整個人慢慢飄起,頭部與倒吊的李老四平齊,眼楮瞧著他的眼楮。
李老四往後縮了縮,求助般地看向鄭老三︰「三哥?」
鄭老三眼楮一閉。假裝沒看見。
「嗯?」女人加重了鼻音。
「很講道理。」李老四趕緊說。
「有多講道理?」
「對實力明顯不如他的人,還肯講道理。」
「那是真的很講道理了。」
「可不是嘛!」李老四很驕傲的樣子,仿佛受夸獎的是他。
「那你們怎麼還會被吊起來?」女人問。
「因為我們不講道理啊!」李老四一臉的理所當然,絲毫不以為恥。
「那個人實力怎麼樣?」女人又問。
「比廢物強!」李老四嬉皮笑臉地說。
女人顯然不想配合他的玩笑︰「問心是老大親手救活的人,不要總叫他廢物,不要總戲耍他。」
李老四嘿嘿一笑,並不說話。顯然沒有放在心上。
「他早晚挖你的心!」女人忽然惡狠狠道。
「喔~喔~」
李老四就那麼倒吊著蕩了起來,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顯然完全不在乎這種程度的威脅。或者說,即便這威脅真有一天成真,他也不覺得是多麼糟糕的事情……或者很有趣也說不定。
「那個人在哪里?」女人靜靜等他玩了一陣,才又出聲問道。
李老四停下這怪異的蕩秋千,也不笑了,直直看著女人︰「三哥說了不告訴你。」
女人嬌笑出聲︰「听你說得那麼有趣,讓我……」
她伸手輕輕按上自己那沒有五官的面具︰「有揭面的沖動呢。」
砰。
一聲細微的輕響,讓人忍不住懷疑,這聲音是否發生過。
就在這一聲輕響過後,鄭老三已經解除了束縛,且面對面地站在了女人身前,那柄明晃晃的鋼刀,不知何時又提到了手上。
「那是我的玩具,不許你玩。」他表情認真地說。
眼神執拗單純,像一個固執的孩子,但又有手中鋼刀般的冰冷與鋒利。
他龐然的身形給人極其巨大的壓迫感。
李老四身上的青藤在此時如靈蛇般游走,整個人轉了一圈,輕輕巧巧地虛立在鄭老三身後。
「三哥。」他開口道︰「我不太想割她的肉。我有兩個原因。第一呢,她太瘦了,沒有什麼肉。第二呢,老頭子我們打不過。」
「老四你說得有道理。」鄭老三說。
「我是講道理的人嘛。」李老四美滋滋地說。
鄭老三仍然看著那戴著無面面具的女人,沒有回頭︰「但是你想一想,如果讓老頭子追殺我們,會不會很好玩呢?」
「誒!」李老四眼楮一亮。好像來了興趣。
「好。」女人放下挨著面具的手,選擇妥協︰「知道是你們的玩具,我不踫。」
鄭老三仍然沒有放下鋼刀︰「你剛剛說想揭面的。」
女人叉起腰︰「老娘現在又不想了!不行嗎?」
鄭老三的眼神很執拗︰「不行。」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個釘,言出必行,千金一諾。」李老四幫腔,只是並不很連貫,要想一想才吐出一句,斷斷續續。
「……」女人決定認輸,從儲物匣里掏出一錠金子︰「我道歉,我賠錢。」
鄭老三一把收起金子,這才笑了︰「行!」
「三哥,三哥。」李老四眼巴巴地瞧著他︰「這是賠給咱們兩個的。」
鄭老三敷衍地擺擺手︰「放心,三哥不會虧待你。」
「痴呆兒!」女人忍不住罵道。
「你罵我們了!」鄭老三立即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女人只好又掏金子。
她這等修為的強者,金銀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價值了,之所以還隨身帶著那麼多,無非就是被眼前這兩個活寶逼的。動不動就要你賠錢,不然就要殺你。身上沒點銀子還真不行。
「說回正事。你們的大事怎麼樣了?」女人掏完錢,不滿地說道︰「老大說你們太貪玩了,讓我來幫你們。」
鄭老三很不服氣︰「來的時候他還說,這次相信我們能做好。」
李老四幫腔道︰「就是!」
「畢竟是我們的大事。」鄭老三說。
李老四接道︰「很重要的事。」
說罷,他們一起瞪著女人,想要瞪出一個交代。
女人微微仰頭,想了想︰「可能他忘了。」
這個理由看起來很荒謬,但鄭老三和李老四都毫無障礙的接受了。
很合理嘛!
「好吧。」鄭老三說︰「我們在觀察情況。」
李老四接道︰「進展很順利。」
「那就好……」女人幽幽的說。
……
……
此時守在威寧候府外的姜望,並不知道他無意中招惹了誰。他並不清楚,被他輕松吊在樹上的兩個家伙,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也不知道,一場突起的殺機,悄無聲息的消弭了。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危險,沒有人能夠確保安全。
他只是靜靜地守著,不放松任何一點時間地探索內府,同時等待著封鳴的到來。
夜深已很久,黎明尚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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