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也不想這樣嘛，再說了，這事兒又不是我給鬧起來的，是紅梅那個逼人！」譚氏擺擺手，不耐煩的嚷嚷了起來，但嚷完之後她也就安靜了下去，窩在火桶的一角，沉默的給楊華梅遞著手絹擦淚，擦鼻涕，其他的話不說了。
楊華梅抬起一張哭花了的臉，帶著歉意望向楊華忠和孫氏他們。
「三哥，三嫂，對不住了，我給大家添了不快，鬧成這樣，也怪晦氣的，是我的錯……」
好脾氣且熱情待客的孫氏此刻笑容帶著幾分勉強，只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敷衍笑容，便沒了後文。
她繃著臉坐在那里，顯然心里是不高興的。
她家兩個寶貝小外孫今天第一回來啊……
早曉得是這樣，千不該萬不該答應讓老王家的晌午來。
思及此，孫氏扭頭瞪了眼楊華忠，眼里都是怨念。
都怪他，要不是他心疼自己的妹子，妹子提啥要求他滿口就應下來，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沖突了。
楊華忠清楚感受到孫氏的遷怒，他也很無奈。
他也好想說他後悔了，可現在說啥都晚了，只能硬著頭皮將眼前的爛攤子給收拾了。
「梅兒, 大白的那些氣話你就不要放心上了, 過日子要往前看。」楊華忠拉了把凳子來到火桶邊上，語重心長的對楊華梅說著。
「你也不要怪三哥說你，今個的事，起因在你, 是你的問題！」
楊華忠話音剛落, 楊華梅還沒有啥反應，身旁安靜下去的譚氏再次坐起了身。
「老三, 你咋說你妹子的呢？」
「女乃, 這是我爹和我姑商量事情，您老就先別搭腔了。」
敢當眾這樣攔截譚氏的, 這堂屋里除了楊華梅, 便是楊若晴了。
譚氏凶狠抬頭，但當目光跟楊若晴的對踫在一起之後，她狠狠道︰「不說就不說，嚇唬得了誰！」
楊若晴勾唇, 典型的用最狠的語氣說出最慫的話。
既如此, 楊若晴也就不理會譚氏了, 而其他人也都默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 或者假裝起身倒茶, 抓瓜子, 總之就是沒有人說話干擾楊華忠。
楊華忠接著對楊華梅說︰「你稀罕壯壯, 三哥理解, 三哥也是做爺爺的, 明白你那種心情，隔代親隔代親嘛, 粉雕玉琢的大孫子大孫女，看著都樂呵, 聞一下都香，親一口更是不曉得多美！對吧？」
楊華梅如果先前還覺得楊華忠的數落讓她委屈, 那麼這會子听到楊華忠這麼說，她感覺找到了知音, 委屈消失了, 眼眶卻濕潤了，用力點頭。
「對對對，三哥，就是那種感覺, 我現在看啥都想到我大孫子，大孫子不在我邊上, 我這心就像被人掏掉了一塊, 我可咋整啊？」
楊華梅太過激動，說話的時候手腳都在動。
這讓同坐一個火桶的譚氏很不以為然。
她自己也是做祖母的，下面孫子孫女十幾二十個，像楊華忠和楊華梅說的那種感覺，她自問從沒有過。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就更沒有。
她都七十歲的人了, 能活幾天都說不準呢, 她沒有將來。
楊華忠很滿意楊華梅的態度，話鋒一轉又說︰「但話說回來, 甭管咱咋樣稀罕孫子輩，咱都要有分寸，不能太瘋狂霸佔著孫子不放, 更不能不讓孫子跟他娘親近。」
「你要曉得，爺女乃再好，那也不是爹媽，孩子只有跟爹媽在一起成長才是更好的。」
楊華梅臉上剛剛騰起的一絲激動，頓時凝滯。
「三哥，你啥意思？」她警惕的望著楊華忠。
「你是向著紅梅和大白他們？」她又問。
楊華忠苦笑，「我誰都不向，我只向著理兒。」
「誰佔理兒，我就向著誰！今個這事兒，純粹就是你挑起來的，你要不把控那麼嚴，讓壯壯去睡覺, 也就沒有後面那麼多事兒，你自個好好想想吧！」
楊華梅坐在火桶里，忿忿不平。
孫氏也忍不住了, 「梅兒, 三嫂也是做婆婆的，三嫂也要說說你。」
「三嫂，你也嫌我把壯壯抓在自己手里？」楊華梅蹙眉望著孫氏，這回是真的委屈了，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眼淚這會子又出來了。
孫氏說︰「三嫂曉得你平時平往一個人在家里帶娃很不容易，有功勞也有苦勞。」「可當孩子的爹媽回來了，你就不應該還把孩子留在自己手里，你考慮孩子爹媽的感受，尤其是紅梅。」
「孩子是她生的，你總是不讓孩子跟她親近，這也不好，日子久了孩子跟娘就疏遠了。」
楊華梅冷笑︰「我要的就是那個效果，疏遠就疏遠唄，像她那樣品行不正的娘，回頭把我家大孫子給帶歪。」
「姑姑，你確定你就不會帶歪？」楊若晴也听不下去了，笑著反問。
楊華梅愣了下，說︰「我至少比紅梅要好一點，不會教孩子一些壞東西。」
「哈哈，姑姑，那你捫心自問，你把大白小黑教導得是不是很成功？」
楊華梅怔了下，扭頭去看小黑。
小黑已經被打成了豬頭，先前大安拿了藥酒出來給他涂抹。
這會子臉上涂抹得像醬油一樣，一塊黑，一塊黃。
原本他坐在一旁正痛得嗚嗚的叫，像個受氣包小媳婦兒。
但這會子他又不叫了。
為啥呢？
因為方才小朵從後院灶房過來，塞了一只鹵雞腿給小黑。
吶，這會子他抓著雞腿啃得那是滿嘴流油，不亦樂乎了。
滿屋子的人都在安靜的坐著，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們在院子里玩耍追鬧，其他都很安靜沉穩。
就小黑一個人在抱著雞腿大快朵頤，當著堂屋里沒人說話的時候，就只听見他吧唧嘴巴的聲響。
楊華梅抬手撫額，頓覺眼前真正發黑。
是的，她自己教導出來的人，就是這副鬼樣子。壯壯若是交給紅梅去帶，又或者婆媳兩個一起帶，估計再壞也壞不到哪去。
「我也不是完完全全不能讓紅梅帶。」楊華梅咕噥著說。
「可我想看孫子，跑去鎮上老麻煩了，我就想把大孫子留在我邊上，她要是想看娃，隨時回來，我保證我不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