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易科軋空雖然落下帷幕，各種性質的媒體卻更為忙碌，想要對這件事進行更深層次的挖掘。
SEC、納斯達克、上市公司、對沖基金、內幕交易、華爾街媒體、強硬與妥協、開局和收場、合規與犯罪、天文數字的資金任何一個詞都可以化為一篇精彩的報道。
而最為直接的信息獲取無疑是采訪當事人。
可惜，易科和方總都不接受采訪，國外媒體是這樣，國內媒體即便找人疏通關系也不賣面子。
往常如果這樣，表面不會說什麼，心里可能多少還會有點微辭。
可是，這是前世界首富啊！人家是干大事的人！
王風益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只知道方總喝酒是斷斷續續，時不時就有電話打進來。
等到意識再次清醒，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鐘。
他晃晃悠悠的起身，拿到手機果然能看到來自方總的最新相關消息。
——易科公司將會在華夏時間4月23日晚上9點、美東時間4月23日上午8點舉行線上新機發布會。
王風益心跳猛然加速，隨即才意識到是「新機發布會」，而不是「發布會」。
易科的上一個發布會可謂炸穿金融圈，不能不讓人對又一次的動作有所重視。
王風益知道易科今年的發布會原本是6月份，沒想到一口氣忽然就提到了4月，這兩個月的時間毫無疑問是為了應對ITC的裁定和競爭對手的異動了。
他咂模了一會，決定今天要蹲一手易科發布會，新機不新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方總怎麼總結這次軋空。
王風益醒了一會酒，臨近中午才抵達申新科創。
而就在他剛到公司沒多久的時候，另一位同行也已經在前往申新科創的路上。
作為香江寰宇的負責人，梁啟華近日來十分痛苦。
這種痛苦要怎麼表述呢？難以表述！
那是嘩啦啦的美刀在面前閃啊！那是一生一世花不完的金山啊！鎖死了，沒有了！
更讓梁啟華痛苦的是，隨著易科軋空的落幕，很多同行和媒體從頭到尾的回顧這件事，立即認為申新科創和香江寰宇的減持有問題，認為這里面絕對有幕後交易和利益輸送！
不然，申新科創和香江寰宇作為易科上市前的支持者，怎麼恰好在這種時候一先一後的減持呢？
正是這種減持的強烈信號吸引了更多的做空機構入場。
梁啟華這兩天經常被記者追問，也經常被同行陰陽怪氣，可他真的有苦說不出。
他真的沒有幕後交易！真的沒有利益輸送！原來，當別人說你有利益輸送的時候，你最好真的有！
不然，就是高血壓都能氣出來！
梁啟華在香江看到易科期權結算的公告，終究還是坐不住了，決定當面來討個說法。
只是，當他抵達易科的恆隆23，方總沒在公司，詢問行程一問三不知，電話號碼更是打不通，心中憋火之下便扭頭直奔申新科創而來。
梁啟華之前是很堅定的持有易科股票，如果不是王風益這種超級大鐵桿忽然撤出，自己壓根不會減持，這特麼才是真正的利益輸送！
香江來的知名投資人，即便沒有預約也是暢通無阻。
但，梁啟華听到〞稍等，王總去了洗手間〞這種話的時候，一肚子火還是爆發出來了，生怕這王風益自覺無法面對自己，要偷偷溜走，他直奔申新科創的洗手間，喊著「王風益」的名字就闖了進去。
王風益經歷過的陣仗不
少，可這種情況還真是沒見過。
他一個激靈，連忙收起家伙，拉起褲鏈，然後就見有些眼熟的西裝眼鏡男怒氣沖沖的沖了進來。
「你是？」王風益沒反應過來。
「我是梁啟華！」梁啟華真的找見了正主，立即咬牙切齒的通報身份。
王風益明白了，拉升音調︰「喔，是你啊，梁總。」
他覺得這個地方實在不雅觀，說道︰「走，梁總，到我辦公室聊。」
梁啟華壓根不想寒暄，徑直問道︰「你和方總是不是有利益輸送！」
王風益苦笑道︰「梁總，你覺得這里是談這些的好地方嗎？這里還有別人呢，別的地方就算了，我總不能在這里清場，讓大家趕緊出去吧。」
梁啟華冷靜了兩秒，確實，確認王狗不是要跑就好。
兩人換了場地。
辦公室里面對面坐著的兩人多少有些尷尬。梁啟華向來是很有風度的人，這次屬實過于激動。
至于王風益他表面淡定，後背已經被汗濕了，有點懷疑梁總身上沒準是帶著刀子來的，這損失可不是一星半點，換成現金能把人壓死。
「梁總，你之前那個問題，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絕對沒有利益輸送！〞王風益輕輕吸了兩口氣，斬釘截鐵的給了答案。
梁啟華冷笑一聲︰「請問，王總，你要怎麼解釋申新科創忽然減持？就在易科軋空開始之前？」
盡管被外人誤解，但梁啟華知道自家事，知道自己這次是被申新科創坑了，一切都在計算之內，香江寰宇減持之後被鎖定都是計劃好的！
「梁總，你是怎麼減持的？」王風益反問了一句。
梁啟華早就瞄準了茶幾上的煙灰缸，被這麼一問就想發作。
王風益加快語速，提高聲音︰「你是怎麼減持，我就是怎麼減持的！」
梁啟華是被騙著減持的！
但他知道王風益絕對不會，這是方總的狗！
王風益見梁總冷笑，目光愈發不善，立即大聲說道︰「你想想，方總是什麼樣的人！」
方總是什麼樣的人？
梁啟華被這麼一問，情緒忽然消弭了幾分。
王風益趁熱打鐵又真心實意的說道︰「梁總，咱們是同行，又都是易科的股東，我就實話實說了，我也很痛心，2％的大宗交易在這兩天找準時機就是二三十億美元，就是最少120億華夏幣，這樣一筆巨款，誰敢說不在乎？」
梁啟華的心更痛了。
價值二三十億美元的2％！
「你梁總在乎。」王風益指了指梁啟華，又指了指自己，確定的說道，「我王風益自然也在乎。」
他嘆道︰「梁總，你覺得要什麼樣的利益輸送才能打消我的在乎？你覺得方總會把二三十億美元擺在我面前，用這來考驗我的人性嗎？」
「誰特麼的人性能經受住二三十億美元的考驗？」
「也許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但我王風益絕對不行！」
王風益正氣凜然，一口唾沫一個釘，說不行就是真的不行。
梁啟華忽然有點被說服了，遲疑的開口道︰「那〞
那申新科創是怎麼回事
「梁總，方總是什麼樣的人？「王風益又把話說了回來，「他一眼就知道我不行，壓根不會存著一丁點用錢來試我的心思。」
二三十億美元，這特麼是什麼概念？哪怕就此決裂，又怎麼樣？
這筆錢拿回來，怎麼都有人保。
但好就好在方總壓根不讓自己知道這一次
是要干什麼啊
既然這樣，就當是一場夢，醒來之後擦擦口水，該干啥還干啥。
看看方總，不也就當了三天世界首富嘛。
王風益的心態在看到易科股價飆升後也有短暫的失衡，但很快就調整好了，這是申新科創能拿的錢嗎？
認清事實，積極靠攏，日子還長。梁啟華沉默下來。
香江寰宇雖然一直和方總相敬如賓，但方總的行事作風也不陌生。
這不，寰宇這不又是驗證了一次方總的作風嗎？
方總那樣的人只會盡可能把風險都控制在手里，哪怕，面前這位是他的超級大鐵桿。
梁啟華嘆了口氣，還是有些不甘的說道︰「王總，那是幾十億美金啊！」
王風益忽然微微冷笑︰「幾十億又怎麼樣？有本事就從方總手里拿錢，保爾森他們已經試過了。」
你香江寰宇有這個本事嗎？
比之「做空之王」「對沖基金第一人〞又如何？
你要不服氣，以後掉頭做空再從易科那里把錢拿回來就是，金融市場哪來這麼多哀怨？
王風益也就是覺得香江寰宇這次確實確實慘了點，客觀上也確實是被申新科創給帶進去了。
梁啟華揉了揉臉，許久之後說道︰「我要見方總。」
「梁總，听我一句勸，沒意義。」王風益皺了皺眉，苦口婆心，「你難道還能讓方總把錢打給你不成？」
「不是，易科要發布新機了。」梁啟華長吸一口氣，「既然來了申城，我總要當面听听方總聊易科未來的發展。」
他這趟是怒之所至，其實也有點沒弄清楚到底想要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當初通知方總要減持，對方說的話似乎重新回蕩在耳邊。
「梁總，不用抱歉，我理解的。」「哪有什麼這對不起，那抱歉的。」
「天天覺得對不起誰，那我們企業還怎麼往下做？」
「放心吧，梁總，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易科和我一樣，永遠歡迎合作者。」
方總勢大，暫且從他。
王風益露出笑容，這就對了。
易科的新機發布會是在官網突然宣布。但這個消息傳播的相當之快。
各家媒體找不到當事人，仍舊在關注易科的情況，理所當然的就把這次由方總主持的提前兩個月的發布會當做重點消息。
壞消息，方總不接受采訪。
好消息，方總在發布會上向來是個大嘴巴。去年的易科發布會被方總開成了「怒噴諾基亞發布會」，本以為在風格上已經難以超越，沒想到今年竟然直接把它放在了軋空結束的第二天。
這玩意怎麼能不看啊？
方卓的推特在官網宣布時間之後也更新內容，提到即將要舉辦的發布會。
他開玩笑的說道︰「因為眾所周知的情況，這次發布會改在線上，我將在易科東方研發中心為大家直播我們的新品和未來計劃。」
「順便也回答一些大家的疑問，我看大家這兩天都十分熱情。」
「歡迎鎖定易科官網和YouTube的易科頻道。」方卓貼上了兩地時間，國內外觀眾都可以觀看，易科官網還提供清晰度和流暢度的選擇。這次發布會時間比較倉促，不管是哪個市場都在緊急加班，方卓考慮再三還是把發布會位置放在了恆隆23的老研發中心。
易科在恆隆有新的研發中心，但也屬臨時。按照計劃，易科今年下半年就可以陸續搬入新總部，將會很大程度上緩解辦公問題。
晚上7點鐘，方卓吃過晚餐，回到恆隆23，也見到了兩位易科的股東。
王哥昨晚剛喝過酒，不用說了。
倒是這梁總，遠道而來，激動的眼都紅了。方卓和梁啟華握手，感嘆道︰「梁總，大家都辛苦了，易科這次差點就被做空機構得逞。」梁啟華見到正主，握著方總的手，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有點哽咽的說道︰「方總還是你最辛苦，單我都承擔了很大壓力，更何況是你。」
兩邊的壓力完全不同，但是都是壓力。「不提了，都過去了。」方卓拍了拍梁總的肩膀，過去的事都沒必要提，大家要攜手共同迎接未來。
梁啟華喘了兩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激蕩和沖動。
王風益在旁見狀，也真怕出了岔子，梁總動起手來肯定打不過方總，方總下狠手肯定又有損名聲。
他連忙說道︰「走，咱們先到辦公室，梁總，我給你泡茶，方總這里的好茶真不少，方總，你今天發布會那邊要不要再布置布置，我剛才看好多人在忙活。」
方卓點頭︰「好，王哥，你幫我招待梁總，我先去看一眼，再回個朋友的電話。」
梁啟華跟著王風益走向總裁辦，腳步有些趔趄，眼里真的有了盈光，幾十億啊幾十億，幾生幾世花不完
方卓一邊走向西邊的研發會議室，一邊拿出手機給老熊回了個電話。
之前熊瀟鴿在紐約就一直沒回國，這兩天打了幾個電話都沒通，剛剛好容易通了一個又有其他事要忙，現在到了公司才算抽出時間。
電話接通。
「怎麼著？老熊，被綁在紐約了，還不回國？是不是要贖金，我最近賺了錢，可以給交點。」方卓一開口就是玩笑。
熊瀟鴿沒好氣的說道︰「三天了，三天才能聯系上，要是等方總的贖金，我早都涼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語氣有點不好，趕緊控制了下。
今時不同往日，這是前世界首富方卓先生，機構變色，空頭止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