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感情投資

老莫,京城頑主們最想來的地方。

可這個地方忒貴,頑主要是沒犯下夠判三年起步的罪,根本來不起這里。

其實頑主也分圈子,這時候以平民子弟為主的團伙自稱頑主;以高干子弟為主的團伙自詡為「老兵」,認為自己是貴族,要到明後年,老兵們也慢慢自稱為頑主。

所以能來這兒消費的,其實是老兵,而不是寬泛意義的頑主。

「這是銀的?」

「嗯。」

「這不是惹人惦記嘛。」

「事實上,這里的餐具經常被偷。估計老莫也快熬不住,得把餐具換成不銹鋼的了。」

「你是第一次來嗎?」

「不是。」

「哦,你那里也有這餐具吧?」賴彪亮了亮手里的刀叉說道。

「我才沒那麼無聊,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南爺,我那里有,我順了兩套。」

「丟人現眼。」

「誰要沒老莫一套餐具,出去都不好見人。」

「見什麼人?見那幫天天惹事生非,還非得賦予自己正義感的頑主?看過《水滸》沒,就那幫玩意,還給自己立個替天行道的旗呢。你說,就那些玩意,放今天都是什麼結局?」

「還用說麼,打靶啊。」

「那不就是了,這幫頑主也差不多,不把自己送到大西北去,也得是派出所的常客,用東北話說就是二流子,用白話說就是……」

「古惑仔。」賴彪說道。

悶三兒嘀咕道︰「也沒見幾個去大西北啊。」

「廢話,那是大部分叫自己頑主的,其實都是葉公好龍,根本沒干過頑主會干的事。說,你當初為什麼學抽煙?」

「夠颯,有派頭。」

「以後少跟頑主往一塊戳,當年一個小混蛋,一把刮刀就把四九城戳一個來回,最後說是為了正義,協助公安抓捕。其實說起來,不就是一個小混蛋掉了全四九城頑主的面兒,他們臉兒掛不住了。

天天頑主掛嘴上,踫到一個小混蛋,腿肚子都打哆嗦。不聯合起來以多欺少把小混蛋給平了,頑主們全沒得混。」

「南易,你對頑主怎麼有點忿恨的味道。」

「拍婆子、茬架、溜冰,這就是頑主們在干的事兒,也就拍婆子算是一件有回報的事。有這功夫天天在外面瞎轉悠,在家里幫父母干點什麼不比這強啊。」

「得,听懂了,你是看不上他們為了頑主而頑主。你這人做事目的性太強,肯定和他們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賴同志老家哪的,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我從東北那旮沓來的,俺們屯里派我來恁死一個叫南易的。」

「得,你這東北話咋還帶中原腔呢。」

「祖上闖關東過去的。」

「哦,不容易,只差一步啊,俺們京城都集體補過鈣了。」

「這哪跟哪啊。」

「賴同志,以後說話不要這麼貧。」

「痴線,貧嘴這個詞,不一直在京城地界轉悠麼,啥時候南遷了?」

「前兩年,隨著《少女心》手抄本一起過去的。」

「別提這個,這是對道德和秩序的公然挑釁,是對我這種情操高尚的正派公民的公然挑釁。」

「得,你倒是把自己裝的像個人。」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來來來,貞兒、梓琳,給我們的賴同志呱唧呱唧,這話說的太好了,悶三兒,來打光,。」

賴彪伸出手,往下虛按,「不要這個樣子,我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經不住群眾這麼夸獎。」

「操性。」

在老莫耍了一通嘴皮子,回去的路上,悶三兒走一路,剩下四個人走一路。

到了第二天,冼梓琳一個人走一路,她考上了北方師範;剩下南易仨走一路,三個都考了京大。

本來,南易是希望劉貞去讀清大,不過她非得和南易讀一個學校,南易也拗不過她。最終,南易、賴彪、劉貞三人都報了京大的經濟系政治經濟學專業。

1978年的象牙塔生活,對南易來說,是枯燥但不乏味。

除了要學習專業的課程,他還在鞏固學習英俄西葡法五門外語。

南易的志向是要建立一個南氏財團,將來他的生意會遍布全世界,也會有不同膚色,操著不同語言的手下。要是和自己手下交流,還得中間擱一個翻譯,那多妨礙雙方交流感情。

這會,根本沒有什麼教科書,只有油墨印刷的講義,都是老師們自己搞的,知識點多而雜,丟失了十年時光,老師們恨不得把所有知識一股腦都塞學生們的腦子里。

這個年代,每個人都非常急躁,恨不得把過去丟失的十年時光一天都撿回來。

學習急、工作急,談戀愛更急。

放得開的,第一次見面就恨不得滾床單,就算第一次抹不開面兒,第二第三次也就嗅上了。

在良好的學習氛圍里,也不是沒有美好的愛情,搞婚外情的腌事發生。

這一屆大學生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知青,很多知青在鄉下修地球的時候,同志之間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他們走到了一起;也有的娶的鄉下姑娘,有的嫁給了鄉下小伙。

著急的,孩子都已經到了神憎鬼厭的年紀。

不時的,就有老婆帶著孩子找到學校,或者老公找到學校,而他們的伴侶已經和別人好上的事情發生。

這也就迎來了離婚高潮,雖然看離婚絕對數字並不是很大。

可這個年代有很多都是事實婚姻,夫妻沒有扯證的,他們的分開,並沒有進入到離婚統計數據里。

「嫂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離學校不遠的一個為民飯館,南易招待一個鄉下大嫂和她攥在手里的女娃兒吃飯。

大嫂叫李臘梅,是和南易同寢室的同學,周茂德同志的事實老婆,也就是同個大隊都知道他們是夫妻,但是沒扯證的那種。

很俗套的故事,周茂德來了大學,很快就被一個吟的一嘴浪漫的女同學把心勾走了,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倆人很快就建立了男女朋友關系,自然想不起來鄉下還有個老婆和女兒。

「家,俺是回不去了。之前,俺爹俺娘,還有俺們村里的人就跟俺說了,別讓他去考試,說他走了就不會回去。

俺不信邪,孩她爹想奔個前程,不想在鄉下當泥腿子,俺能理解,鄉下苦,有辦法誰想呆那里?

俺知道孩她爹不中意俺,當初跟俺在一起,就是看俺會掙工分。現在,他不要俺,俺不跟他哭,也不跟他鬧。

俺就想他幫俺在城里找個活,俺好養活娃兒。都怪俺這張嘴,當初跟俺們村里人說,孩她爹肯定會接俺去城里享福。

俺這是實在沒臉回去了。」

「嫂子,不說周茂德不想認你跟孩子,也不想幫你。就算是他想幫,他也沒這能力,他就是個學生,除了每個月有點助學金,也沒其他路子。

你要真想在京城呆著,我倒是可以給你想辦法。

可你要想好了,孩子沒有這里的戶口,將來可沒辦法在這里上學。」

「都是鄉下娃,能干活就行了,讀不讀書,識不識字這也不重要。俺娃,還是個女娃,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這輩子也圓滿了。」

一听李臘梅的話,南易忍不住蹙眉。看著她攥著的女娃,靈動的眼神,臉上都透著智慧,要是不讀書真是可惜了。

「嫂子,你嫌不嫌埋汰?」

「埋汰,俺不怕,在鄉下什麼髒活累活沒干過。」

「那行,把孩子給我,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等下,我給你找個住處,再給你安排個活計。不說能讓你過的多好,至少能讓你吃上飯。」

「那真是謝謝大兄弟了,你真是俺的再生父母啊。」

李臘梅說著要站起來,看架勢是要給南易磕頭。這怎麼能行,南易趕緊站起來把她給按住。

「嫂子,不要這樣,你吃飯。」

南易說著模了模女娃的小臉,小丫頭一點都不認生,不但不害怕,還沖南易笑了笑。

「你叫什麼名?」

周臘梅說道︰「尾巴,周尾巴。」

「哦,尾巴啊,來,過來,讓叔叔抱你,讓你媽媽先吃飯。」

南易抱住尾巴,不顧兩條清鼻涕掛著,在尾巴的臉頰上親了親,一股好聞的女乃香味就傳到南易鼻子里。

「嫂子,尾巴幾歲了?」

「虛歲快三歲了。」

「哦,問你個事,你是不是還給孩子喂女乃呢?」

「喂啊,俺生完孩子就一直喂,俺女乃水足,家里也沒什麼好東西給娃吃,俺就沒給她斷女乃。」

「那以後別喂了,孩子過了兩歲,你的女乃也就沒營養了,就跟吃草一樣,不但味道不好,吃了還得拉肚子。」

「那俺以後不喂了,俺說呢,娃兒越來越不喜歡喝了。在家里,還喂點米糊糊,俺到這兒都兩天了,也沒錢沒票,沒地方吃飯,俺也只是給娃喂女乃。」

李臘梅嘴巴不停,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倒著吃食,听她說兩天沒吃了,看看尾巴像是沒被餓著。

餓著肚子,還得給孩子喂女乃,這身體肯定虧空的厲害。

抱著孩子,南易來到櫃台,沖著服務員說道︰「同志,今天有魚嗎?」

「有,紅燒還是糖醋?」

「不,如果可以,幫忙和大師傅說一聲,是給孩子吃的,最好是把魚幫我弄碎了,熬一鍋女乃白魚湯。」

「那我去問問看。」

服務員說著,走進後廚,沒一會就回來,「常師傅說了,可以給您做,您就按紅燒魚給錢。」

「好,謝謝,麻煩你們了。」

等了半個小時,魚湯就上來了,女乃白女乃白的。

南易又討了一杯溫開水,漱了漱口,哈出一口氣,聞不到明顯的煙味,這才拿個瓷勺舀起一點魚湯,用嘴吹涼了,喂到尾巴的嘴邊。

聞到香味,尾巴趕緊張嘴,小嘴兒一吸,一勺魚湯就進了她的肚子。

對面肚子已經七分飽,吃相變得斯文的李臘梅看著南易的細心勁兒,肚子里百味雜陳。

南易一勺接一勺喂著,大概二十勺的樣子,他就不再喂了,模模尾巴的小肚子,已經微微鼓起。

「要要……」

看吃的不再自動跑到自己的嘴邊,尾巴急了,張開小手,人使勁往魚湯的方向撲去。

「小肚子都圓鼓鼓了,不能再吃了。」

听著尾巴口齒不清楚,虛歲都三歲了,還不能說完整的話。周茂德這孫子到底怎麼當爹的,孩子說話都不教。

你說不要鄉下老婆,勉強也能理解,這不要孩子,就真的過分了。

尾巴一看就是機靈孩子,周茂德不要,他南易要。

有個人說過一句話,南易非常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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