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苦難行軍

作者︰寂寞劍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回頭再說勤王士子。

過江的時候就已經烏雲四合,燕子磯碼頭上甚至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勤王士子上岸不久,大雨就從長江南岸追到了江北,走在後面的勤王士子頓時之間就被淋個正著。

顧杲、吳應箕等就走在最後。

「快,趕緊找一個地方躲雨!」吳應箕將手中折扇一合,就往官道邊跑。

听到吳應箕的招呼,方以智、顧杲、冒襄等公子哥以及同行的寒門子弟,便紛紛四散而逃,準備到官道邊尋找樹林避雨。

然而,這些士子才剛剛散開,數十騎夷丁便飛奔了過來。

「喂,能否捎我一程?謝了。」顧杲渾然不知道發生何事,居然主動招呼這些夷丁,希望他們能夠帶著他走一段。

這樣就能少淋一段雨。

以前在南京時他們跟夷丁相處得就挺融洽。

結果顧杲話音才剛落,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夷丁就已經一馬鞭 的抽過來,只听「叭」的一聲炸響,顧杲臉上瞬間就多出了一道血印子。

突然遭此重擊並羞辱,顧杲整個人都懵掉。

顧杲從小到大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不只是顧杲,像方以智、吳應箕等公子哥也是瞬間懵掉。

幾個世家公子尚且如此,那些寒門士子就更不用說,一個個都傻在原地。

「全都回去!」幾十夷丁守住官道兩側,為首的夷將厲聲大喝道,「再敢四下亂竄者,鞭笞二十下!回去!」

在夷丁的喝斥下,寒門士子率先回到官道上。

顧杲、吳應箕等公子哥卻仍舊杵在官道旁邊。

「耳朵聾了?」夷丁以馬鞭一指顧杲等公子,厲聲大喝道,「回官道去,繼續行軍,別說是下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給老子接著行軍!」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顧杲大怒道,「本公子要向聖上控告爾等匹夫!」

「你要向聖上控告我等?」為首的夷將緩緩抽出腰間鋼刀,冷森森的說,「可以啊,我這便拎著你的人頭去見聖駕!」

顧杲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從夷將冰冷的眼神中,顧杲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顯然,如果這個時候他再敢說個不字,立刻就得人頭落地。

吳應箕等幾個公子也是發現了這一點,趕緊擁上前來架起顧杲就往回走,一邊又連聲對那夷將說︰爵爺息怒,我們這便回道上去。

顧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里也委實害怕,就由著吳應箕他們抬著走。

但同時也在內心打定主意,等到今晚駐營時,一定要向聖上控告這蠻夷,這些蠻夷就是不識我華夏禮數,竟敢如此虐待我輩士子!可惡!

那夷將卻窺破顧杲的心思,哼聲說道︰「還想跟聖上控告我?盡管告去,千萬別忘了向聖上報我的名號,我叫 可兔!」

……

這場大雨不光淋到了顧杲他們這些世家公子。

便是崇禎也被淋了個正著,也一樣沒有躲雨。

這便是軍隊,正如 可兔對顧杲他們所說的,正在行軍之時別說是下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照常行進!

不過看不見模不著的敵人,也同樣不可小覷。

「傅山你來。」崇禎招手示意傅山來到他跟前。

正扛著布鞋赤腳行軍的傅山趕緊一 小跑上前。

「聖上。」傅山拱手一揖,又問道,「有何訓示?」

崇禎笑問道︰「朕讓你從勤王士子中間遴選醫者,你辦得怎麼樣了?」

「回聖上話。」傅山答道,「臣已經從諸多勤王士子中間挑選出三百多人,這些士子或者家學淵源,或者涉獵過藥草,都有一定醫理藥草基礎。」

「好。」崇禎欣然點頭,「從現在起這三百多人便歸你統管。」

「啊?」傅山聞言一下就愣在原地,這就當官了,太醫院判?

「對,從現在起你就是太醫院院判。」崇禎點頭說,「這三百多士子便是太醫院的太醫兼士子營的軍醫官。」

「士子營?軍醫官?」

傅山此時此刻感覺有一點懵。

士子營是什麼營?軍醫官是什麼官?

崇禎卻又吩咐道︰「現在朕就交給你們一項任務,立即到附近集鎮采購預防或醫治風寒的草藥以備不時之需。」

「臣領旨。」傅山這下終于反應過來。

片刻之後,傅山便帶著三百多士子匆匆離開大隊。

目送著傅山等士子離開,崇禎又把目光轉向官道。

只見六千多個勤王士子排開好幾里長的行軍隊列,正在八百夷丁的監督和喝斥下,冒著磅礡大雨深一腳淺一腳行軍。

這個時候就看出世家子弟和寒門士子的區別來了。

那些寒門子弟雖也辛苦,但是大體上還能夠應付,一個個都跟傅山一樣把布鞋月兌下來掛在脖子上,光著腳往前走路,因此走得並不是很費勁。

但是那些世家子弟大多都穿著皮靴,也不願光腳,然後進水之後就變得十分沉重,一腳踩進淤泥里半天都拔不出來,因此一個個走得很費勁,而且不一小心就會摔進泥坑里,再爬起來時就是一身泥水,簡直狼狽到極點。

顧杲、吳應箕他們幾個就是這樣子,肺都快氣炸。

這跟他們預想之中的北上行軍之旅,差得也太遠。

他們預想中的北上之旅,應該是幾千個士子一路吟詩作賦,一路游山玩水,喝著小酒就到了徐州,最好還有名妓給他們唱個曲。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們殘酷的一擊。

哪有什麼吟詩作賦,哪有什麼游山玩水?

傳說中的國難戲班也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有的只是冒雨行軍,有的只是泥淖深陷。

顧杲忽然有些後悔,或許真應該听侯方域他們的?

方以智卻在不停的鼓勵著顧杲他們幾個︰「堅持住,那些寒門士子能做到,我們也一樣能做到,我就不相信了,我們還會輸給他們?」

一邊咬牙切齒說著,方以智一邊也索性將皮靴月兌下。

然後學著寒門士子的樣,拿草繩將皮靴系在脖子上。

正走著,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身後響起一聲︰「密之兄。」

方以智急回頭看時,卻看到鄭森從他身後追了上來,只見鄭森也跟他一樣,將皮靴月兌下來掛脖子上,光腳走路,因而頗為輕松。

「大木兄。」方以智向鄭森回了一揖。

對于鄭森,陳貞慧他們這些復社公子其實並不待見。

這就涉及到鄙視鏈,陳貞慧、顧杲他們的父輩或祖輩都是正兒八經的文官,他們也是真正的官宦子弟,鄭芝龍是什麼鬼?也配跟他們的父祖輩相提並論?鄭芝龍不配跟他們的父祖輩並論,鄭森也就入不得他們眼。

這些世家子中,唯一例外就是方以智。

方以智這人沒什麼門弟觀念,反而對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以及物事感興趣,比如最近這段時間,他就迷上了紅夷蓋倫船。

只要一有時間就找鄭森問這個問那個。

當下兩個人又探討起蓋倫船上的船帆。

「大木兄,你說紅夷蓋倫船上的風帆沒有竹竿骨架?」方以智有一些費解,「沒竹竿骨架將風帆撐起,又如何鼓風而行?」

「真沒有。」鄭森道,「紅夷蓋倫船一般有四根桅桿,前面兩根主桅掛橫帆,就是長方形的風帆,後面兩根副桅掛三角帆,竟也能鼓風而行,其速度不比大明帆船稍慢,轉向之靈活甚至尤有勝出,著實是令人費解。」

方以智道︰「有時間得見一見。」

不把這個原理鬧明白,方以智就難受。

說白了吧,這位公子哥仍保留著幼年時的童心。

遇到鬧不明白的事情或者物品就要問個為什麼?如果不巧沒有人能夠解答,他就會自己想方設法求解,直到把問題搞明白。

不過,方以智的求知目標只是籠絡的知道脈絡。

比如帆船,他只要知道蓋倫帆船的帆船真沒有竹竿骨架就可以了,然後就會把蓋倫帆船的橫帆以及三角帆大致的描述一下,這題就算解了。

至于風帆所涉及到的流體力學,還有風力以及海水作用于龍骨的反作用力,兩力疊加可以產生一個讓帆船逆風而行的合力,方以智就沒有興趣繼續深入研究,說白了,方以智的求知只求知其然,而不求知其所以然。

正說話間,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早就疲憊不堪的顧杲便噗通跌坐在地,喘息道︰「餓了,走不動了。」

吳應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仰頭看著天空說道︰「夜了,該吃飯了。」

還有周圍的世家子弟以及寒門士子也是滿心盼望著聖上能夠下詔,讓他們駐營並且生火造飯,因為現在又累又餓又冷,實在是走不動道了。

不幸的是,盼來的並不是駐營生火造飯的詔令。

馬蹄聲中,一隊夷丁從官道逆向奔過,濺起大量污泥。

夷丁過處,一道冷酷的詔令傳遍官道︰「聖上有旨,由于徐州告急,是故勤王士子需連夜行軍至子時!不到子時則不準駐營造飯!」

「啊?」吳應箕等世家子弟傻在那里。

寒門子弟則默默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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