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香是講信用的！既然打賭輸給了你，那麼我就要跟著你，幫你洗衣服煮飯！」
當石志堅準備開著馮國權那輛小福特汽車進城的時候，卻被阿香給攔住了。
阿香穿著短衫，肩膀上挎著包裹，一副離家出走模樣。
「阿香姑娘，那只是個玩笑，你不用當真的！」石志堅斜靠在汽車上等著阿吉。
阿吉答應做他跟班，跟他一起進城。
「胡說！」阿香氣了，直接打開車門坐到車上去，對石志堅道︰「我爺爺講了，做人就要言而有信！雖然我是個女孩子，卻從小被灌輸這種信念，所以今天我跟定你了！」
石志堅哭笑不得，「你待在家里好不好？最起碼還能幫阿龍抓藥什麼的……」
「他的病差不多好了！」阿香說，「我爺爺講頂多一個月他就能恢復到以前模樣！還有啊，我跟著你可不是白跟的，你要付我薪水，人家給你開五千，我不多要，兩千塊！」
「咳咳，這還叫不多要？」石志堅瞪著她，這才明白對方不是言而有信，也不是講話算話，而是找了張長期飯票！
「怎麼，你很為難嗎？大不了我可以少吃一點，少穿一點，薪水卻是不可以少的！」阿香一副賴上石志堅模樣。
石志堅無語，「那你知不知兩千塊我可以聘請三四個佣人？」
阿香板臉道︰「他們有我年輕貌美嗎？有我手腳勤快嗎？像我這樣懂得中藥針灸嗎？偶爾我還會下個降頭……」
石志堅忙打住她︰「好好好，我收下你，你犀利！年輕貌美手腳勤快，我大賺好不好？只是下降頭的不要！」
「你想多了。」阿香摘下包裹舒服地靠在車座上，「下降頭很容易反噬的！再說了，降頭術很邪惡的，我只對那些壞人下降頭，還有對我不好的人下降頭……」
石志堅忙道︰「以後我會對你很好的！」
「石先生！石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阿吉從不遠處跑過來，渾身上下掛著鍋碗瓢盆，背後還背著被褥，活像逃難的。
「你這是——」石志堅指了指他身上，「你把家里的家當全帶來了？」
阿吉嘿嘿一笑道︰「俺家婆娘講了，這些東西不值錢，卻都還能用！讓我帶上好給石先生你做飯！」
「咳咳，這些都不用的，」石志堅說，「公寓應該什麼都有，廚房什麼東西都不缺！」
「啊，這樣啊？」阿吉看看自己帶來的鍋碗瓢盆，「要不我把這些東西再送回去？」
「不用，丟掉就好！」石志堅說，「省得浪費時間！」
阿吉一听這話忙搖頭道︰「不行！這個真不行！這些可都是我的傳家寶，丟不得的！」
石志堅還想好言解釋，阿香在車內不耐煩了︰「石先生讓你丟你就丟！你是做下人的，要听主人的話！還有啊，你要是不丟的話，我就對你下降頭！」
阿吉嚇得一縮脖子︰「別！你可千萬別下降頭，我丟掉就是！」
阿吉摘下那些亂七八糟鍋碗瓢盆，嘴里念叨︰「不是我願意的，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們！鍋啊，碗啊，盆子啊，你們跟我這麼久，一直任勞任怨，現在我丟掉你們，你們可不要埋怨我，你們要是命好就被好心人撿到，到時候又可以發揮特長……」
乒乒乓乓！
阿吉把一大堆家伙什丟掉，心里充滿不甘和不舍，最後還雙手作揖朝著那些家伙什拜了拜︰「再見！」
阿吉上了車。
阿香瞪他一眼︰「怎麼，很傷心？」
「不，不傷心。」
「不傷心就笑一個。」
「呃，這個我……笑不出來！」
「笑不出來也要笑！」
「那個……呵呵！」
石志堅駕駛黑色小福特揚長而去。
後面一伙碼頭工人下班回家，看到路邊堆著一堆鍋碗瓢盆，先是一愣，見沒人，當即上前瘋搶起來。
「造孽啊，誰把這麼多好用的東西扔了？」
「地上撿到寶，不要白不要！」
大家伙全都興奮地大喊大叫。
「這口鍋是我的！」
「這只碗是我的！」
一開始大家伙還很溫和，最後人們開始拳腳相加。
「去你媽的，跟我搶？！」
「我你祖宗！」
「來啊，孫子！」
勞動人民樸實的叫罵響徹天地。
……
這是一棟很精致的小型公寓樓。
石志堅對于這樣的住所幾乎無感，因為他見識太多豪華別墅，私人莊園之類。
可是對于一直生活在水上人家阿香和阿吉來說，卻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石志堅把車停好，打開車門，下了車，習慣性地模出香煙叼在嘴上，攏手打著火抬頭看著公寓。
阿香和阿吉忙把腦袋從窗戶縮回去，然後整理包裹行囊，從車上下來，然後瞪大眼，張大嘴巴望著這棟高樓。
「好高的樓。」阿香說。
「是啊，太高了，住在上面會不會掉下去摔死？」阿吉說。
阿香直接給阿吉腦門來一記爆栗，「烏鴉嘴！好好的怎麼會摔下去？」
阿吉模著頭無辜道︰「可能擦玻璃呀，擦窗戶呀，還有澆花什麼的……」
「要死也是你先死！」
「哦！」
公寓樓上，窗戶打開，探出幾個腦袋往下看，他們都是這棟樓租戶。
「哇，看到沒有，來新租客了！」
「那個白衣男蠻帥的！待會兒打個招呼去！」
「小金寶，就你騷！」
「你想騷也要看看長相才行！」
石志堅抽完一支煙，這才把煙蒂丟在地上踩了踩，帶著阿香和阿吉上樓。
他們住在五樓。
來到三樓時候，被一個體態妖嬈的旗袍女郎攔住。
旗袍女郎故意把開叉很高的旗袍撩起，露出大長腿，嘴里嗑著瓜子道︰「你們是新搬來的？」眼神卻流波婉轉地瞟向一襲白衣帥氣無比的石志堅。
「沒錯，我們是新來的租客！我姓石，叫石志堅，幸會！」石志堅主動上前與旗袍女郎握手。
女郎煙視媚行，咯咯一陣嬌笑，見石志堅這麼主動顧不得繼續嗑瓜子，忙騰出一只手道︰「我是住在三樓的小金寶，做進出口生意……」
「做鬼的進出口生意！」這時候一個大肚婆從四樓下來，懷疑抱著一只寵物狗譏笑道︰「不就是樓鳳嘛，還搞得那麼高大上！進出口？！我這個包租婆沒吭聲，你就不要再在這里搞笑了！」
小金寶被大肚婆這麼一搞，臉色微紅，不過馬上又嬌笑起來，對著石志堅道︰「大家都是鄰居，如果有需要的話來我這里玩，我給你打五折！」
說完還朝石志堅挑挑眉毛，拋了個媚眼，這才閃開道路。
石志堅笑了笑，朝著走去，對著大肚婆說︰「你好，我是新搬來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要每月租金夠數，那麼你們就可以安安穩穩住下去！」大肚婆見石志堅長得靚仔就捋著寵物狗的腦瓜好聲好氣道，「最主要的認對人，不要跟那些胭脂俗粉混在一起，你要有追求——比如說有時間陪我打打麻將，飲飲茶什麼的，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明白嗎？」
石志堅微微一笑。
大肚婆這才抱著寵物狗閃到一邊，讓石志堅他們上去。
路上阿吉問阿香︰「阿香，你見多識廣，也叫樓鳳呀？」
阿香不懂裝懂︰「這還不明白？樓鳳就是樓上的鳳凰咯！」
「咱們這樓上也能住鳳凰？」
「傻瓜，這世上哪有鳳凰？所謂鳳凰就是雞仔咯！說白了，剛才那個女的是養雞的！」
「哦，我明白了，原來她是養雞專業戶！」阿吉恍然大悟。「可是咱們這樓上允許養雞嗎？」
「當然允許咯！」阿香指了指大肚婆抱著的狗道，「既然這樓上可以養狗養貓，當然也可以養雞養鴨咯！」
阿吉點頭︰「有道理！」
……
三室一廳一廚一衛。
作為主人，石志堅先選了一間窗戶朝陽的房間。
阿香第二，選擇了一個空間大點的。
阿吉最後，選了一個稍微小點的房間。
即使這樣，阿吉已經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按照他的話來說，就他這臥室都比他曾經住的地方都要大。
當看到洗手間馬桶時，阿吉再次歡呼，他說自己曾經在電視上看過這種東西，一按閥門就嘩嘩下水，比他們家壓水井還要厲害。
阿吉在這邊大呼小叫，見到什麼都稀奇。
阿香在一旁呵斥道︰「你收斂點好不好？不要動不動大呼小叫！這有什麼？不就是一座公寓，不就是配備一些新鮮東西嗎？沒見識就是沒見識！真丟人！」
呵斥完，阿香這才走向自己房間，關上門，背靠門板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後再也壓抑不住內心興奮，一個虎撲，撲到床上！
彈黃床嘎吱吱作響。
舒服得阿香整個人都快昏死過去，「哇，太棒了！這才是生活呀！我要死了！以前睡在那硬木板上都快硌死！現在終于睡到這麼舒服的床了！阿香，你的好日子來了！怪不得爺爺告訴你，一定要死纏爛打賴上這個姓石的，你看看，有吃有住，還有錢拿，多贊！哇哈哈！」
阿香在床上踢騰著腿，樂不可支。
外面石志堅則對他們說︰「阿香，阿吉，你們先把家里收拾一下，我去利氏船行報到。」
……
馮國權也算是個有心人，安排石志堅居住的公寓距離利氏船行並不算遠。
石志堅駕駛小福特汽車並未直接趕去利氏船行公司，而是轉彎去了碼頭。
石志堅知道，這次馮國權之所以肯下血本聘請自己，目的就是要借助自己能力來對付他的死對頭黃棟梁。
黃棟梁身為利氏船行總經理，官餃比馮國權這個主管要大。
黃棟梁負責船行一切事務，主要是行政方面的。
馮國權則主抓海外出口貿易，很多時候還需要親自跟船。
原本兩人涇渭分明，誰也不犯誰。
奈何黃棟梁一直野心勃勃，又貪婪無厭，數次在馮國權負責的商船夾帶走私，尤其最近更是走私了一批價值上千萬勞力士金表。
馮國權知道此事，卻很難決斷，要是告訴上面，就等于和黃棟梁徹底撕破臉皮。
可要是任由黃棟梁胡作非為，萬一以後出事兒了，他馮國權也月兌不了關系！
這就是典型的沒吃到羊肉也惹一身騷！
馮國權絞盡腦汁也不知該如何才好，石志堅現在就準備幫他搞掂此事。
碼頭上，一幫人正在裝卸貨物。
作為碼頭籌老的漢子穿著唐衫唐褲，一只腳光著踩在椅子上，用手扣著腳丫子，腳指頭縫內白色死皮紛紛搓落。
他另一只手拿著換算麻袋的竹籌，挨個發給那些碼頭工人。
扛上一麻袋，就收取一支竹籌，力氣大的可以扛兩三袋，就一次收取兩三支竹籌，以此類推。
等到裝卸貨完畢，就按照每個人手中竹籌來算工錢。
石志堅故意把小汽車朝籌老開去，喇叭滴滴作響，竟不停歇直接朝籌老坐的地方撞去！
籌老正在耀武揚威搓著腳丫子，給工人們發竹籌，冷不防有車撞來，顧不得許多，「哎幼媽呀！」急忙從椅子上竄起來，連鞋子都顧不得穿，一個踉蹌躲閃，最後收不住身，一蹲在地上！
「要死啦，怎麼開車的？」
「差點撞到人知不知道？」
一群人圍了過來，對著車內石志堅吼道。
這人有些是工人，更多的是碼頭打手。
他們本身就是解決碼頭事務的，像石志堅這樣很像是在故意鬧事。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石志堅推開車門，下車。
第一時間，石志堅從懷里掏出香煙一個個遞煙過去。
這一招超級靈驗。
那些咋咋呼呼打手一見石志堅這麼客氣，又開著車，穿著打扮很是不凡，立馬沒了底氣，接過煙︰「怎麼搞的，這麼不小心？」
石志堅笑笑，繼續賠罪，然後徑直走向被人攙扶起來的籌老。
這次石志堅遞煙過去，籌老卻沒接，而是瞪眼看著石志堅︰「幾個意思？我跟你有仇，想要撞死我？」
「怎麼會呢？純屬意外！」石志堅笑著說道，「主要是我趕時間，心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