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演播廳里，陳立東與熱心觀眾的互動還在繼續，而在電視屏幕上，鏡頭拉遠，聲音關閉，字幕打出，音樂響起，節目已經尾聲。
陳立東沒管攝像小哥開始給鏡頭上蓋，依舊做著宣傳。
有人問︰「陳董，听說你現在開始做石油了，是真的嗎？」
陳立東擺擺手說︰「東華的主營業務是鋼鐵和機械，捎帶一腳玩起了電子，做石油的是我的一位朋友，唔他也曾跟我一起工作過。」
那位繼續問︰「如果遠東的油氣開采出來，我們的油價會降嗎？我是跑出租的，以現在的油價，每天除了交分子，幾乎賺不到錢。」
這里說明一下，自1999年以來，國際原油價格大幅震蕩。1999年末每桶原油十幾刀，到了2000年7月漲到了37刀。
隨著國際油價上漲，國內每月一次、先後7次調整成品油價格，汽油、柴油價格累計上漲了42%和37%，每升汽油從兩塊四漲到了三塊四，讓跑出租、跑運輸的叫苦不迭。
陳立東想了想說︰「遠東那邊以天然氣為主，只有少部分原油，我那位朋友已經派出代表與國內與有關方面對接，準備鋪設油氣長輸管線，東華將努力促成這項工程，希望對國內的成品油價格帶來積極的影響。」
陳立東說話很謹慎，意思模稜兩可，他不敢瞎說啊，
原油價格上漲，對老百姓來說難以承受，但有人哭就有人笑。
華夏的油價，歷來就是國際漲，我也漲，國際對我有影響，國際降，我不降，我和國際不一樣。
2000年，華夏石油和化工行業共實現利潤超過1000億人民幣，原油開采的利潤就接近1000億，佔到整個行業利潤的94%，好多油田利潤比前一年翻了不止一番，這都是老百姓的貢獻。
陳立東在對著鏡頭侃侃而談的時候，王宏斌正在冰城賓館嘔吐不止，嘴里念叨著︰「媽的，又喝高了。」
一個又字，道出無盡心酸。
王宏斌來冰城，遭到了當地政府和有關企業的熱烈歡迎。
他這次回國，是商洽修建從伯力到盤山的油氣長輸管線，這條管線將穿行東三省的重點市，總里程1500公里，也將分成若干段同時啟動修建，所以這里邊有許多文章可做。
首先就是誰能拿到工程，其次是能不能獲得開口，第三是能不能獲得經銷權。
拿到工程就能賺到施工費用，獲得油氣經銷權等于拿到了長期飯票。
至于開口，主要是天然氣主管道上的開口，則是各個地市要爭取的事情，有了開口就能將遠東的天然氣接入本地管網。
有人打了個比方，這個王宏斌等于背著一座金山過來，如果他同意某個市開口建泵站，對當地工業和民生來說，意義十分重大。
王宏斌春節剛過就帶著母親、媳婦和孩子來了冰城，他早在這里買了房子，在岳父家過完元宵節就開始忙碌起來。
王宏斌現在的身份是遠東石油和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全權負責華夏業務。
王宏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訪冰城市政府，正所謂名正才能言順，沒有當地政府認可，沒準被人當成騙子給趕出去。
王宏斌手里的資料是沒問題的，並且他還聯系了根納季，請根納季以私人關系聯系冰城市主要領導，幫王宏斌做了鋪墊。
有了官方背書，工作起來就順利多了。
遠東油氣公司華夏分公司總部設在冰城，注冊資本金10億人民幣，王宏斌擔任總經理。
公司手續拿下來後，王宏斌馬上聯系了燕京的華夏石油勘探開發研究院，委托對方作長輸管線項目的勘察設計方，並派人協助自己處理與當地政府和企業之間的關系。
王宏斌是陳立東遠東創業的第一個跟班，他還是幫陳立東培訓「特勤」人員的助手，陳立東對他可是非常看重，這次來華夏就是要他衣錦還鄉。
王宏斌這幾年他跟著陳立東每少撈錢，包括共青城的鋼鐵廠、庫波爾的金礦、遠東油氣股份有限公司，都有他的股份。
錢是人之膽，很多時候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這就是有錢人的價值觀。
王宏斌在國外混了這麼多年，當然懂得如何讓自己事業順風順水起來。
正月里，他就在冰城市政府附近，以包年的方式租下了一個大酒店，作為辦公和接待的場所。
大車小車先買一排擺在樓下，門口的迎賓小姐都換成了能說漢語的毛子妞。
王宏斌出行，那得司機加保鏢跟隨，前有開路，後有護航，要的就是一個派。
這段時間，王宏斌每天兩頓接受宴請，遺傳自父親的好酒量也不不起作用，該吐還得吐，二毛子畢竟不是真毛子。
木婉則認真實踐著衣錦還鄉這個成語，大金鏈子小手表戴到身上，走親訪友、同學聚會，也一刻沒閑著，很快就打入了「夫人圈」，一個高興，抬手就送某位姐姐鑽石吊墜
這天晚上，王宏斌歪歪斜斜地回到家，岳父大人正坐在他家的沙發上。
王宏斌打了聲招呼去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發現岳父還在沙發上，似乎在等他，他便坐過去問︰「爸，你是等我呢吧。」
王宏斌的妻子叫木婉，岳父叫木鼎烑，在冰城工業大學教經濟學。
木鼎烑將一杯水遞給女婿，然後說︰「能少喝就別逞強，身體要緊。」
王宏斌嗯了一聲，又說了聲謝謝。
木鼎烑繼續說︰「你回來一個多月了，基本上就是吃吃喝喝，可別耽誤正事。」
王宏斌一愣，問道︰「是不是有人說我啥了？」
木鼎烑點了點頭說︰「我們學院有幾位老師背地里閑聊，我听了一耳朵，正趕上他們在說你。」
王宏斌喝了一口水讓有些水腫的嗓子舒服些，讓自己說話聲音也顯得柔和些，然後問︰「具體說啥了？」
木鼎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說你錢多，還有人傻。」
王宏斌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將茶幾上隻果拿起來，遞給岳父一個，自己拿起一個來，沒有吃而是跟岳父說︰「爸，別人不清楚，您可是知道，我可是華夏人。
我爺爺是咱冰城的，我父親小時候被帶到了伯力，這才讓我在伯力漂泊。
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幫助家鄉發展，所以只要價格過得去，我就最大限度的讓利給地方。」
木鼎烑似乎信了女婿的話，然後說︰「可是這個價格也太低了吧，每方氣才5毛錢，真的不虧嗎？」
王宏斌說道︰「5毛錢保個本，定這個價格，我參考了國際價格，山姆國天然氣相對便宜些，井口價是每方5.5分，折合人民幣還不到5毛錢呢，門站價是8.5分，折合人民幣是7毛錢，所以我們賣到國內就定了5毛的價格。」
木鼎烑哦了一聲︰「你心里有數就行，國內那些人精明著呢，你萬事小心，別中了他們的算計。」
王宏斌應承著︰「爸你放心吧，我雖然在國內公司總負責，但合同協議總公司那邊是有人審查的，我不會損失公司利益為自己撈好處的。」
木鼎烑站起來說︰「那就好，你也趕緊休息吧，我回去了。唉婉估計又在打麻將，這上有老下有小的整天不著家，你不能總寵她，有空了管管她。」
王宏斌答應著，把岳父送走，又坐回沙發，抓起隻果啃了起來。
他還年輕，晚餐吃的都吐光了，這時竟然感覺有些餓。
听岳父說他「錢多人傻」，他不怒反樂。
實現這個目標可不容易，這是老板的交待，要他務必混出這樣的名號來，否則就算失敗。
氣價定到5毛，比國內真的便宜好多。
目前華夏的天然氣價格在藍星算是高水平了。
終端用戶每立方米的天然氣價格大致如下︰民用氣價是一塊五到兩塊，發電的氣價是一塊到一塊三，一般工業用氣一塊二到一塊六，化肥工業用氣七毛到九毛。
化肥用氣價格低，是國家支持化肥產業，給了供氣企業補貼的，算不得數。
工業用氣的價格也是指導價，在燕京供暖用氣的價格是一塊八，西聯鋼鐵在自建管道的情況下，拿到一塊六的價格，也是王志勇沒有死氣擺咧討價還價。
王宏斌所說的5毛錢，是井口費+管道費，再加上幾分錢成本就是門站價，比國內價格便宜多了。
而且定到這個價格真的不會虧，在伯力那邊天然氣價格是每千立方米8.5刀，折算一下，每立方米大概7分錢。
沒錯，就是7分錢一方氣。為啥這麼便宜？因為人太少，氣產出來賣不出去。
就算這麼便宜，還有人不給錢呢？
當然，毛子的天然氣在國內是7分，出口到歐洲會翻10倍，大概相當于人民幣7毛錢，比王宏斌要的價高一些，可是遠東這邊的氣送不到歐洲去。
庫頁島的氣田即將增產，增產後賣給誰是個問題。
陳立東可不擔心成本，他只擔心打不開市場。
王宏斌給的5毛錢的價格是到冰城這里的，隨著距離增加多少會上浮一些，不過加的不多。
而且他跟國內經銷商談的基本框架是，遠東油氣負責鋪設主管道，國內合作商負責架設分輸管道和配送管道，用戶的購氣的門站價由合作商在指導價的基礎上向下浮動，指導價是國家計委定的，允許上下浮動，但是王宏斌要求合作商賣氣的終端價不能超過指導價，也就是只能向下浮動。
想成為各市合作商，關鍵看銷售方案。
現在的東三省，每個市都有自己的燃氣公司，而且隸屬市政公司或者城投公司，屬性是國有。
但這些市一級燃氣公司也已經開始獨立核算、自負盈虧，賺了錢除了交稅、發工資外，干部職工是可以分獎金發福利的。
只是縣一級，還未普遍接入天然氣，不過這次是個機會。
在10萬用氣人口的較大規模縣城，保守點按年人均耗氣30方計算，一年營收450萬元，毛利270萬元。
不過投資稍微重些，10萬人口的縣城，完成天然氣入戶，投資估計要2000萬元，大概要10年才能賺回來。
不過，王宏斌很夠意思，他制定了一個價格激勵政策。
核心內容就是，用氣規模達到5000萬方的合作商，每增加300萬方用氣量，每方燃氣價格降低1分，不是增加的300萬方這部分，而是對該合作商的整體用氣量。
就實際來看，除了省會城市，能夠達到這個用戶規模的地級市還不多，但辦法還是有的，比如將給城市供暖的燃煤鍋爐改成燃氣，把那些企業的鍋爐改成燃氣鍋爐，在稍大些的縣城建立液化氣站銷售液化天然氣，只要用量上去就能享受獎勵政策，你管我民用還是用于生產呢？
陳立東沒想到的是，這麼一來，對東三省的能源結構帶來巨大影響。
以當前動力煤每噸250元，燃氣價格每方1.8元計算的話，產生一蒸噸水蒸氣，燃煤與燃氣的價格比是1︰2.1。
如果燃氣價格降一半，也就是在9毛以下，燃煤改燃氣就有了效益，還有環保效益以及社會效益。
燃氣價格降到5毛以下，呵呵，那誰還用煤啊。
燃氣鍋爐在實際運行中對比煤的費用關系不是簡單的2.1︰1，燃氣鍋爐能自動控制，根據定溫調節火焰，可大可小、可燃可滅，還能節約電力，省去鼓風機、上煤機等設備。
還有呢，不用安排場地堆放煤堆、灰渣，省出來的地方建個超市多好？
當然，這是後話，燃氣管道還未建成，也不知道遠東那邊過來的氣夠不夠用，好多單位在等待觀望之中。
這就是「錢多人傻」的好處。
陳立東讓王宏斌這麼做，目的就是薄利多銷，盡快打開華夏市場。
「錢多人傻」的名聲傳開可不得了。
時下，華夏的燃氣消耗大戶不在東三省，而是在東部和南部沿海的城市。
已經有南方人跑過來宴請王宏斌，三杯過後道明來意，遠東的氣往南方賣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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