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長風指出並不是更換配油盤能解決噪音問題的時候。
不單單是在場的工人。
技術員也是一臉渴望的求知欲。
而彭長江更是抓耳撓腮。
對于液壓廠來說，他們輝煌過。
曾經參與過多項國內大型設備的液壓配套工作。
證書和錦旗鋪滿一牆。
只不過是時過境遷，多任廠子輪換後，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工廠的工作傾向從車間開始向辦公室轉移。
車間處于沒人管，無人問的放養狀態。
即便工人和技術員想上進。
但奈何領頭羊都跑偏了，他們能怎麼辦？
還不是混一天是一天？
也曾有人想要力挽狂瀾，將工廠的工作推向正軌。
但是……
這類人不就在身邊站著呢嗎？
連辦公室都被改造成儲存室了。
實在是悲哀至極。
武長風看著眾人，微笑的問道︰「想知道？」
眾人瘋狂點頭。
武長風呵呵幾聲，圍著工作台轉，說著不著邊的話︰
「我可是一個外人。」
「平白無故的幫助你們解決問題，我能有什麼好處？」
「不要用俗氣的眼光看我，你們自己看看自己俗不俗！」
「當我解決方案的時候，你們試圖讓我無私奉獻。」
「當我走了，又出現故障。請問技術員，你應該怎麼辦？」
這句話問的技術員啞口無言。
他甕動幾下嘴唇，終是說不出來話。
憋了半天，有些高傲的臉龐低沉下來，露出哀傷之色，沉聲道說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對于問題來說，我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當初我進工廠的時候，我師傅帶著我，可不是這樣的。」
「有問題就徹夜不眠的去解決。」
「即便無法解決，我們態度也是端正的。」
「但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我變了，還是環境變了，我無法說清楚。」
武長風耐心的听他講完。
這番自我檢討還是很真誠的。
武長風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不掀開他們的遮羞布，他們永遠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因為環境的變化，不肯，不敢將廠子的目光看的遠些。
武長風轉而問彭長江︰「書記，您是一家之主，對于技術員的感慨有何看法。」
彭長江更是感同身受。
鐵青的臉，瞬間漲的血紅，屈辱、憤怒、羞愧氣的臉頰兩側的咀嚼肌都凸起來了。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長風同志的問話，直至工廠最大問題，大家都不上進，不思進取。」
「憑著先輩留下來的家底，啃老吃空。」
「我們不應該這樣，應該更加努力將工廠推向一個高度。」
「而不是眼看著工廠風氣越來越墮落。」
「這樣不好，很容易在市場中被淘汰。」
「國外的液壓泵聲音小，憑什麼我們不能做到！」
「都是吃饃饃果月復的人，外國人也並不是兩個腦袋，他們行，我們也行！」
「落後不可怕，可怕是不敢追趕！」
「人人如此畏手畏腳，工廠沒有激勵，沒有朝氣蓬勃。趁早關門大吉算了！」
彭長江的一番總結。
讓在場的工人的無不動容。
紛紛嘰嘰喳喳探討起來以前的液壓廠是多麼牛逼。
再看看現在。
你干與不干，干多干少，干好干孬，誰管你啊！
領導層有這時間都在喝茶水拍馬屁。
他們的功績就是一支筆。
刷刷幾筆報告寫出來，比監督下面工人來的更輕松。
武長風點點頭。
語重心長的說道︰「是的，書記的講話非常到位。」
「就拿我來說吧，我到液壓廠有幾天時間，發現很不規則的現象。」
「別的不多，我甚至還在車間內看見有人在角落小便！」
「廁所就那麼遠嗎？」
「這已經不是人的素質問題了，而是背後的制度存在嚴重缺失和監管。」
「我們在批評某個現象的時候，要在背後去看一看。」
「到底是什麼原因的造成的。」
「所以，我想說，液壓廠不換一個強有力的領導，大家都等著下崗吧。」
武長風的話非常嚴重。
盡管大家都知道，武長風不是上面派下來監管整頓的人員。
只不過是一個因為閥芯出問題而找來的客戶。
但恰恰是因為這個身份，讓武長風的講話反而沒有距離感。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微妙。
距離感來自身份。
如果讓兩個農民在一起聊天，他們可以肆無忌憚。
從無相神功聊到老美選舉。
換做農民和市長。
那就壞菜了。
一個聊收成，一個聊政策。
根本就是驢唇不對馬嘴。
所以，有很多領導下到地方，什麼村長親自領路，並不是村長拍馬屁。
而是雙方可能存在溝通障礙。
在場的工人听過武長風的講話後，渾身嚇出冷汗。
下崗這個詞太嚴重了！
但好好看看工廠的風氣。
似乎又不太遠。
大家都看向彭長江。
彭長江臉色一暗，擺擺手︰「別看我了，我現在這步田地，還不夠慘的嗎？」
眾人失望的嘆口氣。
要問，現場誰有資格整頓全廠風氣，當彭長江莫屬了。
雖然有名無實。
換在古代來說，那也是一個遺棄的太子，在傳統上，是有資格競爭皇位的。
武長風的目的達成了。
只要在工人的心中埋下一顆︰工廠再這麼下去遲早完蛋的想法就行。
武長風招呼各位說道︰「好了，這個問題不是我們應該討論的，現在我們看看如何解決這個困油問題。」
大家瞬間來了興趣。
由此可見。
並不是工人懶惰，而是缺乏一個能帶領他們走向正確道路的領導人。
武長風指著配油盤說道︰「噪聲的出現，是源于困油導致的激流。解決問題的方法，是在困油區設計一個卸荷結構，能夠使內部油腔的壓力過渡盡可能平緩。大家來看……」
武長風抽出圖紙。
在工作台上寫寫畫畫。
至于怎麼搞，武長風不太懂。
但這個問題在上一世是一個經典案例。
照本宣科就行了。，。
「我們在出口的位置上，設計一個預壓槽，使液壓油預先受到壓縮，而不是一下子被壓到極致。同樣，在進口位置上，設計一個預脹槽，提前釋放液壓油的壓力。這樣一來，加壓和釋放的過程就被拉長了，不會出現瞬時的油壓變化，因此也就沒有激流噪聲了」
說完。
在場眾人猛的一驚。
這構想！
太特麼牛逼了！
還不用重新改造配油盤，只要開槽就能解決問題！
一時間。
不單單是技術員，就連小劉都升起巨大的崇拜之情。
武長風！
你哪里是商人！
你特麼才是技術員吧？
要不要來我們沈水重機，把廠子位置給你啊?
什麼？
原先的廠長怎麼辦？
都快退休，趕緊讓他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