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吳澤民這麼說，趙美芬立刻就皺起眉頭。
「這話我就不愛听了，怎麼叫門不當戶不對？人家小曹也是工人子弟，又不是資本家後代，而且都是城市戶口，跟咱怎麼門不當戶不對了？」
吳澤民搖搖頭︰「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你覺得咱們家跟曹家，他合適麼？」
「怎麼不合適？」趙美芬道，「咱是女兒，女往高嫁，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吳澤民擺擺手。
做了個深呼吸後，徹底坐起來的吳澤民皺眉道︰「這個曹志強吧，年紀輕輕，父母雙亡，雖然還有個姐姐，也就是那個佳佳，可于情于理，那個佳佳根本就管不了人家曹志強。
曹志強跟咱閨女一樣，才十九歲，偏偏就成名太早，身居高位，手里還有大把大把的錢，這很容易膨脹的。
咱們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你應該知道，年輕人是不定性的。
今天喜歡這個，明天說不定就喜歡那個了。
一般人的話，喜歡上一個人，再喜歡另外一個人的話，往往力有不逮，有各種條件約束著，自然沒法恣意妄為。
可曹志強不一樣啊。
他年輕有為，有錢有權有名望，還是在京城里生活，那以後得遇到多少誘惑，遇到多少漂亮小姑娘啊。
咱家青紅是不錯，但實話實說，她也就在咱那里還算出類拔萃。
要是到了大城市，她也就一般孩子，算不得什麼。」
「哪有你這麼說自家閨女的。」趙美芬皺眉道，「還有，你到底想說什麼？」
吳澤民搖搖頭道︰「我當然是向著咱家青紅，至于我想說什麼，我就是想說，曹志強這孩子太高，咱青紅有些高攀不起，硬要高攀，以後的日子未必是好啊。」
「你！」趙美芬剛要說什麼，可話到嘴巴，卻又咽了回去，只是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一看趙美芬這幅樣子，吳澤民點點頭︰「看來你也想到了。」
嘆口氣後，吳澤民繼續分析道︰「美芬啊，你還記得小根麼？」
「當然知道。」趙美芬點點頭。
吳澤民繼續嘆氣︰「其實小根那孩子不錯，要不是他是農村出身，要不是他不是上海人，要是我一直希望青紅回上海，我也就不會非得攔著他倆。
但事實就是，他倆真的不合適，如果青紅跟了小根，就得一輩子呆在那個小縣城，我不想讓青紅過那種日子。」
「那小曹是城里人。」趙美芬道，「他雖然不是上海人，但也是京城人，不比上海差，這總行了吧？」
「听我把話說完！」吳澤民搖搖頭。
吐了口酒氣後，吳澤民繼續道︰「小曹跟小根，正好是兩個極端。
如果說小根是配不上咱家青紅，那小曹呢，是咱家青紅配不上人家。
這婚姻不是兒戲，更不是談情說愛，而是柴米油鹽，人情世故，是兩個家庭的事情，不是單純兩個人的事兒。
你說咱兩家要是情況相差不大，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小曹跟青紅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小曹他有錢有權有能力，堪稱才華橫溢也不為過，我就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出色的年輕人。
可咱青紅呢，除了漂亮，听話，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過人的地方。
小曹當初為什麼能看上青紅？還不是因為青紅她漂亮？
可容顏易老，女孩子的漂亮啊，也就那十幾年的事兒。
等過個十來年，青紅三十歲以後了，不如現在年輕漂亮了，小曹還能繼續喜歡青紅麼？
到那時候，小曹還是年富力強，有錢有才有名望，身邊有多少年輕漂亮的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圍著他轉悠？
你敢保證到時候小曹能不動心，能不拋妻棄子，拋棄青紅，另外再找更年期的小姑娘？」
趙美芬一皺眉︰「我看小曹不是那種人。」
「可他是男人！」吳澤民搖搖頭，「我也是男人，我最懂男人。
十個男人九個花，還有一個是傻瓜！
什麼好男人，那都是被環境約束著。
你比如我，我要是敢背著你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我肯定被人看不起，肯定沒法在工廠呆，名聲全都臭了，還要被你們掃地出門，到時候真的是一無所有。」
「呵！」趙美芬冷冷一笑，「原來你是不敢，不是不想啊。」
「是，我當然是不敢。」吳澤民大方承認，「一般的男人，誰不想三妻四妾，那不是政策不允許，條件不允許麼？
就算現在，哪怕政策不允許三妻四妾，可如果你有錢有勢有條件，有幾個能不動心，不在外面找情人的？
別的不說，就說我那廠的副廠長吧，他不就跟廠子里的一個年輕女工不清不楚，實際上把人家給包養了？
還有你們醫院那個什麼科的主任，他不也瞞著自己老婆，跟個實習護士勾勾搭搭？
其他類似的事情多了去，還用我一一列舉嗎？」
趙美芬略一皺眉︰「總有好的，也有那種又專一又有本事的男人，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別拿我比，我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過。」吳澤民道，「至少我沒在外面找女人。」
「那是你找不到吧。」趙美芬冷冷道。
「我那是不想找！」吳澤民道，「我沒那麼多花花腸子，我只想為了這個家！」
「那不還是。」趙美芬道，「你怎麼知道人家小曹就花花腸子？」
「你怎麼還不明白呢？」吳澤民搖搖頭。
「我們不花花，能守住本心，最關鍵因素還是沒有條件花花。
可那個曹志強不一樣，他有錢有地位，還才華橫溢，都是小姑娘喜歡的類型。
他可以一天不花心，一周不花心，那一年呢，十年呢？誰敢保證？
想當初徐志摩年輕的時候，不也對張幼儀寵愛有加，可之後呢？任憑張幼儀賢良淑德，不還是離婚收場？
我看這個曹志強啊，才氣不比徐志摩差多少，又年輕有為，他能甘心這輩子只守著青紅一個人過日子？
我看未必！」
「未必就未必。」趙美芬道，「真要是有那一天，離婚就離婚，反正以小曹的性子，真要離婚，也不會虧待了青紅，至少物質上差不了哪兒去，肯定一輩子吃喝不愁。」
「你湖涂啊！」吳澤民痛心疾首的道，「青紅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怕像小珍那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青紅不一樣啊！」
嘆口氣後，吳澤民繼續道︰「青紅的性格你也知道，死倔，而且認死理，跟普通人不一樣。
青紅跟小根的事兒知道吧，依我看來，青紅對小根的感情也就那樣，並沒有多深。
可就算這樣，青紅都能因為被小根差點那啥，而羞憤的去割腕自殺，差一步就沒了。
這曹志強救了青紅兩次，帶著青紅私奔，然後要什麼給什麼，本身又才華橫溢，年輕有為。
我設身處地想一想，我都要喜歡上這樣的男人，更不用說青紅了。
你看她對我們的態度跟對曹志強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簡直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青紅看來是真陷進去了，對那個曹志強是喜歡的不能自拔。
可我看那個曹志強呢，對青紅雖好，卻並不是特別熱烈，至少沒陷進去，不像是一心一意那種。
也就是說，青紅跟那個曹志強，倆人付出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青紅是付出了所有，而那個曹志強，哼哼，他對青紅的感情啊，能有一半我就燒高香了。
要是他倆沒結婚就罷了，萬一他倆真的結婚了，回頭那個曹志強又移情別戀了，不要青紅了，就憑青紅的脾性，她，她萬一再去自殺，到時候誰去救她？」
一听這話，趙美芬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趙美芬才開口︰「那，可就算這樣，咱們也沒辦法啊。」
嘆口氣後，趙美芬道︰「你剛來，沒在這住過，什麼都不懂。我之前可是過來住過一段時間，也跟青紅談過好多次。
你想的這些，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
不，我一開始就想到了。
可是沒辦法啊，青紅現在已經陷進去了。
青紅她現在啊，已經徹底是人家的人了。
不光是身子被人給佔了，心也被人給拿走了。
知道麼，我現在根本不敢在青紅面前說小曹的不好。
但凡我說一點，比如說小曹心太粗，或者花錢大手大腳這些小毛病，青紅都能跟我賭氣，直接不見我了，還得我舌忝著臉去賠罪道歉，她才肯原諒我。
連這些小毛病都不能說，更別說大毛病了。
你要跟青紅說，小曹在外面容易沾花惹草，有可能移情別戀，她鐵定不信，鐵定跟你翻臉。」
再次一聲嘆息後，趙美芬道︰「反正啊，我現在是看開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真要到了那一天，真要小曹想要拋棄青紅，大不了我就跪在他曹志強的跟前，求他回心轉意就是了，要不然還能怎樣？」
吳澤民默默的掏出一包香煙，看了看後，又默默的放回去。
嗯，小熊貓，舍不得抽。
吧嗒吧嗒嘴後，吳澤民突然道︰「我看啊，要不這樣，他倆的事情呢，咱先不攔著，什麼都說好。
然後呢，青紅現在預考成績不是不錯，考大學板上釘釘了嗎？
那好啊，咱就說，先不要談婚論嫁，先好好學習。
然後高考之後，如果青紅真的考上大學，成績不好，就在貴州本地上，成績要是好的話，就讓她去上海上大學。
反正啊，不能讓青紅來京城上大學，要盡量避免他倆多接觸。
只要他倆分居兩地，時間一長，那曹志強如果真的是個風流種，鐵定憋不住，肯定會在此期間移情別戀，跟別的女人好上。
到那時候，青紅如果知道了這種情況，就算難受，可只要別見到人，又有咱倆看著，問題應該不大。
青紅現在是小，見識也少。
要是她上了大學，年齡大了，見識多了，未必就還跟現在一樣認死理，鑽牛角尖。
而且大學里面多良才，說不定青紅就遇上個門當戶對的好青年，先一步移情別戀了呢。」
「那不可能！」趙美芬道，「我的孩子我知道，青紅絕對不會移情別戀的。」
「那可不一定。」吳澤民道，「青紅之前不也跟小根偷偷談戀愛麼，最後怎麼著，不還是很快跟曹志強好了？可見這種事情很難講的。」
「那不一樣。」趙美芬道，「那是小根先傷害了青紅，傷透了她的心。」
「在我看來都差不多。」吳澤民道，「到時候萬一青紅知道，曹志強有了新歡，不要她了，不也一回事兒嗎？」
「你這說的。」趙美芬道，「那萬一人家曹志強就是不移情別戀，就認準青紅了呢？」
吳澤民撇撇嘴︰「如果彼此大學四年時間，一直分隔兩地，這期間曹志強又能頂住各種誘惑，一直不找其他女人的話，那說明這人確實可靠。
這麼能干可靠又專一的好男人，青紅要跟他結婚，我當然雙手贊成，絕對不拖後腿。
可這樣的男人，你覺得這可能性有多大？」
「唉。」趙美芬嘆口氣。
「也不用這麼失望。」吳澤民微微一笑，「興許這個小曹真的與眾不同，青紅真的找到好男人也說不定。」
「行也是你，不行也是你。」趙美芬斜眼看了看吳澤民，「什麼都是你說的。」
「我這還不是未雨綢繆嘛！」
說到這，吳澤民從床上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走了走。
忽然，吳澤民停下腳步，對趙美芬道︰「不管以後如何，至少現在，小曹對青紅是真不錯。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這樣，趁著小曹現在對青紅百依百順，我們能要一點是一點。
比如這個四合院，你不是說，那小曹曾經說，等以後青紅大學畢業，就轉給青紅麼？
跟他商量商量，別大學畢業了，最好現在就轉給青紅。
有一套房子在手，起碼還有個保證，將來就算青紅被曹志強踹了，也不算虧。
還有，我們的工作問題，小曹既然這麼有本事，那就把我們調動去上海工作。
沒錯，就是非要回上海，千萬不能在京城。
咱們回了上海，以後青紅萬一被拋棄了，還有個地方回。
要是你我在京城，小曹拋棄青紅後，萬一看咱不順眼，把我們的工作給擼了，到時候就真沒處說理了。
而且人在屋檐下，什麼都要看他的臉色，這我也受不了。
還是回上海，那邊好歹咱家人都在那，還有些老關系，他曹志強未必就能做的那麼絕。」
「什麼歪理。」趙美芬皺眉，「我看是你想回上海吧？」
「是，我是想回，你不想回去？」吳澤民問。
「我不想。」趙美芬搖頭，「青紅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如果青紅在京城，我就在京城，起碼有個照應。」
「湖涂！」吳澤民道，「你在這里，反倒是讓青紅不自在，到時候我們也沒理由讓青紅去上海上大學了。
再者說，你又不是只有青紅一個孩子，還有青白呢，你不得為他考慮考慮？」
「就算為青白考慮，為什麼不能留在京城。」趙美芬道，「京城好歹是首都，這里也挺好的。」
「好什麼好。」吳澤民道，「氣候、飲食、習慣，哪兒哪兒都不一樣，京城怎麼能跟上海比？
別忘了，我們是上海銀，不是京城人，我們早晚是要回去的！」
「怎麼說著說著又說到回上海了。」趙美芬皺眉道，「說到底，你就只想著你自己！」
「哎，你這話我就不愛听了，我怎麼叫只想著自己？」吳澤民道，「咱們回上海，好歹是個退路，總好過一家人全在京城，全都要看他曹志強的臉色好吧？」
「那沒有本事自己去上海啊。」趙美芬道，「別讓人小曹幫忙啊。」
吳澤民大怒︰「他都把青紅睡了，我都沒跟他算賬，讓他幫這個忙怎麼了？」
「噓！」趙美芬一皺眉，「小點聲，不怕被人听見？」
吳澤民壓著火，降低音量道︰
「你看，這就是人在屋檐下的結果！
咱們在這里，連說話都不敢大點聲，要是以後全家都來這里住，不什麼都得看他曹志強的臉色？
到時候，他更要有恃無恐了，更要不把咱青紅放在眼里了。
還是回上海好，離的遠遠的，然後青紅上大學也去上海。
這也是一個考驗，一個對小曹人品的考驗。
如果兩地分居四年，小曹還能對青紅失志不渝……
我發誓，他們那時候如果還是要在一起，我絕對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