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航班結束，來自京城的客機抵達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
方卓一行人坐上了易科來接機的轎車。
「方總，我似乎瞧見了那位漂亮的空姐往你手里塞紙條。」
熊瀟鴿上車之後分享這一趟航班的最後見聞。
「可能是認出了我。」方卓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又不是第一回了。」
熊瀟鴿搖頭道︰「我怎麼從來沒踫見過。」
「老熊，我覺得你越來越感情用事，一個優秀的投資人一定要能理智的認清事實。」方卓好意的提醒道，「你越來越迷失了。」
熊瀟鴿承認道︰「是的，迷失在你的藍圖大餅之中。」
「一個不能描繪藍圖的項目人是不合格的，一個不能很好區分藍圖和大餅的投資人也是不合格的。」方卓笑道，「所以，我得提醒你，一定要時刻警醒，不斷進步。」
熊瀟鴿吐槽道︰「不多掏錢就是沒進步唄。」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誠意，是態度。」方卓適可而止，「對你老熊，我全是善意，你自己琢磨，反正，易科是要投資的。」
熊瀟鴿皺眉道︰「我再想想。」
經過航班圖中的交流，他已經從原本的五十萬美元調整為一百萬美元。
畢竟，這一趟跟著來美國頗有些臨時起意，而且，這邊確實是美國總部的地盤，他一個華夏總裁多少撈過界了。
或者，先觀察情況怎麼樣，實在機會不錯的話，試著來推動IDG美國投資也不是不可以。
方卓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頸︰「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該說的，我都說了。」
他確實把該說的都說了。
包括整個市場一些更具支撐性的數據分析。
去年，全球的個人電腦出貨量是1.78億台，而同期的手機出貨量是6.75億部，幾乎是前者的4倍。
任何人都不應該忽視移動設備領域的巨大前景。
這種背景之下，硬件成本在逐步下降，軟件成本卻持續走高，業界已經醞釀起變革的風暴。
德儀的Linux OS內核開放平台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嘗試。
安卓公司的理念則更進一步。
只是，這一步到底是理想主義的妄想還是可以嘗試的藍圖就得全面衡量，乃至需要一些運氣來判斷了。
熊瀟鴿有點後悔這一趟只帶了一名助理。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不得不承認方總調侃的有點對，不能感情用事的盲目相信這位年輕總裁，帶了更專業的團隊才能游刃有余的來集思廣益。
「虞總，嗯，剛到，還在去酒店的路上，好，晚上見。」
方卓撥了個虞紅的電話，簡單的約了晚餐。
熊瀟鴿從思考中回神，隨口問了句︰「晚上吃什麼？不想吃西餐，吃點中餐吧。」
方卓答道︰「你愛吃什麼吃什麼，隨你便。」
熊瀟鴿︰「？」
「你一個就投100萬的人，五星級酒店住宿給你報銷就不錯了，還想點什麼吃？」方卓鄙夷道，「而且，晚上是我們易科公司高層的交流，商業機密，懂嗎？」
熊瀟鴿提醒道︰「方總，我們IDG還是你易科的股東呢，手里還持有股票呢，你是不是忘了？」
「堂堂IDG華夏總裁，為了一頓晚餐竟然還搬出股東身份，可悲，可悲啊。」方卓搖頭，「恕不招待，恕不招待。」
熊瀟鴿微微一笑，不再爭辯，他不相信方總這人會置自己于不顧。
晚上八點鐘。
匆匆開完會才來共進晚餐的虞紅見到了老板。
「就你自己？不是說熊總也來了嗎？」虞紅放下外套，笑道，「我還以為今天晚上是一場熱切的邊吃邊聊的探討會。」
「老熊可能需要在心里繼續權衡一下這次的投資。」方卓說道，「他對我要投資安卓以及推動易科的手機項目有些不太看好。」
虞紅微微點頭，這兩天她有在反復考慮來自老板的郵件溝通。
相較于電話，郵件上的業界情況、未來前景、易科選擇、投資目的等因素都更分明，可以有條不紊的進行思考。
方總這人說話是很有蠱惑性的，拋除他的言語，郵件上的文字更能讓人冷靜。
「安卓的手機系統想要成功，離不開相當大力量的推動。」虞紅顧不上吃東西，僅僅抿了一口紅酒，探討著她認為可能是易科公司重要轉折點的決策，「隻果公司的手機項目是不是對我們的致命威脅？安卓公司又到底能不能凝聚業界的力量？」
方卓反問道︰「就按照去年手機VS個人電腦的出貨量，接近4倍的數據，即便沒有隻果，以後就沒有梨子、桃子嗎？或早或晚，音樂播放器的功能會被集合到移動端，包括現在PC端的應用，也必然在移動時代接受新的考驗。」
接近4倍。
這是一個不容易讓人重視但實際上又極其明顯的趨勢。
為什麼不容易讓人重視？
因為慣性的認知有著巨大的力量。
人們可以自信滿滿的認為——索尼的Walkman不可能輸！
也可以自信滿滿的認為——eBay要在十數月內結束華夏電商市場的競爭！
「沒有易科的參與推動，移動的時代仍舊會迅速的到來，我們要做的是如何積極應對。」方卓肯定的說道，「現在就是我認為的最好機會。」
虞紅提醒道︰「第二個問題呢？」
方卓想了想，從另一個角度來描述︰「安卓公司已經在接觸谷歌、三星、HTC，MIGA基金那邊給我打听到的消息是都有實質性的進展，但也存在較大分歧。」
「安卓對手機系統的描述已經能引來一定的興趣，它還需要時間來繼續完善。」
「除了這個系統可以讓人期待的未來表現，手機市場上一個強大的對手或許也有助于大家聯合起來發力推廣。」
虞紅知道這個指向。
她慢慢說道︰「全球每十部手機就有四部是諾基亞。」
一個很夸張的描述。
更夸張的是，這個描述基本寫實。
尤其，諾基亞今年新推出的N70很受追捧。
虞紅立即意識到一件事，如果安卓系統真能像描述中那麼好，諾基亞能輕易放下它手中的塞班嗎？
作為易科的副總裁和市場總監，她對這個問題太能體會了——索尼能輕易放下它手中的walkman嗎？
如果有擊敗諾基亞的機會，相信很多廠商都會對此感興趣的，那會是一場饕餮盛宴。
而方總口中的手機廠商三星和HTC之外的那一位谷歌，它要進軍移動領域做什麼？
虞紅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賣廣告……嗯。」方卓笑道，「它大概不滿足于在PC端賣廣告，還想把廣告賣到移動端。」
「所以，谷歌也有參與推廣一個手機系統平台的巨大興趣。」虞紅點點頭。
「可能不僅是參與推廣。」方卓說道，「谷歌的業務增長速度很快，今年的營收恐怕又是翻倍，它去年是32億美元的營收，今年沒準就得64億了，它對安卓的興趣也許大概還要更濃厚。」
虞紅默默消化思索著老板提供的信息。
兩人靜靜吃了一會菜。
「安卓公司現在缺錢嗎？」虞紅放下筷子，問道。
「基金那邊給的消息，原本挺缺，但是在接觸過這幾家之後可能就沒那麼急了。」方卓搖頭道，「谷歌表現了很強烈的興趣，不管是投資還是收購，恐怕都能在年內完成。」
「那你的意思是……易科還不一定能投進去？」虞紅有點驚訝。
「信息都是紙面上冷冰冰的，所以，我才急匆匆過來接觸一下，不然，國內的易購還得多盯盯。」方卓說道，「我約了安卓的魯賓見面聊一聊，他答應了。」
方卓頓了頓，笑道︰「你猜我把他約在哪里？」
虞紅抿了抿嘴，瞧著方總的表情，心中一動︰「不會是球場吧？」
方卓真的驚訝了︰「怎麼猜到的？就是球場，後天有一場火箭隊來紐約打客場的比賽，我約了魯賓一起看球順便聊聊他的安卓公司。」
虞紅翹了翹嘴角︰「隨便一猜，他也喜歡籃球？」
「不知道喜不喜歡，反正是答應我的邀請了。」方卓有點猶豫的說道，「我希望能有個不錯的接觸，剛才等你的時候還在想，到底是會議室還是球場里更好。」
虞紅倒了杯紅酒︰「他既然答應了，那就是個不錯的開始。」
方卓想想，也是。
他拋下這個小小的顧慮，聊起易科在國內的重點項目易購，談了談前些天和當當試了試手的競爭。
虞紅听得津津有味。
良久之後嘆道︰「隻果倒是和我們不打價格戰，它在不斷的推新，宣傳上的力度也很大，我們這方面的投入很多。」
「嗯，隻果似乎已經接受我們不同的產品定位，如果它不推出同等價位的產品，兩家之間的競爭不容易有多大改觀。」方卓說道，「不知道隻果內部有沒有拿手機來降維打擊我們的意圖。」
虞紅好奇道︰「你是怎麼收到隻果手機項目的消息？為什麼我在紐約都沒听過這樣的傳聞。」
方卓沉吟。
「不好說就算了。」虞紅微微搖頭，「免得你再編個理由給我。」
方卓︰「……」
這個問題要是真問，那也只能真編了。
隻果公司內部對手機項目的保密相當嚴格，市面上目前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傳聞。
虞紅又聊了幾句，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笑吟吟的問道︰「過年送了你一塊表，沒戴嗎？」
方卓用手按了按被遮住的手腕，說道︰「戴著呢，戴著呢。」
虞紅看了眼方總的手腕，神色悠悠。
方卓拉開袖子，露出一塊勞力士︰「呶。」
虞紅表情沒變化，也不言語。
方卓把袖子往上拉，又露出一塊。
虞紅眼神變得古怪。
不曾想，方卓換了手又展示了一塊勞力士。
虞紅這下驚訝了︰「怎麼是三塊表？」
小虞剛才為什麼不問怎麼是兩塊表呢……很顯然，她知道小蘇也送了一塊。
方卓心里不自覺閃過這樣一個判斷，笑著說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三個人都送同一款手表給我？小蘇一塊，周辛一塊，你一塊。」
虞紅笑起來︰「敢情周辛也送了，薇薇倒是沒和我說這個。」
小蘇為什麼也沒問過我手里還有小虞送的表呢……
方卓心里又閃過一個念頭，再次亮了亮兩個手腕的三塊表︰「都是心意，收到了。」
虞紅頗有點意味深長的說道︰「方總三表赴會，也不容易，不用這樣。」
方卓被表閃到眼了，沒說出來話。
虞紅略過這個話題，瀟灑的聊起易科在美國市場的宣傳所踫見的趣事，還聊起了方總火箭隊今年的表現。
球隊經過磨合之後目前排名常規賽西部第三，很有希望在季後賽有所作為。
眼下距離季後賽也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戰績還有望再進一步，前面兩支球隊是馬刺和小牛。
「方總，你眼光還是挺好的，選了尼爾森當主教練，他戰術用人很激進，打得很好看。」虞紅稱贊道。
「後天一起去看球？」方卓邀請道。
虞紅搖搖頭︰「還是挺忙的，我等著看大姚的季後賽吧。」
方卓再次邀請道︰「後天一起到球場和魯賓聊聊安卓公司？」
虞紅這下猶豫了，她確實好奇與安卓公司的接觸。
「就這麼定了。」方卓拍板。
虞紅看了眼老板，說道︰「我看看你的勞力士，我還沒仔細看過這麼貴的表。」
方卓取下一塊表，遞了過去。
虞紅順手戴在自己手腕上，晃了晃不合手的勞力士，點頭道︰「行，後天去見識見識讓谷歌、三星、HTC、易科都感興趣的安卓公司。」
方卓點了下頭。
過了一會，他見小虞沒有摘下手表的意思，指了指她的手腕︰「給我吧。」
虞紅又晃了晃手表︰「我自己戴。」
方卓一怔︰「你這……不講理啊。」
虞紅凶巴巴的說道︰「不送了，我就自己戴，怎麼著？」
「咱就說，你那塊有沒有可能是周辛送的。」方卓哭笑不得。
虞紅狐疑，研究了一番，但手表又沒標記，她著實分辨不出來，即便如此，仍舊堅持不摘下來——不送了，就是不送了。
方卓嘆了口氣，看了看仍舊在自己手腕上的兩塊表，確定了，那塊表是小蘇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