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賢王殿下……」
陳峰勝哆哆嗦嗦喚了一聲,面前男人的狀貌癲狂可怖,好似著了瘋魔般!
他頗感恐懼!
雖不曉得清凜王與瑞賢王之間究竟有何過節,但畢竟他們是敵對關系!
故此,得知清凜王死訊,他快馬加鞭趕回皇城,想著將喜訊親自稟告給殿下,許還能得些賞賜!
加官進祿、捧金抱玉,哪樣兒都能令他樂上好幾日!
可現如今怎麼瞧著……
瑞賢王殿下如此失望?
絲毫不見喜意?
泫宸泰當然失望!
簡直失望透頂!
隱忍這些年!
屈辱這些年!
蟄伏這些年!
為的就是親手奪走泫宸魈最寶貴之物!為的就是親眼瞧見泫宸魈跪在他面前!
他豈能這般輕輕松松就死了?!
「本王還未準他死去!他怎麼能死!本王要他跪下求我!跪下求我饒了他最愛之人!啊啊啊啊啊啊!怎麼會死!怎麼會死掉啊!那個該死的泫宸魈!!!」
泫宸泰已徹底失去理智!亢聲嘶吼!拔出寶劍向跪著的陳峰勝劈去!
虧得陳峰勝反應迅速,匍匐至地面躲過鋒銳劍刃。
聞得屋內巨大響動,孑子閃身出現,敏捷握住失控的泫宸泰手腕,沉聲低吟︰「主子,請您莫要沖動。」
「滾!!!都給本王滾!!你們這群廢物!廢物啊!!!都去死吧!!!」
泫宸泰戟指怒目,咆哮如雷!宛若一只發狂野獸!
他揮劍亂砍一通!屋內擺放的花瓶瓷器被他盡數斬落于地!
就連他身旁站著的孑子,手臂也被劃出條猙獰血口!
陳峰勝嚇得屁滾尿流,趕忙往屋外爬!他可惜命得很!不想被這瘋子取了性命!
受了傷的孑子反而最鎮定,他看準時機,抬臂準準攥緊劍刃,鮮血霎時從他虎口涌出!
「主子。」
孑子面色平靜,音色淡漠如故,仿佛絲毫感受不到傷口疼痛。
「主子,泫宸魈死了,您便可得到風水清,奴會替您將她帶回來。」
「風水清?!」
聞得她名,泫宸泰猛地回過神!
他一雙眼瞪得目眥欲裂,視線被孑子手掌鮮血吸引,赤紅之光映入他瞳孔,血腥而靡麗。
他的嗓中擠出陰詭笑聲,人至極,「哈哈呵呵哈哈哈……對啊!玩弄小清清也很有趣啊!哈哈哈!真不愧是本王的好狗啊!」
「哈哈哈!忠犬啊!忠犬!就算九弟死了,那仍是他最愛之人!本王在他尸首面前玩弄小清清定是過癮得很!哈哈哈哈……」
陳峰勝並未敢逃太遠,二人對話他听得一清二楚!
與泫宸泰共事這段日子,他只知瑞賢王殿下是個城府極深之人,似乎一切皆在這男人的掌握中。
起初,他還認為泫宸泰是個不理政事的廢物,只顧飲酒尋歡。
後來還是從段大人那里得知,是泫宸泰助他鏟除風家。
他這才高看泫宸泰一眼。
然而當前兒……
親耳听到瑞賢王殿下此言。
怎覺他像個心術不軌的變態一樣?
其余之事陳峰勝並不曉得,可他深知風水清乃清凜王捧在心尖兒上的寶貝!
到底多大仇多大怨?!竟要在清凜王尸首面前,去玩弄……
思及此,陳峰勝的冷汗驟然浸透額鬢!
他還是趕緊逃吧!
此地不宜久留啊!
陳峰勝一只腳剛邁出門檻兒,泫宸泰的疏朗嗓音從身後傳出……
「陳副將,你過來,本王還有件事要確定一下。」
陳峰勝麻利兒地趕緊跪回泫宸泰面前,故作平靜道︰「瑞賢王殿下,請您問,末將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泫宸泰用劍刃挑起陳峰勝低垂的下頜,琥珀邃瞳內盡是狐疑,「你當真……親眼見到泫宸魈死了?並非詐死?」
以泫宸泰對這位九弟的了解,深諳他戰力強悍,心思縝密,只不過總以霜面寒心的樣子示人罷了。
雖說以一人敵三萬大軍確實難活命,但泫宸魈心眼兒多得很!之前誣陷風筠之篡改登舉榜文他便已栽了一回!而此次……
萬不可再栽到泫宸魈手里!
緊接著,陳峰勝將自己在潯江城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對泫宸泰稟述一遍,末尾再三確定道︰
「末將親眼見到清凜王的尸首已冰涼僵硬,定無回天之機!還有太子殿下,他本就重傷未愈,知曉此訊後更是氣急攻心,臥床不起。」
「末將還偷偷觀察過太子妃、清凜王妃的神色,她們萎靡不振,終日以淚洗面。清凜王妃都……都見紅了。」
「好!哈哈哈……」泫宸泰一掃方才的陰鷙狠戾,眉目間透著氣爽神清。
他微擰手腕,劍刃偏落寸余,剛巧搭于陳峰勝咽喉之處。
陳峰勝嚇得吞了吞口水,腦袋不自覺地向後躲,滿臉堆笑道︰「瑞賢王殿下,請問末將可以退下了嗎?日後您若有事吩咐,末將必隨叫隨到!」
「當然可以啊!此事你辦得不錯,本王重重有賞!」泫宸泰笑得溫和潤朗,善解人意。
聞言,陳峰勝如獲大赦舒了口氣,難掩竊喜!
看來瑞賢王殿下賞罰分明!算是個好主子!日後可得好好伺候!盡心奉力!
邊想著,陳峰勝點頭哈腰連連道謝,極盡諂媚阿諛。
他剛欲起身離開,脖頸卻忽然傳來劇痛!
「嗤!」
鮮血從陳峰勝喉頸噴薄而出!濺落滿地!
見狀,泫宸泰眼尾攀上狂熱興奮!情不自禁伸出舌尖,環舌忝唇瓣。
他每次看到新鮮血液,身體便會激動至顫栗!
正如……
多年前瞧見母妃血滿衣襟,死于泫宸魈劍下的那種顫栗!
「 當……」
陳峰勝瞠視面前笑意闌珊之人,身子緩緩栽落于地,如一團無用棄之的垃圾。
泫宸泰垂眸掃了眼劍刃血跡,用雙指蘸取些許含進口中,似品嘗珍饈般咂咂嘴,復又向孑子命令︰
「即刻動身前往潯江城,別傷到她,弄壞了的玩具可不好玩兒了。」
孑子︰「是,主子。」
門外,一直于角落偷听的林子儒加快步伐躲進拐角,趁孑子出門前隱匿身形。
口中屈辱的味道久久揮之不散,他一雙渾濁之眸悄然渲染殺氣。
他立于暗隅內默默凝睇孑子離去背影,唇邊是陰森笑意。
半月後,潯江城。
風水清面色青灰,雙唇煞白,正歪歪靠于床榻由春棗喂著喝粥。
春棗眼底哭得通紅,瞧王妃病懨懨又難以吞咽的模樣,耐不住焦心相勸︰
「王妃,您再用些膳食吧!自殿下薨逝……您還未能好好用過一頓膳!您若這樣下去,月復中的孩兒可……」
「沒事……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會兒。」風水清聲虛音弱,有氣無力喃語。
春棗只得用衣袖拭去眼淚,端著碗出了房門。
暮色已至,澄燦夕陽投射于窗格之
上,落進屋子如碎金擲地,奪目絢麗。
臨近年關,縱然這潯江城剛經歷過洪災,卻也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可風水清他們所居的小宅院,卻無半點歡喜。
距與溟幽大戰已過月余,大哥、刃血、凌傲皆身負重傷。
這段時日一直在休養調理。
而她的魔王……
想到摯愛之人,風水清再也斂不住心痛,泣難成音。
拭去眼淚之時,她細心留意到窗外閃過一抹黑影,她故意加重哭聲,哽咽著自言自語……
「嗚嗚嗚……魔王……阿魈……我好想你!嗚嗚嗚……」
直至黑影消失,風水清逐漸平穩情緒,覆上小月復若有所思。
當下她已有孕五月余,孕肚明顯且渾圓,身子愈漸重拙。
她的雙腿雙臂依然縴細,只是腳常常會浮腫,酸脹難耐。
不過,她深覺幸福。
望著他們的小玨兒一天天長大,這種感覺,奇妙而歡愉。
此事由他們一家三口攜手共度,凝聚三人之心。
她無畏無懼。
或許也正因如此,才會進展順利。
他們的小玨兒,很堅強。
是娘親與爹爹的好孩兒。
是夜。
丑時剛過,寅時將至。
風水清喚來春棗為她穿衣。
邊由春棗服侍,她邊細音詢問︰「確定那人已經走了?」
听聞此言,春棗謹慎地去窗邊瞧了瞧,又步至門口檢查房門是否關闔嚴實。
待做完這一切,才回到榻邊悄聲答道︰「是,王妃。那人剛至丑時便已離開,這會兒四下無人,安全得很。」
收拾妥帖,見春棗提起小食盒,風水清不放心地叮囑一句︰「冰糖可帶了?這藥苦得很,如若不然,他又要苦得鬧我。」
「噗……」春棗忍俊不禁,打趣道︰「殿下哪里是鬧您,是疼愛您。」
風水清赧然抿唇,「你這小丫頭,嘴變得愈發貧。」
主僕二人躡手躡腳穿過深深宅院,來到一面看似尋常的牆壁前。
春棗彎下腰,敲了敲牆壁鄰近地面的一塊磚頭,暗門緩緩開啟。
原來這是一處密室。
風水清褪去外氅,交給春棗,同時命春棗守好出入口。
她自己則繼續往暗屋走。
盞茶工夫兒後,微弱燭光熒熒爍爍,現于通道盡頭。
風水清步入小屋,空間略有逼仄,卻也整潔利落,彌漫著淡淡松梅香氣,混雜少許血腥之息。
這里陳設簡單,生活用物一應俱全,獨門無窗,格外.陰暗。
唯有半根蠟燭散發光芒,倒是顯得別致溫馨。
風水清入屋第一眼,便朝著榻上望去,那里卻空無一人,不見凜然身影。
正當她疑惑之際,熟悉溫度由背後籠繞,他的清冽嗓音漫入耳畔︰
「為何這麼晚還不睡,嗯?可是想為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