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雷洛身子晃動一下，看著眾人注視他目光，情緒逐漸冷靜下來。
他深深地閉上眼，又睜開︰「難道非要跑路不可？！」
「洛哥，冇得選！」陳細九說。
「洛哥，我們知道你舍不得這里，可是-——冇得選！」豬油仔說。
雷洛有氣無力地伸手扶著陳細九肩膀，又看看豬油仔︰「冇得選？」一臉苦笑，「終究，還是我錯了！」
此刻的雷洛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廉政公署那邊有他貪污證據，他是大老虎，人家不打他打誰？
今晚要不是石志堅出手，恐怕他雷洛早已身陷囹圄，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就在雷洛徹底喪失斗志之時，石志堅緩緩打開車窗，朝外彈彈煙灰道︰「船快開了！」
雷洛扭臉看向他，眼神復雜。
身後妻子白月嫦說︰「走吧！至少我們一家人還能在一起！」
雷洛回頭看向雷府，看向這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榮華富貴即將煙消雲散。
「走吧，洛哥！再晚就來不及了！」陳細九說。
「洛哥，我們陪你一起去溫哥華，到了那邊可以東山再起！」豬油仔說。
雷洛聞言，再無留戀，猛回頭道︰「走——！」
……
凌晨三點，灣仔碼頭。
深夜中，一艘小船停泊在碼頭邊。
海浪擊打碼頭，發出嘩嘩聲。
當雷洛乘車跟著石志堅來到碼頭時候，看著眼前冷冷清清碼頭，還有淒涼夜風，只覺人生荒唐至極。
他從車上下來。
整個人有些僵硬，還是有些難以面對眼前現實。
妻子白月嫦等人把行李裝上車，陳細九的家人，還有豬油仔的家人這時候也趕了過來，大家集合起來往船上搬運行李。
那船老大不知道雇主是石志堅，也不認識雷洛等人，見有這麼多人乘船，嘴里埋怨生意虧了。
陳輝敏上前把一沓錢塞他手中，船老大立馬露出笑臉，並且保證一定會把人安全送去泰國。
「沒想到我雷洛英雄一世，現在卻要跑路？呵呵，呵呵呵！」雷洛自嘲道，「以前你多威風啊，在警界頤指氣使，誰不敢听話？沒想到現在卻要搭乘這麼破爛小船逃命！」
「冇辦法！今晚只有這艘船去泰國！」說話間，一支煙遞了過來，石志堅披著風衣並肩與雷洛站在一起，夜風吹得他風衣獵獵作響，「你忍一忍，很快就會過去！」
事已至此，雷洛也算認命了，接過石志堅遞過來香煙咬在嘴里︰「那你呢？我走了以後你怎麼辦？」
「我？到時候再說！」石志堅望著海面淡淡道。
「我不是傻子，那個百里渠之所以會放過我，就是要設計你！你做我的擔保人，如果出了事兒，他就能拿你問罪，你怎麼辦？」雷洛認真看著石志堅。
石志堅這才把目光從海面收回來看向雷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洛哥你放心就好！」
雷洛心里一酸，又是一暖，伸手握住石志堅的手︰「你又肯叫我洛哥了，是不是？我那麼對你，你還對我這麼好，現在更是肯為我背負罪名，阿堅，我真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別說這些客氣話，我們兩個-——一世人兩兄弟！」
「說得好！一世人，兩兄弟！阿洛，這句話我可是經常同你講的！」說話間，就見跛豪竟然驅車趕到！不，跟在跛豪後面竟然還有十四五輛豪車！
「媽呀，怎麼回事兒？」船老大猛地見這麼多車開來，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搞偷渡被人發現。
雷洛也被眼前一幕驚呆。
只有石志堅淡定地看著眼前一切，似乎早已知道。
隨著跛豪過來的還有陳志超，藍剛，韓森等人。
這些人全都是警界大佬，或者是江湖大佬，之前都是以雷洛馬首是瞻。
「洛哥，不要張大嘴巴了，我們來送你！」
「是啊，雷警司，知道今晚你要離開香港，我們一起來這里為你送行！」陳志超笑著說道。
雷洛簡直難以相信眼前一切，他還以為自己這次跑路會冷冷清清充滿淒涼，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前來為自己送行。
雷洛目光從跛豪身上移到陳志超，藍剛，韓森，十四K大佬葛天王，新記大佬，以及和記大佬黎闊華等人身上。
再看向另外一邊，則是石志堅的一幫親信，也和雷洛打過交道的老對手顏雄，大律師胡俊才和梁有才，以及大聲雄，胡須勇等人，這一刻雷洛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想要哭出來！
他掩飾地用手搓了搓臉，「蒲你阿母，沒想到今晚這麼冷，衣服穿少！」
跛豪拄著拐杖，上前拍拍他肩膀︰「別裝了，是不是感動了？」
雷洛推開跛豪的手︰「感動個頭！既然來送行，也不早點告訴我！」
「邊個知道今晚你要跑路？要不是阿堅通知我，我還在暖被窩呢，才不會來這鳥不拉屎地方！」
顏雄走上前，把一張名片遞給雷洛︰「保重啊，阿洛！我們斗了大半輩子，沒想到會以這樣方式離別，這是我在泰國那邊朋友，你遇到事情打電話給他就好！」
雷洛接過名片，佯裝生氣道︰「講真，顏雄，你是不是很爽？現在我跑路了，你還能美美待在香港——」
「爽個鬼呀！你走了我不知多不開心，沒了你，以後想要找個打嘴仗的人都冇！還有啊，你要以為是在跑路，權當是旅游了，你不知泰國那邊有多美，食物好吃，妞也多！最重要的是華人在那邊地位很高的！當然，如果你覺得加拿大溫哥華好，也可以直接移民去那邊，石先生都幫你安排好了！」顏雄語重心長道。
雷洛望著顏雄，突然伸手抱住他，狠狠拍拍顏雄後背。
顏雄被雷洛搞得一愣，「做乜呀？你可不要感動？我們可是對手來著！吶，等我退休時候也去找你，到時候我們拼酒，得不得？！」
雷洛松開顏雄︰「當然得了，等去了泰國和溫哥華我一定把酒量練好，等你過來拼酒！」
「哈，一言為定！」顏雄與雷洛握手。
這邊陳志超，藍剛和韓森三人上前。
「雷警司，你先走一步，我們三個隨後跟上！」陳志超說道。
「是啊，我們現在還不能走，不過那些廉政公署的人查的很嚴，到時候恐怕也要找你！」藍剛說。
「洛哥，你在溫哥華給我們留個地方，到時候大家一起搬過去住，做鄰居，一起打牌，打高爾夫！」韓森說道。
「好！」雷洛點點頭，與陳志超握了握手，又拍拍藍剛和韓森肩膀，「我去那邊先幫你們探探路，到時候買多幾棟房子我們做鄰居——」
緊接著，雷洛又和其他認識的人握手告別。
這時候船老大才明白過來，今晚乘坐他船要去泰國的到底是誰。
船老大驚掉下巴，看著眼前場面更是畏畏縮縮，不過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道︰「不好意思諸位，時間差不多了，船要開了！」
雷洛聞言點點頭，最後轉身走向石志堅，想要說什麼，望著石志堅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
石志堅卻似乎什麼都知道，伸手與雷洛握手道︰「洛哥，一路走好！」
雷洛猛地點點頭，頭也不回地對陳細九和豬油仔說︰「我們走！」
此時白月嫦等人早已在船上等候良久。
見雷洛他們走來，忙讓開地方讓他們上來。
船老大收了鐵錨，渡輪發動著發出一陣轟鳴。
一代梟雄雷洛處理船頭，身邊站著左膀右臂陳細九和豬油仔。
石志堅朝他揮手，對身後眾人說︰「大家送洛哥上路！」
顏雄，跛豪，陳志超等人起身高喝︰「洛哥，一路走好！」
雷洛聞聲，再也忍不住眼圈泛紅，使勁兒朝眾人揮手告別！
此時此刻，雷洛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個在香江打拼情景。
在賽馬場認識石志堅！
在警局會議室擊敗顏雄當上總華探長！
在砵蘭街擊敗陳志超一躍成為華人第一警司！
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執掌整個香港警界，制定規矩，連那些鬼佬上司都要對他俯首稱臣！
那時候的他執掌雷霆俱樂部，無數警界大佬還有江湖大佬都是他座上賓，他在地下室設置金錢帝國，堆積如山的鈔票，還有那擺放整齊的金條……
一切歷歷在目！
雷洛望著逐漸遠去的碼頭，忽然想起了石志堅在喝醉酒之後經常哼唱的那首古怪歌曲-——
那時候他還笑話石志堅這首歌唱得難听，石志堅告訴他這是一首閩南語歌曲，很難唱的-——
不過雷洛試了試，卻把那首歌唱得很好！
那首歌的名字叫《一生啊》！
面對香江碼頭，面對漸漸遠去石志堅等人，雷洛腦海浮出那首歌︰
「我放蕩了一生，笑看世事險人心
二字啊相挺，是非甘講會真
我執迷了一生，啊輕談塵緣情
風霜夜霧深，漂泊不歸人……」
在雷洛看來，自己這一生，此刻全都寫在這首歌中！
「一杯酒干落去，敬著浮華的年紀
一支煙點過去，沉輪歲月的滋味
一條路行落去，坎坷旅途的孤兒
一顆心看過去，尋找堅定的勇氣
一生啊蹉跎去，怎怨青春
換無一片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