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各人霜雪各人知

作者︰情何以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辜懷信沒有問那個遞話給危尋的人是誰,敢這麼跟危尋說話的,放眼整個齊國,又有幾人?

他也沒有問危尋是什麼態度。

危尋把這話傳了過來,本身就已經是態度。

危尋未必就怕了那人。但現在的釣海樓,卻還不夠資格跟齊國正面踫撞。

或許鎮海盟成立之後,釣海樓有些修士空前膨脹起來,不乏自認可與齊國分庭抗禮的,甚至出現了去東域建立附屬宗門的聲音。

但如辜懷信這種絕對意義上的宗門高層,卻深知釣海樓與齊國的差距還有多大。

釣海樓統合近海群島,是一個長時間、全方位、立體式的行動,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在一兩件事情上見成效。整個釣海樓各個層次都需有所動作,方方面面都在開展行動。

大到組建鎮海盟,危尋試圖在迷界打開局面,襲殺萬曈延緩海族躍升進程,小到如碧珠婆婆要徹底掌控萬仙門,如陳治濤鞏固近海群島年輕一代第一人的聲名……

在這個過程中,釣海樓也在不斷試探齊國方面的容忍空間。

如此次建立海勛榜,直接把海族的威脅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其實也是提升鎮海盟影響力的一步棋。但在以釣海樓意志為主建立的海勛榜中,卻也無法抹去姜望的戰績,令他登為副榜第一。

雖則暫時只是四月份的海勛榜副榜第一,但這一期海勛榜,畢竟是第一期海勛榜。是開闢性的一遭,姜望的名字,將永遠隨著這海勛榜而被人牢記。

因為姜望是齊國天驕。

在釣海樓借海族壓力擴展自身影響力的時候,也沒辦法甩開齊國。

齊國之強大,由此可見一斑。

縱觀姜望在整個懷島之行的遭遇,即使是辜懷信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釣海樓對這個姜姓少年確實也太苛刻了一些。

危尋的行為還能算得上是敲打磨礪,為釣海樓威嚴計——在那樣苛刻的條件下,才給竹碧瓊以洗罪機會,任誰也不能說祭海大典沒有規矩了。

但季少卿惡意阻止重玄勝他們給竹碧瓊吊命,又竭力把時間拖延到最後一刻,讓竹碧瓊油盡燈枯,生生熬死。

這確實過分了。

無論姜望本人和他們這一邊有什麼恩怨,危尋已經做過處理,讓碧珠婆婆與姜望在迷界互相逐殺。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在明面上,此事應當已經過去。

這叫體面。

而現在,齊國那位強者的意見已經很明確了——季少卿不體面在先,姜望提出生死對決在後,齊國認可生死對決的任何結果。但如果釣海樓還敢在這公平的生死對決里插手,他就視為釣海樓在挑釁齊國的大國威嚴。

他要親自赴海,教一教釣海樓規矩。

那人一動,幾乎可以視為國戰發生。

倘若齊國方面真的以此為由頭——一個腰懸四品青牌、得爵青羊鎮男的大齊天驕,也勉強能算得上師出有名。

釣海樓如何能接得下?

齊國東域霸主的地位,可不是誰吹捧出來的。倒在齊國兵鋒下的國家、宗門,數也難數清了!

辜懷信對季少卿大發雷霆,是因為他的行徑實在有失度量,對于其人以後的發展非常不利。人們絕不會信服一個偏激狹隘的領袖,他因此教訓季少卿。

但他確實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驚動那人出聲。

以至于這場年輕人之間的生死對決,真的對雙方都有了生死的殘酷性!

而他,無法不承認!

辜懷信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道︰「少卿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徐向挽道︰「他如果拒絕邀戰,沒人能強迫他。若是誰想行刺殺事,更是得把命留在弦月島。這點底氣,咱們是有的。」

徐向挽……或者說危尋的意思很明顯,季少卿要對他自己的行為負責。

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相似的意思,季少卿自己也對辜懷信表示過。但那更多是氣話。真遇到生死危機,他怎麼可能不提辜懷信的名字,辜懷信又怎麼可能不管他?

「況且。」徐向挽又道︰「我看少卿贏面不小。那人為此張目,說不得便要被扇在臉上。」

辜懷信當然知道,季少卿的贏面不但不小,反而極大。不然季少卿又不是蠢貨,怎會答應對決生死?他不滿的原因,在于他不想自己的親傳弟子冒任何風險。畢竟姜望是難得的天驕,且剛剛在迷界證明了殺伐能力。季少卿贏面雖大,卻也不是沒有輸的可能。

只是,他突然想到。

哪怕季少卿的的確確主動針對了姜望,並且導致了竹碧瓊苦熬至死,只要他不答應挑戰,姜望依然拿他沒有任何辦法。這就是東道主的優勢,是釣海樓雄踞近海群島的威風。

那個名為姜望的少年,是不是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拋開其它,絕口不提天涯台上的事情,只以求道之名,邀戰生死?

在極端的憤怒與仇恨之下,還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判斷,這是多麼優異的心性!

于此戰中,更重要的是……

其人到底是何來的底氣呢?

「姜望的第一門神通是三昧真火,其它兩門神通呢?」辜懷信問道︰「是什麼?」

徐向挽搖了搖頭︰「我跟你知道的消息差不多。這少年藏得很深,他的第二門神通從未顯露人前,第三門神通更是剛摘下不久,誰又能知?」

辜懷信想,樓主在迷界曾以姜望為棋,或許洞見過姜望的戰斗,了解他的第二神通是什麼。但……如樓主那等人物,絕對不屑于為一個小輩的對決「通風報信」。

而且迷界那種地方,即便是衍道境界,也未必就能洞徹一切。畢竟樓主那時候在謀劃大事,不可能在迷界動用太多力量,叫海族強者察覺。

他看著對面盤坐的徐向挽,在心里問道︰「徐向挽啊,這事情跟你有關嗎?這是你的反擊嗎?」

但嘴上卻只道︰「還下麼?」

「當然。」徐向挽又模出一顆棋子︰「如果你還想繼續,棋當然要下完。有始有終嘛。」

他們之間的棋,已經下太久了。

在徐向挽的長考中,辜懷信面無表情道︰「雖說少卿自作自受,才落得在自家地盤上與人賭斗生死的局面。但這畢竟,也算是我的犧牲。」

宗門迫于齊國的壓力,阻止辜懷信為自己的親傳弟子兜底,這自然能算得上犧牲。

徐向挽認認真真將棋子落下,才道︰「天涯台上發生的事情,就停在天涯台,不再計較。」

也就是說,辜懷信派系不必再為天涯台上的事情割肉。

辜懷信點點頭,應了一子。

這一步,又把徐向挽逼至死角。

徐向挽冥思苦想一陣,忍不住將棋子摩挲了又摩挲,沒話找話般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辜懷信也看著棋局,隨口道︰「下血本,準備留魂手段、還命寶物。公平我給他們。但就算是生死對決,總不至于死後還不準人救。」

將死人救活,更改生死,逆轉命途,已是超越真人能力範疇的事情。無怪乎辜懷信也要說是「下血本」。

徐向挽搖了搖頭︰「少卿未必會輸。」

他對季少卿的實力是有認知的,因而覺得,辜懷信不必要太下血本。

辜懷信面無表情︰「他的輸贏,是他的事情。給他留條後路,是他師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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