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正邪之間

「總寨主在哪里?」

「總寨主,哪個不開眼的,惹了您老人家?」

「總寨主,讓劉某活剮了他!」

不到一個時辰,太湖各個水寨的寨主、偏副寨主就趕了過來,一個個渣渣嗚嗚的。

進得屋來,看到牆角低頭站著十幾個人,而陸冠英居中而坐,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總寨主,您這是個什麼章程?大家伙兒都到了。」

最後,還是在總寨跟陸冠英走得比較近的劉老三,仗著膽子上前搭話道。

「都到了?這麼說,我陸冠英的話,在這太湖水寨,多少還管點兒用了?」

陸冠英眼皮也沒抬,「陰陽怪氣」道。

「總寨主,瞧您說這話,除了老莊主,您在太湖水寨,那絕對是一言九鼎,比聖旨都管用。」

劉老三也不知道啥情況,只能順著陸冠英的話往下說,心里卻把那個惹惱了陸冠英的家伙,罵了個半死。

「是嗎?我還不知道自己的話這麼管用?」

陸冠英睜開眼楮,站了起來,在屋里 達了兩圈,看著眼前這一個寨主和偏副寨主。

這些人少的,手下有三五百人,多的能有一千出頭。

大大小小十幾處水寨,現在總人數已經突破了五千人,而直接歸屬于陸冠英的,只有六百人,不算上「歸雲莊」的五百莊丁。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因此,上個月陸冠英在老爹的提點下,頒布了一些「規矩」,無非約束一下各寨。

其實,整個太湖水寨的風評,還是不錯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這碩大一個太湖,就足以養活這些人。

更別說在環太湖區域,各寨也有自己一些正當的買賣,店房、酒肆、茶寮、船行等等。

因此,強男霸女、欺壓良善之事,甚是少見,本身很多人就是出身貧寒,又多是本地的鄉親。

可就是前一段時間,從北方陸續投奔過來這些人,在太湖待了一段時間,就原形畢露了。

陸冠英也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都還在自己能接受的範圍之內,為了防微杜漸,才頒布了一些「規矩」。

同時,也讓陸威派人,重點就盯著錢六所屬的水寨,這里也是從北邊來的賊寇聚居地。

果不其然,今晚陸冠英剛回到「歸雲莊」,陸威就來報,錢六一眾在太湖劫掠了一名女子。

這要放在別的山寨,可能不算什麼大事,在太湖水寨可不行,尤其是剛剛頒布了「規矩」,這是在「啪啪」打臉啊。

才有了之前的,陸冠英親自來了兩百精銳莊丁,殺奔錢六的水寨。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在千鈞一發之際,踹門進來,救下了程瑤迦。

並讓人通知「開香堂」,這是要「殺一儆百」啊。

「陸威,把上個月公布的禁令,再重申一遍。」

這陸威早有準備,拿出一張紙來,大聲朗讀了一遍。

「各位,咱們太湖水寨,原來一盤散沙,大家不僅要地方官府的征剿,自己人有時候也自相殘殺。」

「即便如此,大家伙也未必能保證吃飽肚子,更談不上養家湖口。」

「各位信任我們父子,願意團結起來,讓我陸冠英抻著個頭,那陸某就算才疏學淺,也願意同兄弟們一起,打拼這份事業。」

「可是今日,卻有人不顧陸某人頒布的‘規矩’,行強男霸女之事,要壞我太湖水寨的名聲,這是在壞我們太湖水寨的立世根本。」

「劉老三,我來問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會怎麼處理?」

「那還用說,輕者‘三刀六洞’,重者,無需總寨主動手,劉某就替您給他切開了,晾著。」

在整個太湖水寨中,劉老三不愧是陸冠英手下,最佳的「捧跟」人選。

這老哥也帶著七八百的兄弟,因為早年陸乘風曾經救過他一命,現在就一心一意地追隨陸氏父子。

「其他各位寨主呢?」

陸冠英很滿意劉老三的表現,又環視了一圈其他寨主。

「三刀六洞」

「剁了他、剮了他」

「不殺不足以定軍心,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一個個急著表忠心,還有調書袋,拽詞的。

「總寨主,我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都是他們攛掇我的啊,小的一時多喝了兩杯馬尿,才做下如此勾當,求總寨主給小的留條活路吧」

躲在人群中的錢六,看到這情況,早嚇得尿褲子里了。

擠出人群,跪倒在地,連滾帶爬地來到陸冠英近前。

「呸,原來是你這個孫子,還他娘的敢強男霸女了?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劉老三看錢六爬了過來,上去「叮 五四」,就是一頓嘴巴子。

打的錢六涕泗橫飛,槽牙都掉了好幾個。

「好了,劉老三你也不用打他了。」

「錢六,我來問你,這女子可是你派人搶來的?」陸冠英平靜地問道。

「是是小的讓人搶的,不過」

「好,是你搶得就好。剛才你是否意圖輕薄于她?」陸冠英繼續問道。

「是小的多喝了兩杯,一時把持不住,不過」

「錢六,別的我不多說,就‘強男霸女’、‘強行侮辱良家女子’,這兩條,我陸冠英就不能留你了。」

「來人,將錢六推出去砍了,把腦袋就掛在寨門口的旗桿上。」

「從明日起,讓所有太湖水寨所有的兄弟,都來看看,不守規矩、為惡一方的下場。」

「另外,今夜屋里這些人,全部拉下去,杖責四十,攆出太湖水寨。」

「劉老三,錢六手下那些人,你一個一個審查,有劣跡的,直接打了出去。想留下的,今後就編到你的手下吧。」

根本就沒給眾人反應的機會,陸冠英殺伐果斷,就把今夜的事兒給判了,也解除了這幾個月來的隱患。

善後之事,自有陸威、劉老三下去處理,陸冠英這個總瓢把子,也落得清閑。

「阿嚏——」

打噴嚏的聲音,從角落里傳來。

陸冠英彷佛才想起被綁的那名女子,想著讓人安排她先找地兒住下,卻發現滿屋的人,早已走得一個不剩?

這是什麼情況?都這麼沒眼力價嗎?

「那個姑娘你還好吧?」

陸冠英也不知道該問什麼,這一句一張口,角落里的女子居然放聲哭了起來。

這下子,陸冠英更加手足無措了。

急忙來到面前,想解釋一下自己不是「壞人」。

卻發現這女子在不停地抽泣,臉卻紅得異常,眼神也略顯迷離。

「姑娘——」

陸冠英呼喚著,卻得不到回應。

仗著膽子,伸手模了一下她的額頭,竟然燙手得很。

陸冠英也顧不得那麼許多,把大氅給她裹嚴實了,伸手抱了起來就往外走。

「陸威、陸威,給我背馬——」

一直守在門外的陸威,趕忙牽過陸冠英的馬,自己也帶著一隊莊丁上馬。

陸冠英也沒理他們,一手抱著那女子,一手攏絲韁,認鐙扳鞍上馬,雙足點鐙,一磕飛虎,直奔寨門。

「大家都快跟上——」

陸威也急忙招呼各莊丁,心里卻在想。

「少莊主,你這也太性急了吧?這邊剛處罰完別人,自己就這樣‘明目張膽’地抱著姑娘,打馬而去。話說,這樣真的好嗎?」

陸冠英一路疾馳,進了「歸雲莊」的大門,就喊上了。

「來人,去把莊里的大夫請過來,要快。」

話沒說完,人就沒影了,直接騎馬跑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大半夜的,在「歸雲莊」里一路疾馳,懷里還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而且陸威他們,兩百人還在後面跟著進莊。

你讓那些看門的,巡夜的,都怎麼想?

好吧,你們願怎麼想,就怎麼想,誰讓他是少莊主呢。

進了自己的臥房,陸冠英輕輕地把那女子放在床上,院子里的丫鬟也驚醒了。

「少莊主,您這是」

陸冠英沒理會她們狐疑的目光,直接吩咐道。

「快,你們去找一套衣服,里里外外都要,進去兩個人,給里邊那個女子把濕衣服全換下來。」

丫鬟們也不敢多問,只好听話照做。

只是,在給那女子換衣服的時候,發現此女不僅渾身濕透,衣服還被扯得一條一條的。

心想︰咱們少莊主至于嗎?想要女人,「歸雲莊」里這麼多都等著呢。

看著這位昏迷不醒的女子,兩個丫鬟莫名地感覺酸  的,恨不得以身相替。

莊里的大夫劉老先生,也終于趕了過來。

大半夜的,老頭正睡著了,就被從熱乎乎的被窩里給叫醒了。

「劉大夫,您趕快進去看看這個病人吧。」

等在院子里的陸冠英,一見到劉大夫,趕忙拉著他往里走。

丫鬟們已經給那女子換好了衣服,這麼一折騰,似乎還好受了一些,女子不再抽泣,只是還一直高燒著。

「劉大夫,病人怎麼樣?」

「少莊主勿憂,此女是因落水遭寒,後來應當受了驚嚇,風寒入體,才導致高燒不退,待老夫給她開一副退燒的藥,喝下去就好。」

老頭抬眼看了看陸冠英,眼神里透露著「怪異」的神色。

「一會兒喝完藥,最好讓她好好休息一晚,調理幾天就會好的,其他的事情,少莊主也不急于一時,呵呵」

什麼情況?這老頭的眼神怎麼這麼「猥瑣」?

劉大夫寫了一副藥方,自有丫鬟過去抓藥、煎藥,然後讓女子喝了下去。

眾人都退下了,陸冠英才發現床被那女子佔著了。

眼看三更已過,他也懶得再找地方去睡,也擔心這女子有個什麼閃失,索性就靠在床邊,睡著了。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從「歸雲莊」少莊主的臥房里傳出來,打破了冬日清晨的寂靜。

無論是在庭院中灑掃的小廝,還是早已準備好早餐,候在門外的丫鬟,都被這聲尖叫給驚到了。

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該干嘛干嘛去。

就連門外的丫鬟,也只能繼續等著,她們還沒听到少莊主的吩咐,不敢貿貿然闖進去。

萬一進去了,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場面怎麼辦?

陸冠英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卻略帶驚恐的臉。

鵝蛋的臉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長長的睫毛上,閃爍著委屈的淚花。

昨夜光線不好,原來這女子如此美貌啊。

「你你看夠了沒有?」

那女子見陸冠英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臉,尤其還離得這麼近,對方的呼吸都能感受的到。

「啊那個,姑娘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陸冠英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沒曾想還帶倒了旁邊的凳子。

這一個略帶滑稽的舉動,反而把那女子逗笑了。

她也認了出來,眼前的男子,就是昨夜在自己最無助之時,從天而降,過來解救自己的人。

「姑娘,昨晚你發燒了,在下就自作主張將你帶了回來。」

「哦,你的衣服是丫鬟們幫你換的,你原來那身已經濕了,也破了沒辦法再穿了。」

陸冠英總算恢復了正常,感覺提前解釋一下換衣服的事情。

那女子靜靜地躺在那里,听著陸冠英的解釋,望望周圍,判斷出這個是男子的臥房,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紅暈。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見那女子不說話,陸冠英輕聲地問道。

他這麼一問,女子才發現自己肚子還真的餓了,似乎快一天水米沒沾唇了,就微微地點點頭。

「來人,送點早餐過來。」陸冠英沖著外邊喊道。

「少莊主——」

早候在門口的兩個丫鬟,推門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個食盒。

「那個啥你們兩個伺候這位姑娘用早餐吧。」

陸冠英說完,站起身來,逃也似的離開的房間。

就這樣,那女子暫時就住在了「歸雲莊」。

後來接觸多了,兩人才發現彼此之間,竟然有那麼多共同的喜好。

漸漸的無話不談,耳鬢廝磨、情愫暗生。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瑤迦,你真要走嗎?」

這一日,程瑤迦提出辭行歸家,本來她就打算好的,要趕回去過年。

為了「抓賊」,居然跑到太湖來了,眼看再有十來天就過年了,此地離寶應尚有七八百里的路程。

「那我那我可以到你們家去提親嗎?」陸冠英終于說出了這句心里的話。

「冠英,我當然想讓你去。可是,我是全真教弟子,而你卻是‘桃花島’門下」

就差沒說出,「自古正邪不兩立」來。

他們兩人其實都不太清楚,全真教跟「桃花島」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恰恰是程瑤迦听丘處機說過,行走江湖要避開「桃花島」的人。

而陸冠英,卻知道全真教的前輩高人,被自己的師公囚禁在「桃花島」,整整十五年。

鬼使神差的,就讓他們覺得,雙方的門派和長輩,是絕對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的。

程瑤迦還是走了,即便她是那樣的不舍。

甚至都不清楚,此一去,今生是否還有再見之日?

「說完了?」

大廳里的眾人,安安靜靜地听陸冠英講了半年前,太湖岸邊發生的這一幕「愛情故事」。

「師公,是徒孫做錯了,甘領您的責罰。」

好容易坐著把事情講完,轉眼功夫又跪在了地上。

「哼, 沒出息的東西!」

「東邪」笑罵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

「乘風,明日你帶著冠英,準備一份厚禮,去寶應程家提親,並把婚期給定下來。」

「默兒,全真教那邊,你就給‘丹陽子’去一封信,以你‘桃花島’少島主的身份,向全真教求親吧。」

既然「東邪」已經定了基調,眾人也不再說什麼,該吃吃、該喝喝,還是慶祝黃蓉的生辰要緊。

似乎沒人注意到,陸冠英還愣愣地,跪在地上。

咋就沒人管我了?

說好的「正邪不兩立」呢?

那麼,這半年來,我這擔驚受怕的,到底為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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