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冒險與棉花糖

梅方領著夏緣偷偷鑽出小區,去了小區門口開設的一家足彩店面,老板一看到小孩子進來就凶了他們。

「去去去,小孩子來這種地方干什麼!出去!」

見足彩店老板凶神惡煞,夏緣下意識地就躲在了梅方身後,死死地抓著梅方的後背,梅方則顯得很是落落大方。

「叔叔好,我是幫我爸爸跑腿買足彩票的。」

「跑腿啊……」

小縣城零幾年的規章管理十分松懈,大人們也喜歡支使小孩子跑腿,像什麼買煙買彩票都是常事,順帶給點五毛錢跑腿費。

反正要是真中獎了,這麼小的孩子又不可能自己來兌獎。

于是老板詢問道︰「那趕緊買吧……買什麼?」

「我爸想買4強彩,現在還有賣嗎?」

「趕巧,今天是四強票的最後一天,你爸爸告訴你選那幾個隊伍了嗎?」

「說了說了!我記得住。」

2002年的足彩發行了不少玩法,其中最簡單直白的是16強大比拼、8強和4強競猜。

16強大比拼其實是勝負彩的集合,去猜淘汰賽階段所有比賽90分鐘內的勝負平,全部猜中就能獲得一等獎,這個獎金高達200萬。

不過這個中獎幾率就概率學而言便是1/3的16次方,這已經是個無限接近0的數字了。

8強競猜玩法只需要競猜晉級8強的足球隊伍,當年這個獎項只設定了一等獎,投注金額高達1.25億,但是全國居然沒有一個人中獎,原因就是黑馬頻出,其中一支球隊只有1%的支持率。

注意8強競猜是從32支隊伍里選出8強而不是16選8,錯一個就無法獲獎,中獎概率也是相當的低。

對于梅方而言,他唯一能去猜也還記得的就是02年的四強隊伍。

「冠軍選桑巴……亞軍德邦,季軍土雞……殿軍棒子?你確定你爸爸選的是這四支隊伍嗎?沒記錯吧,打票了可就不能換咯。」

梅方對店老板點點頭,「我爸爸說的就是這四個,我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可別反悔,下多少注?一注2塊錢。」

「5注,全買一樣的。」

「喏,給你。」

梅方從店老板手上要來了購買的彩票,期間夏緣一直拉著他的衣角,「好了……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可以了,走吧。」

梅方心滿意足地拿到了自己重生後的財富密碼,只是夏緣顯得很不高興。

「梅方你真壞,你借我的錢原來是為了買這個東西呀,你還跟剛才那個叔叔撒謊,說是幫爸爸跑腿……」

「我沒撒謊啊,我本來就是幫我爸爸跑腿的。」梅方吐舌。

「那你爸爸怎麼不給你錢咧?」

「我爸爸沒有錢,錢都在媽媽那,後面會還你錢的。」

「大人怎麼可能沒有錢,我才不信。」

夏緣鼓著腮幫子一副很不爽的樣子,梅方想了想也覺得騙了她有點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辦完事情了,現在可以一起去冒險啦!」

「你說的冒險,難道不是剛才那個嗎?」夏緣歪頭不解。

「那只是順便跑腿。」梅方抹了抹鼻子,「從現在開始,咱們才叫做真正的冒險。」

听了梅方這話,夏緣原本氣惱而皺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嘟起的小嘴也微微上揚,「我、我們……去哪里呀?」

「跟我來。」

梅方領著夏緣在街上轉悠,他想著這種小孩子肯定沒自己一個人逛過街,隨便逛一圈回小區就可以了。

雖然是經常和父母一起牽手走過的街道,但夏緣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有很多想去嘗試的東西,父母卻總是以不安全為由攔著她。

寵物店櫥窗里的貓貓,河川上的古舊石橋,喧鬧繁華的街道集市。

越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夏緣就把梅方的衣角拽的更緊,夏緣走步一慢,差點沒把梅方的衣服撕爛。

「這麼用力做什麼?」

夏緣支支吾吾地解釋道,「要是,你突然不見了,我不就走丟了……」

梅方想了想,「那你拉著我的手呀,就不要拽衣角了。」

「好!」

夏緣攥緊了梅方的手,掌心傳遞的溫度頓時讓她覺得安心了許多。

鬧市的盡頭有一個賣棉花糖的小販,夏緣在這里停下了腳步,眼巴巴地看著棉花糖老板現場制作棉花糖,周圍的小朋友們圍成了一圈,上面大書售價2元一根。

「你想吃這個?」

夏緣點點頭,「但是,我媽媽從來不給我買。」

「這也不能買,那也不能買,你活得多累呀……你的錢包那麼多錢,到底可以買什麼東西?」

「文具和貼紙之類的……」

梅方嘆了口氣道,「可惜我沒有錢,要是我有錢,我肯定請你吃棉花糖。」

「嗯……這樣吧,我有錢,我可以先借給你,你再給我買。」

「……」

梅方看著這個傻乎乎的女孩從她的包包里掏出2枚硬幣,然後交到自己手里,一副滿滿期待的樣子。

「叔叔,要根棉花糖。」

梅方將買到的棉花糖遞給夏緣,「給,我請你的。」

「謝謝你……不過棉花糖這麼大,我一個人都吃不完,我們一起吃吧?」

「我不用,你自己吃。」

夏緣嘗了一口棉花糖,立刻便被這入口即化的口感所震撼。

「一舌忝就化了,好膩害,好好吃哦!」

「你喜歡就好……」

雖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還只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

夏緣把心思全放在吃棉花糖上,另一只手還在被梅方拉著,不出意外的,她因為臉上粘著許多棉花糖吃成了花臉小貓。

此後夏緣一直哭兮兮擔心被媽媽發現,等到梅方帶她回到小區內的洗手台洗了把臉,這才讓她消停下來。

眼見夕陽西沉,炊煙裊裊,小區內已經能夠聞得見家家戶戶的家常飯香。

夏緣和梅方坐在小區里的一處長凳上休息,夏緣正用手帕擦臉,梅方沐浴在黃昏的夕陽下。

六月的溫度還只剛剛好,小區外操著一口方言的小吃叫賣聲由遠及近,恍如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梅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楮,享受此刻的寧靜。

已經多久沒有經歷過這麼悠哉悠閑的時光了……

等梅方睜開眼時,發現夏緣單手托著腮,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看。

「梅方,你在想什咩呀?」

梅方直言不諱,「我在想,今後怎麼才能賺大錢。」

夏緣頓時鼓起臉頰,「你的夢想也太無聊了吧!」

「那你長大想做什麼?」

「我呀……」夏緣思索了一陣答道,「將來,我想和我媽媽一樣,當一名小學老師。」

「原來你媽媽是老師呀?為什麼想做這行……」

以梅方對夏緣的了解,他以為小天使性格的夏緣會說什麼,要做無私奉獻的園丁燃燒自己照亮別人之類的話。

不過,夏緣的回答卻讓梅方感到十分意外。

「因為,當老師有很多假期呀,星期六,星期天,暑假,寒假,中秋節、元旦,下班還特別早,我媽媽就是這樣的,好輕松呀!」

嗯……不得不說,小孩子的想法還真是純粹。

梅方輕輕敲了敲夏緣的頭。

「你打我干什麼嘛……」

雖然一副委屈的樣子,但夏緣並沒有真的哭出來。

「你說想當老師,結果還不是想著貪玩。」

「等下嘛,我還沒說完呢……」夏緣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自己的未來規劃,「而且,當老師的話,就可以一輩子都和孩子們相處,我們一起去郊游,我只會布置一點點作業,還有啊……」

梅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像這樣,傾听著小孩子暢談她的人生理想。

奇怪的是,他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感覺。

兩個孩子就這樣聊著天,大多數時候都是夏緣在說,梅方偶爾插一句,聊著聊著夏緣的倦意逐漸襲來,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當梅方準備詢問她要不要回家時,夏緣一頭栽倒在了梅方的肩上,已經累地睡著了。

……

梅方沒有急著馬上叫醒她,而是維持著這樣的姿態,經過了一些時間。

吹著立夏時愜意舒爽的晚風,梅方思索著。

也許在那遙遠的前世,夏緣也曾和自己有過這樣一段純真的時光,而那段時光已經在歲月的洗刷下,已經被他全然忘卻。

但無論它是不是真實發生的過去,它總歸是正在發生的現在。

而現在的他,一定會好好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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