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馬加丹,基本上把遠東沿海一帶連成片。
立場一旦轉變,很容易出現一種心態,就是期盼獲得新組織的認同感。
所以,倒戈之人很容易反過來打自己人。
瓦安.茨維托柯夫同樣如此,他先以各種名義,收拾了一批當初阻撓極地礦業復工復產的集體和個人,包括政府內的一些人員。
另一個心態就是,組織里有好事別落下我,你們之前得到的好處是不是能分點給我。
最近一段時間瓦安.茨維托柯夫隔三岔五騷擾著阿布拉,除了關心那些采礦企業復工復產中的問題外,還在爭取兩件事︰遠東長輸油氣管線啥時候來馬加丹勘測?遠東能源要不要來馬加丹建設燃氣電廠?
11月初,一批華夏籍礦工被送來馬加丹市。
馬加丹港專門開動了破冰船,將楚克齊號郵輪接進港灣,停靠在泊位上。
500名員工被放在這里,然後繼續南去,將其余1000多名員工送往海參崴。
這些員工來自庫波爾,留在馬加丹的員工作為先遣隊開拓這里的產業,在這個冬天,他們將主要負責在港口接卸物資,並運往屬于極地礦業的各個礦區。
去往海參崴的員工,將從那里乘坐專列返回藍市,回家修養過年。
馬加丹州全域面積46萬平方公里,它的經濟部門主要是采礦業,並且曾經以盛產黃金聞名。
100年前,馬加丹市還是一個漁村,它的名字叫做納戈葉沃,有100多愛斯基摩人生活在這里。
1930年,蘇熊遠東委員會決定大力開發這里,成立馬加丹市;20年後,這里又變成了一個州,並將方圓4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都列為管轄地,前後不到百年的時間里,這里共勘探出400多個大型金礦。
這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無人區,最低溫度零下64度,連愛斯基摩人都不願深入內陸地區。
在這里開礦,修路工和采礦工稀缺是最大的難題。
于是,蘇熊高層選擇使用了囚犯。
後世山姆國一位作家曾出版過一本書《古拉格︰一部歷史》,這本書曾寫道︰
1.7萬名囚犯修路死亡後被埋在永久凍土的公路下。黃金開采的第一年就有8000名礦工死亡、第二年1萬、第三年1.3萬馬加丹第二任市長曾經公布︰「開采15年後有21萬人死亡,他們要麼死于低溫、營養不良和病痛;要麼因逃跑和怠工被處決。」
沒有人知道馬加丹的黃金儲量具體是多少,但年過半百的毛熊人都知道,馬加丹是他們少年時記憶里的「聚寶盆」。
除了黃金,這里還有石油,還有佔比整個毛熊50%儲量的銀礦、28%的鎢礦,以及數不清的汞、銅、銻、煤和稀土資源。
可是隨著時代變遷,以及蘇熊成為過去,這座以金礦開采聞名于世的工業城市,最終沒有躲過囚犯釋放、工人解散的「厄運」。
根據馬加丹市政府掌握的資料,1989年馬加丹州全域人口為54.2萬人,1999年底的數據是16.52萬人,人口減少超過三分之二,人口的負增長程度居遠東各州區之首。
維持生產的金礦已經很少,即使有生產活動,一般也只是在每年夏季兩三個月里進行。
至今那托卡金礦仍在以傳統鏟車和卡車露天作業的方式進行生產。
被極地礦業收購的礦業公司分布在馬加丹州的幾個市、區。
包括西部蘇蘇曼市的別列遼赫礦山公司、蘇蘇曼礦山公司,北部奧姆蘇克昌鎮的杜卡特礦山公司,烏斯季奧姆丘格鎮的堅金斯基礦山選礦公司,霍羅德內鎮的蘇蘇曼采礦選礦聯合加工廠,卡拉姆肯鎮的卡拉姆肯礦山選礦公司。
這些公司,一度擁有員工兩三千人,現在極地礦業正在召集老礦工們返崗,啟動復工復產。
還在保持生產的是那托卡金礦,也被極地礦業收購了大部分股份。
這座金礦從1940年開采至今不曾停過,巔峰期總員工數量達2.2萬人,是全球礦工數量最多、產量也是最高的金礦之一。
這次極地礦業派過來的是一位毛熊人,她叫鎖伊金娜。
鎖伊金娜是個混血,她的父親叫唐漢章,曾任華夏機械工業部設計總院副院長職務,是一位機械方面的專家。
唐漢章是一位傳奇人物,1906年出生在湘南一個偏僻山村,15歲時考取了湘南第一師範,22歲前往蘇熊勞動大學學習。
在大學期間,因政治問題被捕入獄,流放到北冰洋畔的摩爾曼斯克伐木。
1934年因表現出色釋放,但是在當年年底,再次受到波及,流放到馬加丹。
那年冬天,唐漢章經過6000多公里的長途跋涉,被囚車從莫市押送到了馬加丹。
一到馬加丹,唐漢章就高燒不退,被送入病殘收容所治療。
在收容所,他認識了一位來自華夏魯省的老人,是早幾年被流放過來的,任洗衣房工作組組長。
得益于這位老人的照顧,唐漢章很快成為洗衣房的管理員,主要任務是維修洗衣機械。
不久後,唐漢章憑技術過硬,被調入馬加丹市洗衣機廠工程科,成為一名繪圖員。
幾年後,他再次憑借聰明才智和踏實肯干,從一名普通技術員做到了車間主任,一度做到代理廠長,成為了馬加丹市的技術能人。
某一天,唐漢章走進洗衣廠時,看見一個女工正手忙腳亂,顯得十分焦急。
唐漢章便過去詢問︰「出什麼問題了嗎?」
這位女工說︰「這台洗衣機不知怎麼壞掉了,我操作了半天也沒弄好。」
唐漢章仔細檢查了一遍洗衣機,然後說道︰「問題不大,是溫度太低將水管凍住了。」
接著,唐漢章給洗衣機換上了一根水管,就解決了女工的困難。
女工感激地說道︰「非常感謝你,帕夫里克同志。」
帕夫里克是唐漢章給自己起的名字,那位女工叫做伊柳辛娜。
從此,兩人便開始了正式交往,在工作中互幫互助,感情也日益深厚。
伊柳辛娜的人生經歷也十分曲折,她自幼父母雙亡,被人抱養後在養母家做雜工。後來,她與一個飛行員結婚,但是丈夫死于一次空難,兩人的孩子也夭折了,于是孤身一人來到了馬加丹做起了工人。
不久後,唐漢章和伊柳辛娜舉行了簡單的婚禮,1947年,他們生下女兒鎖伊金娜。
在伊柳辛娜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唐漢章獲得了新生,他更加勤奮努力地學習和工作。
不久後,考取了莫市通用機械學院,畢業之後回到了馬加丹市政機械聯合工廠,擔任總工藝師兼廠長。1956年11月,唐漢章收到蘇熊最高法院的通知書,他終于摘掉了「流放者」的帽子。
1958年7月,唐有章帶著妻子和女兒,踏上了南歸的列車,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當年,他被安排到外貿部機械設備進出口總公司工作。
1961年,調任農業機械化科學研究院院長,並多次率團出國訪問,為華夏農業機械化做出了突出貢獻。
1968年,唐漢章再次入獄,伊柳辛娜在舉目無親下,只能帶著鎖伊金娜離開華夏回到蘇熊。
1975年,唐漢章被釋放出獄,可是他摯愛的妻子伊柳辛娜,已于1974年在莫市悄然離世。
1981年,唐漢章趕到莫市,見到了闊別20多年的女兒鎖伊金娜。
2000年1月,唐漢章在燕京與世長辭,享年94歲。
鎖伊金娜早在莫市結婚生子,這幾年卻留在燕京照顧自己的父親。
唐漢章跨世紀的一生,追求理想卻命運多舛,他三次入獄,還被流放極寒之地長達十多年,但是他用頑強的意志戰勝了所有的磨難,並譜寫了一曲感天動地的異國戀,成為了一段曠世傳奇。
鎖伊金娜出生在馬加丹,12歲時離開在華夏度過青春歲月。
她的一生也說得上飽經磨難。
唐漢章與安老爺子相熟,在安老的推薦下,鎖伊金娜回到離別40多年的馬加丹,擔任極地礦業馬加丹大區的負責人。
馬加丹市政機械聯合工廠在離港口兩公里的地方,也曾經是繁華地段。
廠址還在,可已經停產多年,只剩下破舊的廠房,空蕩蕩的院落。
鎖伊金娜似乎記得,小時候這里在父親的經營下曾經機器轟響,工人們忙碌不停。
自己的家,就在工廠的後院,那是有著幾排樓房的家屬區。
現在,家屬區還在,樓房也有,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住過的那些。
家屬區有人出入,並用好奇的目光看過來,這里已經很少有幾百人規模的聚集。
馬加丹市區,當年曾經有20多萬人,現在不會超過6萬。
好多人不能離開這里,是因為攢不到他鄉生活的錢,只能苟且度日。
當他們攢夠錢離開這里時,甚至不能奢望將自己的房子賣掉而使腰包更充裕一些。
這就是當前馬加丹的現狀。
鎖伊金娜心中有些遺憾,那些老人認不出她,她也不記得曾經的伙伴。
小時候,父親每次出差回來都給自己帶回糖果,女乃糖味道是那麼香甜。
小時候,街道上人來車往,人們大聲說話,臭罵某個國家
兒時的記憶消逝在歲月的長河,鎖伊金娜甚至懷疑童年是不是一場夢。
不過,她記得父親彌留時說過,老房子里有台留聲機,那是母親將倆人的工資攢起來買的第一件奢侈品。
那台留聲機買來後,父母親在客廳里隨著琴聲起舞,而自己還在搖籃中。
父親是希望回來的,他的青春、他的愛情、他的事業都在這里留下深深的印記,也許父親的魂已經來到了這里。
母親當年離開華夏時,也曾給獄中的父親留下一封信,那封信現在就帶在鎖伊金娜的身上,結尾是一句話︰
只有真情才能融化西伯利亞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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