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一輛大卡車開到了雙山大隊。
路很不平整,方志同開車顛了一路。
到村口的時候,臉已經綠了。
這地方也忒偏了,路也太坑窪了。
林福早早等在村口,看見車來了,老眼都是亮光。
「哎呀,這一大早的,辛苦方同志了。」
他連忙迎上去,跟開車的年輕司機握了握手。
方志同把手伸過去,臉上寫滿了疲累。
來這一趟前,他剛跑完車回來,身體很疲累。
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應該的,快卸車吧!」方志同沒忍住打了個哈欠,說道。
林福看出司機同志很累,也不耽誤,就打算叫隊里的漢子一起卸車。
誰知,扭頭一看。
那些人正圍著大車看呢。
「這車老高了,忒氣派了!」
「那可不!能開這車的人都厲害啊,要是讓咱們上去,啥是啥都不曉得。」
「養豬還是有好處的,至少瞧見新鮮玩意兒了。」
……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小聲說著話。
突然,听見大隊長一聲怒吼。
「胡咧咧啥呢?還不趕緊卸車?你們是過來干啥的?」
「人家司機同志辛苦把豬崽子送過來,就是讓你們瞧車的啊。」
「一個個年紀加起來都上百歲了,咋不懂分寸哩,趕緊動起來……」
再磨蹭下去,人家司機同志該不高興了。
隊里人看到大隊長生氣了。
趕緊收了好奇心,還有想模模大車的念頭,走過去听從安排。
這會兒來的都是大隊里能得滿工分的漢子。
一上手。
沒一會兒,村口瞬間熱鬧了起來。
為接手這些小豬崽,雙山大隊在村口用木頭做成柵欄,圍了一圈。
豬崽一放進去,一個個哼哧哼哧叫著。
看著不是一般的熱鬧。
估模著時間,隊里的婦女媳婦兒也湊熱鬧來了。
林棠跟著李秀麗一起過來了。
雖然心里對養豬這事有顧慮。
可看著眼前這些數也難數清的豬崽,大伙兒都是高興的。
「哎呦你瞧瞧,這豬崽長的多好!
這腿有力的,肚子上都是膘,要是等大些還是這樣,咱們就發了。」
「咱們沒啥經驗,但是咱們可以學啊,細心侍候著,不信它活不了!」
「我家先領一只吧,畢竟是任務豬,俺心里有點兒虛。
這要是真出了啥差錯,把俺賣了都賠不起!」
孩子大了,馬上就要娶媳婦兒了。
家里要是欠了隊里的錢,誰家還願意把閨女嫁過來?
女人們一句句說著話,那一張張布滿風霜的臉上都是喜悅。
精神頭都變得不一樣了。
看上去像是有盼頭了。
說只領一只豬崽的婦女見李秀麗專注看著柵欄里的小豬崽,就問道︰「李嫂子,你家打算領幾只呀?」
身側的婦人們听見後,眼楮齊刷刷看著李秀麗。
她們也好奇呢。
李秀麗收回視線,笑著說道︰「我家打算領三只!」
說完,也不管別人怎麼想,直接去登記了。
女人們愣了一瞬。
接著場面一度失控了。
「三只?這林家就不怕損失嗎?這要是死光了,那損失可上百塊呢!」
「嘶,上百塊?幾十塊我都不敢想啊!」
「人家領幾只是人家的事,我們家就領一只,家里窮,賠不起啊。」
……
方志同把豬崽送過來,得數量核對好,拿到驗收單子才能走。
同行的公社干部在確認收貨。
他百無聊賴地站在那里看著。
看見林棠,青年一下怔住了。
這……
這山溝溝,怎麼會有這麼水靈的姑娘?!
也太好看了。
雪白雪白的皮膚,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杏臉粉腮,眼似星子。
目光掃過來,讓人心頭不由一顫。
林福正在跟公社領導核對數量。
看見林棠過來了,臉上露出和藹的笑來。
「棠棠也來湊熱鬧啊,別往人多的地方鑽,當心踫到你。」
林福旁邊的林保國看著爹對小堂妹的態度,心里委屈,差點兒憋出一股熱淚。
這是他親爹啊,也太重女輕男了吧。
對他就是一張冷臉和訓斥,對棠棠就是笑臉和關心。
這對比也太讓人心塞了吧!
「保國哥!」林棠笑著打招呼。
林保國對著小堂妹臉上甜甜的笑,心口憋著的氣瞬間散了。
臉上露出個憨憨的笑來,「棠棠來了。」
打了聲招呼,給了她一把之前在山腳摘下來的野果子。
「棠棠,哥剛摘的山莓,給你。」
林棠不見外地接過。
從兜里掏出一把女乃糖,先給了大伯幾顆。
「大伯,請你吃糖。」
林福沒想到自己會有從小輩手里接糖的一天,頓時樂了。
臉上出現一道道褶子,心里熱乎乎的。
「哎呦,謝謝棠棠了。」
林棠彎眸一笑,「大伯不用客氣。」
完了又禮尚往來給了林保國幾顆。
「謝謝保國哥的山莓,給你糖甜甜嘴。」
林保國低頭一看,心里直道好家伙。
女乃糖啊!
這可是高級玩意兒。
回去給家里那兩個混小子,倆小子肯定會高興地蹦起來吧。
「女乃糖這種金貴的東西都給哥啊,哥沒白疼你!」他開玩笑道。
林家一眾兄妹從小一起長大,整個村子亂跑。
林棠作為最小的堂妹,被幾個哥哥護的嚴嚴實實的,沒人敢惹。
也因此,長大後大家的關系都不錯。
也就是林保國娶了媳婦,後又有了兩個孩子,有了當丈夫父親的壓力,關系才稍稍遠了一丟丟。
林棠笑了笑,正打算開口……
林福瞪了兒子一眼,說道︰「你是棠棠的親哥,疼妹妹不是應該的?」
林保國趕緊表態,「那必須是應該的。」
生怕表態表的慢了,被揍一頓。
「行了,別貧了,趕緊辦正事,人家司機同志急著回縣里呢。」林福笑罵道。
唉,這就是求人不好的地方。
生怕惹了別人的嫌!
林保國仔細地把糖放回兜里。
一個起跳,進了臨時‘豬圈’。
一旁休息的方志同走過來,看了一眼林棠。
很快將目光落到林福身上,客氣地說道︰「老鄉慢慢來,我來都來了,不急這一會兒。」
林福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心也繃得沒那麼緊了,「那就多謝方同志了。」
嘴上這麼說著,心里卻不願讓人等。
給林棠說了一聲,就去指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