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于冬梅身後,從一樓逛到四樓,方翰民和她幾乎沒有話說。雖然逛商場也是于冬梅的愛好之一,但這種漫無目的的閑逛,比起在舞廳跳舞,于冬梅的興致降低了大半。
于冬梅四處張望,無精打采的樣子,被方翰民看在眼里,他知道這絕非于冬梅喜歡的生活,而是她顧全大局,放棄自己的興趣愛好,不忍刺激他的情緒。
一次兩次尚可,今後的日子長著呢,如果讓于冬梅從此放棄她的興趣愛好,跟自己過這種索然乏味的生活,方翰民認為自己未免太自私了!
一邊是雙方難以割舍的情感,一邊是兩人迥然不同的興趣愛好,于冬梅的心理非常糾結。從高中時期開始,她就認為方翰民是個值得去愛的人,這種看法至今也沒改變,否則,當初她也不會主動追求方翰民。
于冬梅早就知道她跟方翰民的興趣愛好完全不一樣,但她認為那只是生活中的細枝末節,不會影響兩人的情感主線,現在看來,這種觀點未必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回到宿舍,方翰民靜下心來,對他跟于冬梅的這段感情進行冷靜審視。在對于冬梅的整體評價上,宿主和穿越者的看法高度一致,都認為無論外在條件還是內在人品,于冬梅都堪稱出類拔萃,讓宿主唯一不能釋懷的,是于冬梅的興趣愛好。
即使為了照顧方翰民的情緒,于冬梅忍痛放棄自己的愛好,宿主也難以接受,因為無論過去的方翰民,還是現在的宿主,都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雖然頭腦中存在一些傳統觀念,但作為新時代的青年人,男女之間自由平等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
于冬梅喜歡唱歌跳舞,那不是她的過錯,只是這樣的行為跟宿主的傳統觀念不符,才導致隔閡的產生。
但穿越者對此不以為然,因為他滿腦子都是現代理念,他認為只要愛一個人,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家人和她的興趣愛好。于冬梅喜歡跳舞,如果方翰民不能培養出她那樣的特長,只要她能做到潔身自好,單純跟別人跳舞,又有什麼不能接受?
為了慎重對待跟于冬梅的關系,宿主想讓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他要從多方面分析權衡,認真評估未來的關系走向。穿越者表示贊同,他提醒宿主不要貿然作出決定
離現場會召開還有二十來天,幸虧有四名助手幫忙分擔了部分工作,否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即使方翰民天天加班加點,也完不成會議所需資料的準備。
接受任務後,方翰民把涉及二車間深度技改的這部分資料,交給四位助手準備,他本人負責以前那些技改項目資料總結,然後再進行綜合統籌。
四位助手都是二車間加氫還原工藝的參與者,他們非常清楚該項目的目的意義,方翰民向他們交代了會議資料的編寫方法和要求,他就基本不管了。
以前的工藝改造不僅是方翰民親力親為,就連最後的總結報告也由他親自編寫,根據以前保存的總結報告編寫現場會的會議資料,除了工作量稍微大點,並沒有什麼難度。
這天上午,方翰民正在辦公室伏案工作,听見外面傳來敲門聲,「請進!」
技術科的考勤員李姐推門進來,她手里拿著一摞報紙和幾封信,從中抽出一個信封和兩份報紙遞過來,「方科長,這里有你的一封信。」
方翰民起身接過來,「李姐,謝謝你!」
等李姐退出辦公室,方翰民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落款地址,知道是老家寄來的信。他扯開信封,里面僅有一張信紙,只寫了四五行,信的內容也很簡單,大意是說,他母親曾給親戚朋友打招呼,準備向他們借錢,但那些親戚朋友至今沒有回音。
方翰民想起來了,半個多月前他回老家,父母跟他談到家里修房子的事,即使方翰民資助一半的建房資金,另外一半也需要向親朋好友借資,但打過招呼已經三四個月了,沒有一個親朋好友給出明確答復。臨走時,方翰民告訴父母,如果十天之後仍無消息,就寫信向他說明情況,這封信的目的就在于此。
方翰民認為,親戚朋友不給回信,說明他們有難言之隱,既然人家不肯借錢,再等下去也是枉然,但老家的房子實在太過老舊,他真怕明年雨季來臨時,那老房子承受不住極端天氣的威脅,所以,他認為老家的房子必須盡快修建起來。
親朋好友指望不上,老家的房子又必須修建,資金的問題,看來就得全靠方翰民想辦法解決了。根據預算,這些年方翰民自己積攢的錢,只夠建房所需資金的一半,另一半資金上哪兒籌措呢?
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方翰民想到袁廠長曾經向他說過,老家有什麼困難,可以提出來。什麼意思?老袁能幫他解決資金方面的困難嗎?
宿主認為,要是袁廠長能幫忙解決建房資金問題,那就太好了!哪怕借資,以後從他的工資里面扣除也行。
穿越者提醒他,八字沒有一撇的事,你別高興太早,那就是袁廠長隨便說的一句客氣話,你還當真了?即使把老家的困難提出來,最多給你千八百塊錢困難補助,至于借資,那根本就沒有可能,因為紅星制藥廠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方翰民為自己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對呀,人家袁廠長就是那麼隨便一說,自己卻當成真事一樣,幸好沒把老家的困難向他提出來,否則,傳到外人耳朵里,得讓人恥笑!
自己的夢還得自己圓,方翰民收回思緒,丟掉幻想,在腦子里搜索一番後,他想到了自己高中時期的同桌,也就是好兄弟呂輝。
翻出上次見面時留下的聯系方式,方翰民仔細一看,才發現呂輝不僅有自己的辦公室,而且還在辦公室安裝了程控電話,這小子牛逼呀!幾千人的紅星制藥廠,只有袁廠長辦公室和廠辦,才安裝了程控電話,呂輝這個個體戶,都趕上廠長待遇了。
通過長話台,方翰民請接線員接通了呂輝辦公室的電話,幾乎響到最後一聲,對方才接起來,方翰民听出是呂輝的聲音,他大倒苦水,「兄弟,你知道我打個長途電話多難嗎?你要是再不接,我就要崩潰了!」
「干嘛呢?堂堂紅星制藥廠技術科長,又是雙菱市的名人,把自己說的這麼可憐,你至于嗎?」
「不是可憐,我打長途電話真不容易,首先要向廠辦提出申請,獲得批準後,長話台的接線員才能給我轉接外線號碼,兩個環節都要求人,你說至于不至于?」
「好啦,既然打個電話這麼難,那就有事說事吧。哥們,找我干什麼?」
方翰民支支吾吾,好像難以啟齒。
呂輝有點不明白,「翰民,這不是你的性格呀!咱們哥們之間,你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事嗎?」
「嗨!我有這麼個事,」方翰民一咬牙,把自己想借錢為老家修房子的事,向呂輝說了一遍,「兄弟,你能幫我一把嗎?」
其實在高中時期,呂輝就知道方翰民家里很窮,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老家還沒有多大起色,「翰民,要說我沒有錢,你肯定不信,但你也知道,搞批發,我的流動資金佔用很大。」
方翰民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是啊,我忘了,你的錢都做流動資金了。兄弟,剛才這事算我沒說。」
「嘿!嘿!嘿!我還沒說完呢,你打什麼退堂鼓呀?需要多少錢?」
「呂輝,你做生意需要資金的地方多了,我還是另想辦法吧。」
「翰民,你怎麼回事兒?如果咱倆還是哥們,你只需告訴我,需要多少錢?其他事情不用你管了。我再不容易,辦法和路子也比你多。」
見呂輝誠意滿滿,方翰民只好如實相告。
「嗨,我還以為需要多少錢呢,數額大的話,我準備找朋友周轉一下,你這數額不大,我自己就拿得出來。什麼時候要?」呂輝非常干脆。
方翰民也沒想到事情最終辦得這麼順利,他那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我先把自己的積蓄給家里寄回去,你這筆錢一個月後才用。」
「那就更沒問題了,一個月以後,我的部分流動資金也回來了。」
「但是兄弟,我的還款計劃可能會拖得比較長,因為我只能從每個月的工資中拿出一部分存起來,攢夠了以後才能還你。」
「翰民,一個月後我才把錢借給你,現在你就跟我談還款計劃,咱倆還是兄弟嗎?再說,你借這點錢又不是多大的款項,對我的經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我要說不讓你還,你肯定不答應,但你真不必著急還我,你更用不著勒緊褲帶攢錢。哥們,你都二十五六了,已經到了該找女朋友的年齡,跟女朋友相處需要花錢,別太摳門,否則,人家會瞧不起你。」
多好的兄弟!這通肺腑之言,听得方翰民心里酸楚,眼眶濕潤,「謝謝兄弟關心!我心里有數。」
資金有了著落,方翰民馬上給父母寫信,讓他們抓緊秋耕播種後的農閑時節,動工修建房子,同時往老家寄回了第一筆建房資金
袁廠長非常重視十一月初在廠里召開的現場會,這不僅是宣傳紅星制藥廠的大好時機,也是他在市領導面前表現自己的絕佳機會,另外,老袁一直想把方翰民往前推,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更能擴大方翰民的知名度。
所以,老袁放下手頭的其他工作,主抓原本屬于廠辦負責的統籌任務,才過了一個星期,他就迫不及待地召集有關人員開會,親自過問各方面準備工作的進展。
在所有籌備工作中,袁廠長最關心會議所需技術資料的準備情況,這項工作由方翰民負責,他胸有成竹,匯報了自己和幾位助手的工作計劃和進展。
老袁對籌備工作總體比較滿意,但他叮囑方翰民,準備的會議資料既要詳實,又要簡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