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巨大的波音客機俯沖掠過九龍城寨上空,帶著氣浪,呼嘯而過。
住在城寨上層的人們眺望客機,觸手可及;一群孩子在樓下追逐著客機奔跑,歡笑。
夕陽映襯下的九龍城寨光怪陸離,充滿神秘。
作為香港三不管的混沌之地,劉鑒雄從沒來過這里,因為他听人講這里很可怕,不是正經人該來的地方,這里匿藏了很多逃犯,警察卻不敢進來抓,所以這里是罪犯的樂園。
但今天劉鑒雄卻跟著胡須勇進到了這個讓他好奇萬分的城寨,放眼看去,喧嘩熱鬧。
「那些傳說都是騙人的!」胡須勇對劉鑒雄說,「這里有這里的規矩,不守規矩就會被趕出去,所以你只要遵守這里的規矩,就什麼都不用怕!」
胡須勇停在路邊,要了一碗咖喱魚丸,問劉鑒雄吃不吃,劉鑒雄就拿牙簽扎了一粒嘗了嘗。
「味道不錯。」
「那當然了!這里的魚丸很有名的,和外面的不同。」
「有什麼不同?」
「當然是做魚丸的人不同咯!這家魚丸老板可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醬爆!他做的魚丸最勁道!爆汁也最多!」
「那我也來一碗!」劉鑒雄也買了一碗魚丸捧在手里,拿了牙簽扎著吃。
兩人說笑著走到前面拐角處,卻見不遠處是個很大場地,一邊拴著幾只肥頭大耳的肉狗,卻是做狗肉火鍋,打邊爐。
另一邊用三合板圍著一個大房間,板子上鑽了很多眼洞,一群男人正趴在眼洞往里瞧。
胡須勇認識打邊爐的老板,就走過去攀談。
劉鑒雄咬著魚丸,晃到了另一邊。
一個模樣猥瑣男子湊上來,手里攢著一把皺巴巴紙幣,「靚仔,要不要爽一下?」指了指那鑽了很多眼洞的房間。
劉鑒雄抬頭看看招牌,上面很潦草地寫著四個大字︰「管中窺鮑」。
劉鑒雄噗嗤一笑︰「連成語都寫錯!你這里有什麼好看的?」
猥瑣男嘻嘻一笑︰「錯沒錯你一看不就知道了?三塊錢,保證你不後悔!」
劉鑒雄充滿好奇,就掏了三塊遞給對方,然後咬著魚丸找了一個眼洞朝里瞧。
須臾,劉鑒雄意猶未盡地舌忝舌忝嘴唇,抬頭看一眼招牌,贊道︰「九龍城寨,果然有高人!」
「高人個頭!走啦,收錢去!」胡須勇一走神,劉鑒雄就走沒影了,好不容易找到,忙帶他去周記雜貨鋪收數。
雜貨鋪老板和胡須勇也算是老朋友,見了胡須勇不等胡須勇打招呼就取了錢過來。
胡須勇就又交代了幾句,說現在廠子產量上來了,如果老板有需要可以加大供貨。
老板很是高興,石師傅方便面在這里賣得很火,很多孩子,還有打雀的牌友都喜歡吃,甚至連一些不喜歡煮飯的婆娘也喜歡買來當做主食。
胡須勇和老板聊得火熱,劉鑒雄卻在一旁閑得直打瞌睡,心說那些傳說果然是假的,這里安全的很嘛,哪有那麼多壞人?
就在他打第三個哈欠伸懶腰時,胡須勇走出來,亮亮手里頭的一萬塊錢,對劉鑒雄說︰「錢拿到了,我們回去交賬!」
「都這麼晚了,回去元朗很趕的,不如我們在這里過一夜!」劉鑒雄追上胡須勇說道。
胡須勇看一看天,扭臉對劉鑒雄說︰「這里有這里的規矩,工廠也有工廠的規矩。既然收了錢,就要交上,再晚也不能拖!」
劉鑒雄見胡須勇這麼執拗,只覺有病。
此時天色已晚,整個城寨慢慢籠罩在黑暗之中,胡須勇帶著劉鑒雄朝著附近城寨出口走去,忽然,前面出現一個人影。
那是個怪異的男人,耷拉著頭,晃動著身子,斜眼看著胡須勇和劉鑒雄。
劉鑒雄問胡須勇︰「他做什麼?」
胡須勇沒吭聲,看看四周,又看看眼前這個站在黑暗中活像喪尸般的家伙,目光變得警惕起來。
他知道那人是「道友」,吸了那玩意都會上癮,上了癮沒錢買貨就會瘋掉,即使九龍城寨有自己的規矩,這些人也敢犯禁。
「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兒,你都要站在我身後。」胡須勇模了模腰間那把傍身多年的剔骨尖刀,叮囑劉鑒雄道。
劉鑒雄「切」了一聲,「他不就一個人嗎,有什麼好怕的!」
劉鑒雄話音落地,就見前面鬼影重重,又晃出七八個男子。
他們目如豺狼,盯著胡須勇和劉鑒雄從嘴里發出刺耳尖笑︰「人可以走,錢留下!」
……
銅鑼灣,唐樓。
「堅哥,想不到這電視機蠻重的!」大聲雄抱著一台新買的「麗的」電視機跟在石志堅後朝著三樓走去。
「累了你就休息一下,換我來!」石志堅在前面回頭說道。
「開玩笑!我大聲雄以前可是在碼頭扛麻袋的,這才三樓層,換成十層我也一口氣給你抱上去!」
石志堅笑了笑,說真的,有時候自己還真就不如大聲雄這些人,至少力氣沒他們大。
而這個年代的電視機又做得跟鐵疙瘩似的,很是沉重,就這麼一台少說也有六七十斤。
來到三樓,石志堅看見那間本來要做儲物室的房間好像租賃了出去,里面微微透出幾縷燈光。
石志堅皺皺眉,他不太喜歡和別人住在一起,可誰讓老姐石玉鳳喜歡錢呢,八九是她善做主張找了人租賃。
石志堅敲開門。
石玉鳳一眼就看見了大聲雄懷里抱著的電視機,瞪大眼︰「這是做什麼?」
石志堅︰「我買了一台電視機,讓雄哥抱了上來。」
「電視機?」石玉鳳眼楮瞪得更大了。
寶兒听到有電視機看,功課也不做了,高興的從自己房間跑出來,拍著小手蹦跳道︰「好耶!好耶!我們家有電視看了!」
石玉鳳急了︰「不是啊,這電視好貴的!每個月還要交二十多塊錢才能看,簡直比打劫還狠!」
「繳費就繳費咯!」石志堅進了房間。
後面大聲雄一只腿靠在牆上支撐身子,懷里抱著的電視機又架在腿上,對石玉鳳說︰「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先進屋?這玩意好重的!」
石玉鳳這才讓開門,大聲雄一口氣把電視報進屋子里,按照石志堅指點,擺放好在客廳的茶水櫃上,這才喘了一口氣,心說︰「我真是該鍛煉身體了,這段日子吃吃喝喝把功夫都撂下了!」
「老姐,明天電視台回來人幫忙安裝接收天線,你記得接待一下!」石志堅月兌下西裝外套,掛在不銹鋼衣架上,轉身又把領帶解開,也一股腦搭在衣架上。
「你現在做事都不同我講!這麼大一個東西買回來至少告訴我一聲!是啦,你現在發達了不起了,不必什麼事情都要問過我,什麼事情都能自己做主咯!」听到石志堅的話,石玉鳳有些小委屈地白了弟弟一眼,卻又忍不住偷瞄電視機。
「買台電視機而已,老姐你犯不著發這麼大的火!」石志堅打了哈哈道。
「我沒同你發火,我是在同你講道理!」石玉鳳噘著嘴辯解。
「那好,我也同你講道理。」石志堅指了指隔壁,「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就把房子租出去了?」
「呃,這個——」石玉鳳語塞。
石志堅見老姐說不出話,就打開冰箱取了兩罐啤酒,招呼大聲雄道︰「上頂樓,飲酒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