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峰看著電話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接了起來。
「喂，哪位啊？」
「是佳美食品的陸老板嘛？」電話那頭是一道渾厚的男人聲音。
「我是！」
「是我，娃哈哈的宗總，早就知道陸老板的存在，我也是仰慕已久，尤其是高志偉的離去，讓我很詫異。」
「仰慕不敢當，高總有他自己的想法，出來打工嘛，肯定是誰給的錢多給誰干活，至于用什麼公司培養，什麼忠誠來捆綁個人，就有些強求了，您說對吧，我對您也是仰慕很久，听過您的一些故事，在兒童食品行業，您算是翹楚。」陸峰客氣道。
「不算，現在國企當頭，我也不過是在當地有點小名氣而已，我並沒有因為高志偉的事兒而生氣，心胸也不至于那麼小，只是覺得他有些屈才了，听聞陸總今年有大動作啊？」
「哈哈哈，不敢說什麼大動作，跟您八千萬買廠子比起來，我就是小打小鬧而已，我也听說您今年要上電視台打廣告了，還听說您有不少產品會陸續下線？」
「產品嘛，你也有，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只不過你的風險大一點，我對于那個萬通實業多少有點了解，是塊硬骨頭，陸總就算是拿下來，你這麼高的杠桿，抗風險能力太差了，脆弱的就像是紙糊的一樣。」
「高杠桿才有高回報，您如果對我了解一些，就應該知道我是怎麼起家的。」
「當然知道，一個騙子！」
「不能這麼說，我是白手起家，等我功成名就的時候，我會把自己創業時候的苦難寫成一本書，用來激勵後輩！」
「年輕人，先別想那麼多，你的十幾個廠子先建起來，然後再轉起來，然後才能有機會跟我一拼，當然了，如果你願意出售，這十幾個廠子我會接手，包括你們的市場、產品、專利、甚至是你的員工，我不會要你，你太激進了。」
陸峰听到這種評價笑了起來，開口道︰「我對娃哈哈三個字也挺感興趣的，宗總有空的話，可以來佳美做客，我隨時歡迎。」
「我也在杭州等你！」
掛了電話，陸峰臉色並不好看，現在看來頗有一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對方說的沒錯，自己一旦垮了，娃哈哈確實可以直接收購，相當于給別人做了嫁衣。
陸峰思量了一會兒，站起身去洗澡。
夜已經深了，寒冬正在悄悄褪去，一處別墅內，坐著六七個人，中間是個大月復便便的胖子，穿著一身唐裝，手里捏著一串珠子。
旁邊坐著一個消瘦的男子，目露精光，今天的那位辦事處經理赫然站在旁邊顫顫巍巍，屋子里的氣氛很壓抑。
「從哪兒又跑出來個佳美食品？這麼點事兒就辦不成了嘛？」
「崔總，不要著急，天成家具那邊已經在壓了，這邊冒出來個佳美食品，我查了一下，是外省的，今年在全國各地拿地，擴張生產，開廠子，不知道什麼來頭。」消瘦男子開口道；「他說讓咱滾？」
「對，很囂張的，說掌握什麼證據，說了一大堆，把我嚇壞了。」
「什麼證據？劉先生，香江那邊是不是泄露了？」崔總坐直了身子，身上的肥肉一陣搖擺。
「他說，咱內幕交易，領導參股、非法獲取土地什麼的，好像還有股市的事兒。」
崔總的冷汗已經冒了出來，瞪大眼楮看著劉振南道︰「劉先生，咱怎麼辦啊，給國外打電話吧。」
「慌什麼慌？你看你那點出息，他要是有證據，直接來找咱了，還用得著跟個辦事處的嘍廢話？」劉振南呵斥道︰「咱賺的是國外的錢，是美金，懂嗎？」
「那現在怎麼辦？」
「你先出去吧，回去該睡覺就睡覺。」劉振南擺擺手道。
屋子里的氣氛有陷入到了沉悶中，桌子上放著陸峰的名片，崔總看著電話，有些心慌，他也就是個本地的生意人，夾帶著當商業掮客。
最近兩年才開始接觸這些公司，他知道這里面的事兒，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利益鏈條有多長，這家公司是個皮包公司，隨著開放，沿海地區一些港口走私嚴重，國外工業產業成熟，造價低廉。
對國內的企業就是碾壓，可是關稅較高，想要實現傾銷，就得繞過關稅。
高質量木材卻跟本地低質量木材一個價格，在本地市場就是橫行無忌，而且通過借殼上市，對外進行數據造假，扶持一批香江金融地下公司，對外收割美元，對內進行市場碾壓，一個產業賺兩份錢。
先不說如此長利益鏈牽扯多少人，其中的監管缺失問題是何等恐怖，崔總稍微想一下，他就害怕的睡不著覺。
這也是萬通實業在招商引資中一騎絕塵的原因所在。
「這事兒要不要處理？要不往上面匯報吧！」
劉振南沉思了一會兒擺擺手道︰「晾著，都休息吧。」
第二天，風平浪靜，日過三竿陸峰才起床，早餐廳都快收拾了，他才懶洋洋的坐在那，張鳳霞跟了過來，站在一旁說道︰「都快吃午飯了。」
「隨便吃一口，有什麼消息嘛？」
「我問了，人家不管，如果你能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他可以幫你一把，做個推手。」張鳳霞坐下來道︰「不要小看這個許諾，我可是死磨硬泡，把我爺爺的臉皮都賭上去了。」
「我知道你有功勞，昨天高總告訴我，那幾個廠子進展順利，前期六個廠子，應該都沒問題。」陸峰吃著飯說道。
「我覺得你還是做最壞的打算！」張鳳霞坐在那剝著雞蛋道︰「這事兒邪乎著呢，伯伯跟我說，水太深，他都談不到底。」
「這是什麼黑話？」陸峰皺眉道︰「你伯伯到底是領導，還是二流子？」
「閉嘴，我伯伯是你能說的？」張鳳霞看著他道︰「今天干啥？」
「睡覺！等電話！」
陸峰一直在等萬通實業的電話，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這讓他有些焦躁，按理說這樣的公司，內部必然是千瘡百孔，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有反應，最不濟也得找幾個二流子來警告一下自己。
一等就是三天時間，陸峰也從側面收集了一些這家公司的數據，去年的營收，員工人數，合作方等。
其中最詭異的一串數字，去年萬通實業營業額高達八個億，原材料合作商只有一家，叫做五葉木材，可是這家供貨商去年的營業額不到兩千萬。
陸峰看著這樣的數據對比後，腦海里瞬間響起了一個音樂。
你在無中生有，暗度陳倉，憑空想象，憑空捏造
這里面有問題，有大問題，而且這麼大的出貨量居然是真的，貨物不僅在國內出售，而且是遠銷東南亞，這家企業名下甚至有幾個國際品牌。
桌子上堆放著一大堆文件，張鳳霞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靠在牆上看著陸峰道︰「你是要當商業間諜嘛？我現在都變成搜集資料的了，你說，是不是得加錢？」
陸峰整理了一下文件，開口道︰「他們不來找我，把我的威脅當放屁，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一會兒給當地的報社打電話，我要爆料！」
「你找到啥了？」
陸峰拍了拍文件夾道︰「他們涉嫌走私，而且我還懷疑皮包公司的幕後老板，在香江開地下金融公司，涉嫌洗錢！」
「什麼？」
陸峰手里的這些資料放出去，絕對會引發地震，如果不是張鳳霞，根本弄不到這些資料，對方恐怕做夢也想不到，陸峰會把資料里面查出來的東西公布出去。
陸峰先給當地的經濟日報打電話，接起電話是個男人。
「你好，這里是約稿專線，請問您有什麼新聞要報嘛，我們會給予您一定的報酬，並且絕對替您保守秘密！」
「我這里有個大新聞，你敢接嘛？」陸峰開口道。
「沒有我們不敢接的新聞，您說，涉及什麼的？」對方口氣很大。
「涉及當地招商引資內部，有人內部操作，而且還涉及境外洗錢」
「嘟嘟嘟」電話掛斷了。
幾分鐘後，陸峰又給幾家報社打了電話，無一例外，當听到要報道的事情，全部掛斷了電話。
陸峰眉頭緊皺，雖然意料到這種情況，可也沒想到這麼極端，拿著報紙，看著上面的約稿專線打了過去。
「你好，大海報約稿專線，請問您有什麼新聞為我們提供？」
「關于招商的。」
陸峰說完，電話那頭並沒有掛斷，沉默了一會兒道；「請問您現在在哪兒，確定您手里的資料準確嘛？我們怎麼找到您？」
陸峰報了地址後問道︰「必須是明天的頭版頭條，而且要保證我是匿名的，我是事態傳播最大化。」
「您放心，如果這件事兒屬實，那麼必然是頭版頭條，我們的記者馬上就到，而且我們有幾家兄弟報社，會一起跟進采訪。」
「好，我等你！」
陸峰掛了電話，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既然要搞事情，那就搞個大事情，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拿的輕松，給過你們機會，等電話談，可是對方卻死活不打電話，那就別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