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購和當當的兩位掌門人都在領導面前表了態，堅決維護圖書行業與互聯網結合發展的良好局面。
至于，方卓反應的當當存在壟斷行為，李慶子反應的易購存在惡性競爭行為，領導沒有過多的指示，中心思想就一個——切勿擾亂行業秩序。
這個話怎麼理解？
當方卓被喊著留下來開小會的時候，他是覺得促銷可以悄悄的打，不能明火執仗、肆無忌憚，最起碼，在現在這個關口不行。
圖書業務的上游是大大小小的出版社，而面前這位李庚平所代表的權力對出版社有著很深很關鍵的影響。
「方總，坐，留你下來沒有別的意思。」
李庚平不同于大會議室里的嚴肅認真，他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變得很和藹。
甚至，有些過于和藹。
他語氣有些隨意的說道︰「今天這場會就是讓你們各退一步，不要把企業和媒體攪合在一起，見風就是雨，方總，喝茶。」
司長倒了茶，端過來放在方總的面前。
今天的會議除了會議室里有些亂糟糟，氣氛有些鬧哄哄，其實總體還行。
李庚平不想手上負責的工作出現麻煩，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關于這位方總……
有同僚打了招呼，而本身對于這位年輕總裁也存著顧忌，光「內地首富」這個名頭擺在桌上就誰也模不準深淺。
京城的機構消息最靈通，也最魚目混珠。
李庚平听過「申城首富」的八卦，傳得還挺邪乎，但不管如何，這位總裁名下的一家公司就掛著領導視察的題字，這是很多人親眼所見。
除此之外，李庚平也能證實一件事有著方總的授意，那就是國外回科大任職的一位教授去年插隊評選，這中間就有自己朋友跑了一部分流程，說是什麼大教授，但再大教授，剛剛到內地連都沒坐熱就給評……
總而言之，李庚平沒想到會踫見這位內地首富，工作上的事當然必須堅守，額外再多說幾句也沒壞處。
方卓不清楚李司長的考量，他只是立即接收到這位司長的笑容、語氣、茶水，隨後便嘆了口氣︰「李司，不是我想這樣，從始至終，我都沒在媒體鏡頭面前回應過慶子的挑釁。」
「但作為易購的董事長，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公司被打死吧？所以，我就在博客上回了幾句。」
李庚平一想，咦，還真是這樣，真正接受媒體采訪是當當的那對夫妻。
方卓又訴苦道︰「李司，促銷是當當挑起來的就不提了，我當成正常競爭，可是，當當力推的那個捆綁合作，真的是不留一口湯給其他家，這讓我能怎麼辦？」
「很多時候，一些媒體就盯著我的一個富豪名頭，天然的就認為我和易購一起欺負人，我也是有苦說不出啊。」
年輕總裁情真意切。
李庚平信了一成，點點頭︰「這個情況你可以到其它部門反應反應。」
「司長這里不是規劃咱們產業整體發展嘛，現在當當捆綁的還不多，要是讓它一直這樣下去，行業里哪還能百花齊放？」方卓說著道理。
李庚平略一沉吟︰「出版社這邊我們會再調研調研，你們做互聯網圖書業務的，今天這場會議也算見了面，以後踫見情況就多反應。」
方卓天真爛漫的說道︰「現在的情況其實不多，不過，李司，晚上我和劉司長正想請你喝茶，關于互聯網和圖書的結合發展，我有不少迷茫的地方想請領導指點指點。」
這……
李庚平考慮到還有位同單位其它司的同僚，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
方卓又喝了兩口茶，再次表態易購會和行業發展同呼吸共命運，隨後便離開了這位司長的辦公室。
出版社和消費者代表已經先離開。
等著的轎車里坐著亞馬遜總監石濤。
「方總，有什麼新情況？」石濤詢問。
方卓擺了擺手，沒有回答，先給鄭哥介紹的那位劉副司長打了電話，約好晚餐，然後又說了說今天的情況，提出由自己邀請李庚平。
這樣的邀請自然不會被拒絕。
電話結束，方卓才回答道︰「沒什麼新情況，就是聊了幾句來確認我的態度。」
石濤微微點頭，版署這里肯定不會喊打喊殺，就是要雙方收斂而已，但也不可能無視版署的意見，圖書電商的上游被攥在手里呢。
「晚上你一起。」方卓又說道。
石濤遲疑︰「我合適麼？」
他現在還是亞馬遜的員工。
「正合適，白天這個場合，版署不好對當當的那種合同表什麼態，私底下你作為深受其害的人，可以聊聊這個。」方卓說了說，忽然又問道，「亞馬遜沒什麼動靜嗎？」
石濤苦笑道︰「不打價格戰，靜觀其變。」
方卓頷首︰「不錯，每臨大事有靜氣。」
石濤︰「……」
方總想必很喜歡亞馬遜的這份靜氣。
方卓又點評道︰「亞馬遜總部有錢，國內市場半死不活的也沒事，咱們易購就得突飛猛進才行，圖書事業群的促銷力度可以放緩，不要搞這麼激烈，這方面可以別致一些。」
「別致？」石濤不解。
「互聯網時代要有新的品牌打造方式，人和品牌的距離是被信息拉近了。」方卓隨口舉例，「就好像那個‘易購客服007’，今後還可以從它那里做圖書品牌的傳播。」
「比如，它那個博客發一句——老板忽然想促銷了，這是今日大促的由來。」
「又或者，它發一句——老板忽然想起慶子炮轟自己的盛況，記又一次大促的原因。」
「換著花樣來，更接地氣，更新奇，更讓人印象深刻。」
「還可以引用各種書里的話來拓展小資味道的小故事，新浪博客我瞅著是賺不到錢了，依托在此的品牌宣傳可以多嘗試效果。」
方卓舉著樂子人喜歡看的方式，品牌宣傳都是潛移默化的︰「不要冷冰冰的品牌，要有溫度，這是你們圖書事業群需要完成的一個目標，因為你們增加的客戶黏性也是易購的，從這一點上來說，我覺得很賺。」
石濤有點被老板這句「要有溫度」所打動，這也會是自己今後負責的一部分內容。
過了一會之後，他又問道︰「方總，李總這一趟回去之後會善罷甘休嗎？」
「怎麼可能？只要版署或者其他行政部門不叫停，他那個超級戰略合同肯定使勁的簽。」方卓笑道，「換了我，我也這樣啊，所以，易購面臨的局面既有短期也有長期。」
「短期的不說了，長期的就是這個上游出版社的維系，你們很有必要把國內的出版社都捋一遍，哪怕今年簽過了合同，也就一年期而已。」
「一年之後呢？兩年之後呢？」
「那些和當當簽過的出版社，我們可以給出相同的條件，也可以縮短貨款時間，你們就耐心的來打。」
「圖書事業群在易購的獨立性會比較高，石總，你可以當成一個類創業的項目。」
「反正，有易購兜底，有投資人兜底，有我兜底呢。」
「我們都希望易購花錢，而你要做的就是琢磨怎麼好好花錢。」
方卓敘述的語氣卻讓石濤心潮起伏。
這和亞馬遜是天差地別！
亞馬遜是用張紙都恨不得打報告，易購這里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石濤深吸一口氣︰「方總，我對易購有信心，有信心給當當的李總一個驚喜。」
方卓莞爾︰「我對李總沒有意見。」
石濤有點詫異，他以為方總和李總多少有些齟齬，之前那檔子易科投資當當受挫的事不像假的。
方卓點燃了一支煙，微微一笑︰「只是慶子恰好出現在面前，換成其他任何人都一樣。」
石濤看方總的表情有些莫測，完全不理解他是什麼樣的心境。
方卓抽了半支煙，嘴里說著慶子，卻忽然想起了東子。
……
版署既不管競爭，也不理壟斷，所以，約談流程不復雜，耗時不算久。
與此同時，它影響著的出版社卻開始對媒體退避三舍，包括那十家聯合指責易購的也是如此。
易購的圖書業務算是半被迫的開展，先天上就有不足，最重要的資源就是與出版社的聯系不夠緊密，還有，它不像當當地處京城，有著上面部門的人脈。
不過，從前沒有，吃吃飯，喝喝酒，引薦引薦，想要的也就不遠了。
方卓晚間帶著石濤的飯局氣氛很和諧。
盡管李司沒有什麼表示，但他對石濤講述的情況听得很認真，聊起出版行業的態度也不高高在上。
方卓認為，這位是有成為朋友的可能的，而朋友相處都不用急于一時。
與兩位司長的第一次飯局沒有多喝酒，回到酒店的方卓仍然很清醒。
所以，他簡單處理了兩件事。
一是落實對長虹等企業的牽線搭橋。
經歷過一次海外面板企業的「聯合失火」，關鍵零件被鉗制的痛楚是國內電視企業都能切身體會的了。
任憑方卓嘴上說三遍，都不如自己痛一次。
長虹、美菱、康佳的回應都頗為積極。
方卓對其他家沒什麼業務上的影響，也沒什麼私交可談，但一家一家疊加的方式屢試不爽。
「長虹、美菱、方總有心要搞，你康佳不來嗎？」
「長虹、美菱、康佳有心要搞，你海爾不來嗎？」
「長虹、美菱、康佳、海爾要搞，你海信不來嗎？」
「……，你TCL不來嗎？」
「……，你廈華不來嗎？」
這就像找準斜坡的滾雪球，可以越滾越大，越滾越快。
半個晚上，前後串聯，遭受過一次失火的廠商們都迸發出了積極性，轉瞬竟似要弄了個行業大會。
最後，倪潤峰打來電話，詢問是否邀請創維。
「邀請啊，創維是一線品牌，有實力有市場有資金，沒什麼理由不邀請。」方卓淡定的說道，「歸根結底是你們電視行業的事，那位黃總不至于還記掛著我吧。」
「他可能會覺得你記掛著他。」倪潤峰回了一句。
「我也不至于。」方卓說道，「既然大家的積極性都挺高，那就得再和上面打個招呼，我等下再和京東方的王總確認一下，我就不參與了。」
「那怎麼行？沒我可以，不能沒你方總。」倪潤峰認真道。
「有這麼一個契機，能牽個頭，能不能成還得看緣分，我其實沒什麼立場出席，也免得人家說三道四。」方卓依舊拒絕，但又說道，「就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定會有分歧，一定會受到干擾，最好不要夜長夢多，不然國外的企業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湊在一起的。」
倪潤峰明白了，還沒到方總露面的時候。
他掛掉電話，繼續去聯絡同行。
這件事如果真要做成還得多付出努力，上游京東方，下游電視廠商，中間還要有行政的積極因素。
接近凌晨時分，方卓把睡前電話打給了老熊，詢問一下IDG在易購投資上的情況。
熊瀟鴿言簡意賅，沒多花時間。
只是，臨近掛掉電話，他忽然問了一句︰「方總，你對視頻網站怎麼看？」
「可以啊。」方卓不假思索的說道。
「什麼可以？」熊瀟鴿不太理解方總的回應。
「很符合你啊。」方卓又說道。
熊瀟鴿等下文。
「符合你喜歡燒錢投資的特性。」方卓調侃道。
熊瀟鴿︰「……」
他拿著電話，幾乎要漲紅了臉︰「培育市場……培育市場的事怎麼能叫燒錢呢？」
「投唄，听你這意思，看到好項目了唄。」方卓笑道。
「有個貝塔斯曼出身的要搞網站，在找投資，我和他聊了聊，他還在休斯敦的公司待過幾年，聊到了你的球隊。」熊瀟鴿說道，「我就忽然想問問你這位大總裁。」
「貝塔斯曼的，挺巧。」方卓最近听這幾個字不少，索尼‧貝塔斯曼音樂以及貝塔斯曼要在國內做圖書電商，「項目名字呢？」
「很怪，叫土豆，土豆網。」熊瀟鴿笑道。
「這名字……嗯，讓人印象深刻。」方卓知道是誰了，覺得老熊果然是有眼光的，不然也不會和自己攪合在一起，「這兩天我在京城，可以听你聊聊。」
熊瀟鴿約了第二天的時間，又說道︰「哦對，視頻這塊我看了不止一家，還有一家的名字就正常多了，叫樂視。」
方卓點點頭，收回先前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