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瀟鴿抵達恆隆23。
他對這里十分熟悉，但每次過來的感覺都不同，今天尤其難以描述。
上周在美國的逗留已經見識了散戶抱團逼空的威力，YIKE股價暴漲2倍多吸引來中小機構的做多，也迫使大機構不得不使用盤外招。
納斯達克的周一時間更是大獲全勝，殲滅所有做空易科的空頭。
熊瀟鴿趁著周末時間飛到日本，連帶著處理公司業務，昨天在東京全程見證了讓人意想不到的翻盤式結局。
按照他的預料易科會延續上一周的勢頭，這注定是一波纏斗，還需要交換和博弈，落點是在易科、隻果、諾基亞的三方專利之上，中間會夾雜方總糾集的一批利益相關的游說。
然而，周一的飆升太干脆利索！所有空頭全部被打爆！
熊瀟鴿在從東京飛來申城的客機上就在全面回顧這個事。
時至今日，美國那邊已經有人開始發聲質疑，認為奧府的推翻決策不同尋常，里面存在他和方卓的私人關系因素影響，當初兩人在NBA賽場的照片也被重新翻出來。
不過，這樣的憑證很快就被駁斥，如果這樣算，阿奧每個場合接觸的人都可以被生搬硬套了，從去年勝選到現在，他接觸過不知道多少人，更何況，兩邊後續完全沒有接觸。
以及，隻果方面也很大方的證實，確實進行了合理範圍內的游說。
就熊瀟鴿的觀感而言……
從去年，他就隱約猜測方總在下套，琢磨著這是一場高端局，但高端到如此地步，牽扯世界前列基金和眾多大人物，最終還完成了目標……這比所能想象的高端還要高端。
熊瀟鴿坐進易科總裁辦，盯著方總看了兩分鐘都沒說話。
「看什麼？」方卓喝著茶，等了一會，笑眯眯的說道，「還有八分鐘，我一點半有會。」
「我在看當初到底投資了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啊！」熊瀟鴿一聲長嘆。
方卓眼楮一亮，指著自己中午剛寫的來自路人的客觀評價︰「答案就在這上面呢。」
熊瀟鴿順著指引，略略一翻，藝術家、實干派、權威……
別的不說，方總的字一直很出挑，特別是牆上掛的這幅字，如果搭配著來看，與人為善的藝術家，就確實很藝術了。
「方總，你這樣的……真是在美國都要身中八槍自殺式的人物……」熊瀟鴿把最大的感慨說了出來。
方卓攤手︰「太危險了，說的我都不敢出國了，我就在申城安享晚年了。」
熊瀟鴿知道方總第一時間回國的顧忌，不過，他把國外的風雲攪動，然後拍拍走人，現在國內的對手恐怕要頭疼了。
他搖搖頭，把感慨挪到這—趟的正事上。
IDG是由麥戈文創立，上個月被迷了心竅，參與到對易科的做空，這個月又被迷了心竅，想要撈回一些利潤，結果又是一塌糊涂。
現在美國那邊的投資部門已經接近解散，麥戈文在考慮結束這一方向的業務，他年事已高，身體狀況一般，兒子是軟件工程師，女兒是醫生，都沒在IDG任職，這一次的損失頗讓人心灰意冷。
方卓听著老熊的敘述，沒有詢問IDG到底是怎麼兩次被迷了心竅，就像老熊進來也決口不問易科兩次軋空逼空的內幕。
反正，老熊這個人是很有能力的。
他把玩著手里的鋼筆，問道︰「麥戈文會賣IDG嗎？畢竟是他自己創立的品牌。」
熊瀟鴿略一沉吟，答道︰「他已經成立了個人基金會，在逐步轉移名下的資產，我雖然沒正式和他談過，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更大的問題可能是價碼。」
方卓剛要說話，電腦上忽然響起提示音，跳出來消息提醒。
「等下，老熊，我看一眼。」他示意熊瀟鴿等下再繼續聊，掃了眼短訊，是橋水基金的創始人達利歐接受媒體采訪，斥責易科存在內幕交易。
達利歐不算是太老的家伙，雖然創立橋水已經有34年的時間，但今年也就剛剛六十。
「老熊，達利歐說易科內幕交易，說我涉嫌詐騙。」方卓隨口分享了最新的信息，又說道，「不對啊，那邊都凌晨了，達利歐精力這麼旺盛？這個點還不睡覺？」
現在是美國凌晨一點多，不光達利歐，媒體也沒歇著，還在用臉書和推特傳遞著信息。
熊瀟鴿思慮著說道︰「你和易科後續大概還會面臨一些法律問題。」
「律師團已經準備好了。」方卓關掉頁面，示意老熊繼續。
「我是這樣考慮的，IDG資本接收IDG全球投資業務，這個業務從IDG集團剝離，IDG資本成為IDGVentures的控股股東。」熊瀟鴿要的是IDG全球的牌子。
但他話沒說完，又听見方總的電腦跳出來和剛才一樣的提示音。
方卓打開消息，這次直接念道︰「德即集團宣布起訴易科公司。」
熊瀟鴿心里一驚，剛剛還在說的事，人家已經在做了。
方卓稍一琢磨，說道︰「橋水出聲，德邵起訴，這麼慌不迭的釋放信號，可能還是擔憂散戶們把戰火燃燒到他們旗下其他的資金操作吧，一旦蔓延，可能還會導致客戶對資金的擔憂和贖回。」
熊瀟鴿不得不贊嘆方總的思維永遠跑在前面，自己還在考慮法律應對的問題，方卓就揣摩起背後的意圖。
他問道︰「周二的交易日會有什麼新的變化嗎？」
「易科的股價可能還有稍微沖一沖，然後就快速回落，畢竟機構真的都***死了，很多散戶的情緒得到滿足，還有一些會積極的尋找利益空間，可能會出現更多的Godie類型網站。」方卓預測道，「逼空抱團一旦開啟，機構以後都要小心了，會有野心家試圖復刻的。」
機構以後都要小心，最起碼要更加遵循對公司真實價值的判斷，不然，有人渾水模魚的話，情況就會變得糟糕。
熊瀟鴿懷疑方總是在自述，他剛才沒翻完那些字，下面是不是還寫著「野心家」?
辦公室稍稍安靜，很快就傳來敲門聲。
是臨安二廠的季明華洽談時間到了。
方卓看了眼手表，起身道︰「老熊，你剛才說到哪了？這樣，我對IDG集團的IDC數據和媒體業務是有興趣的，你今天剛從國外回來，也休息休息，晚上給我發一份PPT，我看看具體的規劃。」
熊瀟鴿愕然的同看手表︰「真就10分鐘啊？」
「不然呢？這已經是額外抽出來的時間了。」方卓笑道，「更何況，還要處理橋水、德即這種突發的事情，他們大概會持續找麻煩，行了，回去寫PPT，等通知吧。」
總裁辦的門被打開，季明華走了進來。
熊瀟鴿不得不起身，先禮貌地打招呼，然後瞧見更多的人走了進來。
方卓帶著這些人去會議室，又示意老熊可以到休息室喝茶。
已經給老熊加塞了，不能耽誤自家的正事。
熊瀟鴿有些茫然地離開總裁辦，真的在休息室喝了一杯茶才離開恆隆23——居然要回去寫PPT，然後等通知，真的再也不是當年當帶頭大哥率人圍攻方總的光景了。
恆隆23的會議室里，方卓傾听來自的季明華更詳細的匯報，還連上了正在德國的羅健華。
這兩位的搭檔組合還湊合，都是資
深老手只是，奇夢達的破產程序確實繁復，不單單是報價的事情。
方卓從原則上認為可以加一加錢，把內部的購買預算提高到億歐，畢竟，奇夢達的專利是真的極具價值。
至于奇夢達在西安的研發中心，那就更容易決斷了。
這個研發中心的投資規模在1億華夏幣以上，但是現在接手過來不會超過5000萬華夏幣，大概還能繼續砍一砍價，屬于相當實惠的抄底。
方卓幫著季明華敲定，讓他這周就可以啟程去西安，先把容易的買下來，5000萬換成美元才700多萬，真的是過于低廉。
會議室里關于花錢的討論熱火朝天，大洋彼岸新的消息則是不斷冒出。
繼橋水、德邵表態之後，高盛、英仕曼、凱雷也先後放出話來，將會訴諸法律，維護權益。
這次易科暴漲的行情太怪了，拋開白房的推翻不談，散戶們這樣豐聯連代麼的不違法嗎？方卓推特上的輿論以及Freetrade平台都沒有責任嗎？
清盤歸清盤，該追究的責任絕對不能放棄。
美國時間從凌晨一點多到上午九點鐘，陸陸續續的譴責和追究就沒有停過。
這次事件的影響力很大，包括一些議員也注意到相關情況，很快也在媒體的鏡頭之下發表看法。
最讓方卓感覺新鮮的還是一位議員提出對現行《專利法》修改，以避免再次出現手機行業亂戰的情況。
納斯達克個股熔斷，SEC永久禁止果賣空，現行《專利法》修改調整……易科十分樂意推動美國相關法制的健全。
方卓沒有立即回應大機構的發聲他一邊處理如何更好花錢的問題，一邊等待第二個交易日的變化。
果不其然，盡管推特上依舊有聲音，說YIKE股票上還有機構堅守但納斯達克開盤之後，YIKE延續慣性進行微弱的上漲，隨即便再度進行熟悉的下滑。
這種下滑就是……世界首富，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一路絲滑地滑出前十。
同時，伴隨著YIKE股價的下滑，戰火真的蔓延到了其他股票之上。
納斯達克每半個月就會公布做空倉位，這個月15號公布的做空倉位前列的股票都有不同程度的拉升，還有與之相關的流傳在互聯網平台的截圖，說這些股票都和已經被擊敗的高盛、橋水等機構有關。
方卓也看了截圖，發現其中存在不少謬誤。
他懷疑這樣的輿論造勢不是散戶們的自發，可能是本輪趁機做空的中小機構在躁動。
美東時間的周二中午12點，YIKE股價已經回落至400美元，但跌速有所減緩。
方卓收到來自盧沛寧的電話，詢問的也正是戰火蔓延的情況。
「方總，我們能從中獲利嗎？」盧沛寧很直接。
「易科正在被起訴，MIGA基金也被死死盯著，我在推特上的言論基礎現在也不好發揮，與其琢磨這些，不如把精力放在歐洲市場。」方卓表達了意見。
盧沛寧也就有了進一步的態度︰「那好吧，Freetrade可能確實需要停一停，這方面是有壓力的。」
既然吃不到肉，那就算了，不頂了。
「孔總和我談過Freetrade，這其實是個移動互聯時代的好平台，以後未必不能做大，但屬于長線投資。」方卓說道。
盧沛寧「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先停一停，等到事件平息，再看情況，長線投資？不能短一點，快一點，多一點嗎？
沒了這樣一個平台提供支持，散戶們的基礎就喪失大半，也就不用再說金融秩序的事。
他最後談
到如今浮現出來的法律問題，這屬于售後服務︰「方總，SEC會啟動一項可能為期數月的相關事件調查，不管怎麼樣，這件事的影響力是有的。」
方卓嚴肅的問道︰「會有什麼後果？」
盧沛寧一愣︰「後果？後果……」
他想了想︰「後果是一份可能幾十上百頁的調查報告，會聊聊證券市場機制和監管機制，今年要忙的事情很多，也許明年才會出爐，SEC今年大概要起訴高盛它們，你上次發布會不還有個高盛違規嗎？SEC會堅持調查，尋求更大力度的監管改革。」
方卓不嚴肅了，他听出來盧沛寧的信心和底氣。
這不是大機構對易科的報復，而是被納入金融改革的阻力審視，相應的，解決麻煩的方案也就很多。
下午時分YIKE股價依舊在跌，但在抵達350美元之後就變得震蕩，甚至隨著方卓出現在推特而有了小小的回沖。
「金融真是殘酷。」方卓先感慨，後宣布，「我願意出資拍攝一部金融危機的紀錄片，之前在網上看到有類似的想法，可以聯系我。」
僅僅在他如此宣布之後，索尼影視娛樂主動在推特上找上門來，願意開啟一項描述金融危機前後過程的記錄片項目。
金融真殘酷，拍紀錄片真好玩。
兩邊一拍即合，要為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進行一次客觀的描述。
周二交易日，YIKE股價最終收于353.28美元。
也就在收盤的這一刻，窩在華盛頓的孔豫走進了媒體的鏡頭，方卓人在申城，媒體難以觸及，只有等他臨幸推特，但上一輪就有露面的孔豫卻可以進行挖掘。
相較于方總的魅力，有著猙獰光頭的孔豫看起來更符合大家對操盤手的想象。
站在台前的未必多麼凶狠，幕後操刀的或許才最邪惡。
畢竟，方總只是一個賣手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