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道格拉斯的瀟灑離開，辦公室里包括廠長莊衛和副廠長梁子雲在內的所有廠干部，都露出了迷茫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在他們原本看來，只要鄭南出馬，只需一席話語就能讓對方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一如上次面對小鬼子一樣，因此他們都是很樂觀的，卻沒想最終居然是這個結果。
難道這一次儀器廠真要完了嗎？就連鄭廠長也無力回天？
可這樣的結果好像才是情理之中，畢竟局里已經把股份全賣掉了，尤其不同于上次連手續都沒走完，這還能怎麼辦呢？
剛才鄭南的盡力而為大家都看在眼里，就是在這種對手全面佔據優勢，不僅咄咄逼人，甚至還隨意挑釁羞辱的情況下，鄭南仍然想法周旋，試圖通過局勢分析說服對方。
然而終究是生米煮成了熟飯，股份在對方手里，對方又對儀器廠恨之入骨，可以說各種條件都惡劣到了極點，大鼻涕淌嘴里想起甩了，豬撞樹上你想起拐了，這怎麼看都晚了呀！
對于道格拉斯開出那五億開價，那根本不是商量而是故意挑釁。
畢竟現在國內這形勢，就是銀行也一下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要知道就是前幾年半導體行業轟轟烈烈的531戰略，整個寧海的總投資也才不過五億左右。
現在不過一個還在虧損階段的小小儀器廠，還只有51%的股份，你張嘴就是十億，然後「好心」打折到五億，這不是搶錢嗎？
他很確信自己根本拿不出錢來。
可偏偏自己這些人還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對方股份捏在手里，除非你耍賴不認股份改制，不認對方手里的股權，否則對方就能輕易通過股權擾亂企業的正常經營。
而且就算自己能耍賴不認，也不意味著對方就沒辦法，最簡單的，就是再扶持一些跟嚴會道一樣心術不正的野心家，故意在廠內跟自己打擂台，仍然讓人頭疼，要知道儀器廠子弟八百人，有這樣的人很正常。
退一萬步說，儀器廠子弟能鐵板一塊也沒用，對方還可以通過向局里申訴，或者上法院訴訟等等，不管哪一拳打出來都能讓儀器廠喝一壺。
總之說一千道一萬，就是現在股份和主動權在對方手里，對方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搞死儀器廠，之所以現在不出手，只是他還不想。
這才真叫人絕望。
莊衛咬牙上前︰「鄭廠長我知道這一切事情都由我而起，事情要解決負責，現在鬧出這局面，就讓我來吧，我去局里給王科長道歉求他，也要一定解決這個事情。」
莊衛說著毅然決然轉身要出門，被副廠長梁子雲他們攔著，讓他不要那麼沖動。
莊衛當時瞪大了眼楮︰「我怎麼能不沖動，儀器廠好不容易有了出路，大家好不容易有希望，不能讓這幫癟三給毀了！」
這時鄭南也終于出聲︰「梁廠長說的沒錯，你不要沖動，而且現在股份已賣，你即使去局里找王科長也沒用。」
莊衛呆立當場。
其實以莊衛的聰明，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但局面到了這個危急的時刻，也總要有人做點什麼才是。
「難道我們要麼接受廠子破產下崗，要麼就得給老外打工嗎？天老爺，我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當場有人哭喊出來，不光是他，其他人心底同樣都想這樣呼喊。
他們就只想老老實實搞生產，儀器廠都還沒完全擺月兌過去的債務，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向好的希望，為什麼就馬上有人過來給他們熄滅？
鄭南見他們這樣，無奈搖搖頭說︰「都收起你們那娘們唧唧的樣子吧，我只說找王科長沒用，沒說這個事情我們必須這麼認了。」
鄭南的話讓莊衛還有其他人都重新燃起了希望︰原來還有機會嗎？
鄭南沒賣關子，點頭告訴他們︰「機會還有一點，只是得賭一把，當然我賭贏的把握很大。」
莊衛大手一揮︰「鄭廠長你只管說就是，反正我們現在誰也想不出辦法，願意賭這一把！」
鄭南沒有急著給出答案，而是先出去走廊確認道格拉斯他們真的走了，才回來關緊辦公室大門回答︰「還記得陽光眼鏡嗎？」
所有人都下意識點頭，他們都是儀器廠干部，當然都知道眼鏡品牌的事。
「鄭廠長你的意思是說這眼鏡品牌是破局關鍵？」莊衛問道。
鄭南點頭︰「從剛才道格拉斯的表現來看，他收購股份的最大原因是我們在這次輿論風波中獲利最大的產品眼鏡，可如果我們現在告訴他整個眼鏡項目已經不屬于儀器廠了呢？」
莊衛頓時眼前一亮︰「那他將只能得到一座背負了大量債務，瀕臨破產的廠子！」
雖然作為儀器廠干部，他們都很不想這麼說，但事實確實如此，要是拋開眼鏡不談，現在的儀器廠確實只剩下了一資不抵債的債務。
鄭南就是在賭，他賭道格拉斯並不了解寧海光學儀器廠的真正價值，不了解寧海光學儀器廠最恐怖的在于光刻機鏡頭上面的技術積累，賭道格拉斯只看到這是一家破敗的廠子，就因為吃了輿論的紅利，才一躍成為最暢銷的眼鏡品牌。
這非常有可能，要知道就是鄭南自己兩世為人，如果不是收購了江夏電子廠，如果不是李興告誡，鄭南也未必知道這個寧海光學儀器廠還有那麼輝煌的曾經。
至于王科長在賣儀器廠股份的時候，倒是很有可能提到過，但道格拉斯到底是老外，在他的觀念里，能造光刻機鏡頭的，無一不是世界光學大廠。
這一家債台高築，要不是吃了這次輿論紅利就要破產的破廠，怎麼可能跟光刻機這種尖端科技聯系到一起？
道格拉斯很有可能會認為是王科長在吹牛皮而不當回事。
「我們馬上把消息告訴那個道格拉斯！」莊衛迫不及待的想要行動。
但鄭南卻先阻止了他︰「我們必須先把陽光眼鏡真的從儀器廠里剝離出來，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就放在我名下，成為我私人全資控股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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