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吳龍斌沒頭蒼蠅似得在樓下轉悠，方蟄一股無名火就上來了。這麼大的人了，居然如此的沉不住氣？攤上這樣一個合作者，其實也未必是壞事。想著方蟄便笑了笑，反正實業只是順帶，方蟄的目的還是那塊地。
如果能拿下那塊地的所有權，什麼都不用做，將來有機會蓋一排門面房收租都能賺死。
至于棉紡六廠那麼大一塊地，方蟄想都沒想過。吃那麼大一塊肉，撐死是必然的。
「談的怎麼樣？」方蟄很客氣的丟過去一支煙後才下的車。
「方主任和徐副廠長中午一起吃的飯，他們的意思，盡快把事情落實下來。一百多號人啊，光工資就欠了三個月的。那些年輕人還好點，身體不好的工人就真要命了。」吳龍斌是真著急，為那些生活沒有著落的工人。
「嗯，我知道了，明天再說吧。」方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實話是不可能說的。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自己預想的計劃走就是了。
「還有個事情，徐廠長的意思，承包費每年十二萬。」吳龍斌說完方蟄就樂了，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他還真把那破公司當寶貝了，我知道了，你們廠有幾個副廠長？」
國企里不是沒有好領導，但肯定是徐副廠長這種人居多。打死方蟄都不信，他是為了廠里的利益著想。方蟄敢肯定，只要自己登門拜訪，送點好處，他出賣廠方利益比誰都干脆。
但是方蟄肯定不會這麼做，尤其是白莉提到蘇健家的情況後。
「現在是六個，以前更多，有八個，效益差之後，調走了兩個。」
方蟄想起牛群和馮鞏那個相聲小偷公司，四十八個副經理。
「你們廠什麼級別？」這個是以前方蟄疏忽的，企業領導的級別到地方是要降級使用的，但這個也要看人哈。這麼大的一個廠，級別不會太低，社會關系也簡單不了。
「好像是正處，以前紅火的時候有過一段時間高配，後來不行了，就沒高配了。我說，要不要請領導們吃一頓飯，送點小禮物？」吳龍斌小心的建議，這是比較靈活的做法。
問題是方蟄不想跟這些領導打交道，而且方蟄最大的弱點，就是年輕。廠領導是想甩包袱，但是不等于就一定要甩給方蟄和吳龍斌，對于領導層來說，企業結果如何，他們最多是調走。頂多就是不受重用，在某個部門熬到退休。
多數領導真心想決絕問題，他們還是很有責任心的。只不過這些領導被這個時代裹挾著，受制于眼界和思路，還有國企本身沉重的包袱，他們也無能為力。
回到廠辦的徐副廠長和方麗華一起到廠長辦公室匯報工作，沒見著人，約好明下午面談。大致匯報一下，徐副廠長就走了，胡廠長讓方麗華留下。
「說說細節。」胡廠長腦子里浮現地中海頭型的副手，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厭惡。勞動服務公司之前並不歸他分管，老孟要承包的時候，他縮在後面。吳龍斌出現要承包，老徐立刻跳出來了。分管勞動服務公司的孫副書記，在醫院里養病，打電話推薦老徐負責這事情。
老孫和老徐是一路貨色，勞動服務公司工人鬧事，他就去住院。安撫下來了後他不好意思回來，就把老徐推出來。兩人高中同學，關系很好。
「吳龍斌很積極，那個方蟄好像不是很上心。我判斷，吳龍斌只是找他借錢，方蟄不好意思明著拒絕，就找了個事情做由頭。回頭承包談判的時候，方蟄肯定會說一些他認為我很難接受的條件。」方麗華可不是白跑的，她負責觀察分析。
這女人就是靠著這個本事，才得到胡廠長的賞識，是有點真本事的人。可惜她分析方蟄的時候，角度就不對。這不是她的錯，是時代的錯，這個時代的習慣性思維，給她帶溝里了。
「還有就是徐副廠長提出承包費一年十二萬！」方麗華說著就樂了，真不是在嘲諷老徐，而是對他太了解了，知道他在玩什麼套路。
胡廠長臉都黑了，忍著半天沒罵娘。他還無話可說，人家的理由冠冕堂皇，進退自如。談判嘛，當然是獅子大開口。越是了解老徐，就越覺得這家伙惡心。
「我是擔心他把方蟄給嚇跑了，我了解了一下，方蟄真是吳龍斌女兒的同學，大四的學生呢。听吳龍斌的意思，他畢業了不接受分配，自己下海創業。他有多少錢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肯做這個冤大頭。」方麗華說著又樂了。
胡廠長嘆息一聲︰「算了，這事情你先盯著，不要表態，無法收拾的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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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蟄這邊打發了吳龍斌，回房間里休息，睡了不知多久，被尋呼機的聲音給叫醒了。
爬起來看一眼號碼，回個電話。電話那邊劉世鐸聲音都是抖的︰「方老弟，今天下午豫園股價破萬了，今天大盤漲幅105%。就這個勢頭，認購證的真不能踫了。」
方蟄心里感慨，這家伙真是個聰明人。
「劉哥心里有數就行，安心的看戲就好。」方蟄沒有嗦的意思，劉世鐸卻發出邀請︰「晚上一起吃飯，完事去瀟灑一下。我帶老弟去新世界夜總會開開眼界。」
「噗！」端起杯子剛喝一口的方蟄，嘴里的一口水噴地上。
「嘎嘎，你激動了麼？趕緊出門，你說地方，我派人去接你。」劉世鐸以為方蟄被打動了。方蟄有點糾結，去不去呢？
不去肯定不合適，畢竟關系這個東西需要慢慢的處，去了不合群也不行。
「學校門口吧，正門。」方蟄答應下來，又拿起電話，給白莉打過去，樓下大媽叫一下。
等了一會，白莉有點喘息的聲音傳來︰「干啥？」
「打扮的漂亮一點，大老板帶你去吃飯跳舞。」想到白莉那身段，方蟄腦子抽了一下。
白莉這邊听著一點都沒生氣，反而咯咯咯的嬌笑道︰「好，晚上就算打土豪了。」答應的叫一個干脆。以前省吃儉用的日子，隨著一頓兩月工資的海鮮吃下來，白莉面前被打開了一個五光十色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