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這世上唯一能殺我的 卻是我最好的兄弟

作者︰傾世大鵬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噗通噗通」

甲板上,李飛日常丟娃。

兩只小虎夔很好養活,雖然他們才幾天大,可捕食能力已不下于成年海獺。

只需將他們丟進水里,它們就可以自己捕食江中魚蝦,吃飽玩夠後在船邊叫幾嗓子,李飛就把他們接上來。

經過一天一夜的行駛,  船隊已經進入青州地界的春神湖。

八百里春神湖,煙波浩渺,此湖容納六水吞吐大江,歷來是兵家死爭之地。

在李飛看來,這所謂的春神湖,不就是洞庭湖嘛!

春神湖中的姥山島,  也就是那座丐幫總舵所在的君山島了。

說是架空世界,實際還是以大千世界南瞻部洲的地形為模板,  只不過這個世界把南瞻部洲的地形完全打亂,雜糅在一起。

南瞻部洲的青城山,距離洞庭湖兩千多里,而這個世界不過四五百里。

以襄陽樊城為模板的西楚襄樊城,就在春神湖邊上,南瞻部洲的襄陽樊城,離洞庭湖則是八九百里。

到了春神湖,便需提高警惕,因為這春神湖上,駐扎著靖安王麾下青州水師。

是以徐鳳年暫時停止習練手訣,此刻正站在船頭,給李飛講述當年的襄樊之戰。

那一戰西楚名將王明陽,面對徐驍十萬北涼兵甲圍攻,硬生生守了三年。

王明陽倒是博得了春秋第一守將的名頭,  連徐驍這個敵人都佩服不已。

可他一人功成名就,卻拉著襄樊城二十萬百姓陪葬,  究竟是對是錯,  誰也說不清楚。

恐怕再過千百年,  此人依舊會充滿爭議。

听完徐鳳年的講述,李飛總結道︰「以後人看待歷史的視角來說,王明陽阻礙天下一統的進度,害死二十萬百姓,堪稱罪孽深重。」

「可于當時的西楚來說,他何嘗不是西楚的英雄?」

徐鳳年感嘆道︰「是啊,我之仇寇,敵之英雄,若西楚最終獲勝,那麼他就是無可爭議的英雄。」

「所謂成王敗寇,一切的爭議,都源自于西楚敗了,歷史終究是由勝利者書寫。」

李飛沒有對此多作評價,因為春秋無義戰,在他看來,春秋亂戰的過程之中,根本就沒有稱得上英雄的人,包括徐驍。

不過是一群所謂胸有丘壑之人,  在以天下為棋盤,以萬民為棋子,下一盤大棋。

哪怕是徐驍,  也不過只是一顆份量重一些的棋子。

付出慘痛代價的永遠是百姓,在下棋之人眼中,百姓不過就是一串數字。

無論百姓死上百萬千萬,他們考慮的只是得失,卻絕不會為百姓掬一把同情淚。

所以李飛最厭惡的,就是那些自認為棋手的人,他恨不得將之全部殺光。

李義山若非己方陣營,他同樣不會待見。

徐鳳年的性格很像段譽,堪稱宅心仁厚。

段譽其實並非破不得珍瓏棋局,正是因為他宅心仁厚,不忍心舍棄任何一枚棋子,所以才沒能破珍瓏棋局。

也正因為他宅心仁厚,沒有攻擊性,所以不受珍瓏棋局惑人心神的功效影響。

徐鳳年跟段譽是同一種人,所以李飛願意幫他,否則區區一個真武大帝,結交不結交其實並沒有多大關系。

兩人在甲板上聊了一會兒,朦朧的迷霧之中,忽然出現一道巨大的陰影。

待陰影沖破迷霧,才能看到那是一艘龐大的三桅樓船。

這樓船長約二十余丈,寬四丈有余,高達三丈,共有三層船艙,船月復中還有一層底艙,此樓船可運載兵馬逾五百。

李飛他們乘坐的大船在這樓船面前,便如他們的大船與一葉扁舟的區別,連看船上的人,都得仰著頭。

不僅是前方,後方也出現了一艘相同的樓船。

徐鳳年雙目微凝,沉聲道︰「這是青州水師的黃龍樓船,看樣子是沖我們來的。」

李飛微笑道︰「不妨猜猜,這一前一後兩艘樓船是敵是友。」

徐鳳年啞然道︰「這青州還有我們的‘友’?你倒是說說看。」

李飛自信的道︰「我說兩艘船有敵有友。」

徐鳳年不解的問道︰「你這麼說的根據是什麼?」

李飛道︰「根據我對伯父的了解,以及他對你安危的重視。」

他的話讓徐鳳年腦子瘋狂轉動開來,慢慢的,他似乎模到了一點脈絡,臉色慢慢陰沉下來。

他緩聲道︰「如果這兩艘船,其中一艘是徐驍的人,那他這個時候暴露出來……」

李飛欣慰的道︰「還不錯,腦子越來越靈光了,這就是伯父的一個態度,給靖安王的態度。」

「主動把一顆北涼暗子暴露出來,換取你平安過青州。」

徐鳳年哼道︰「為了以示誠意,這顆暗子就得把命留在青州,我最反感的就是徐驍這種行事風格。」

李飛嘆了口氣,扭頭看向他道︰「我也反感,但他終究是為了你這個兒子,也沒必要指責他什麼,你有什麼打算?」

徐鳳年道︰「讓這顆暗子舉家遷回北涼,靖安王有什麼招,咱兄弟自己接下。」

李飛頷首道︰「我一猜你就會這麼選,那麼你再說說,前後兩艘船,哪艘是敵,哪艘是友?」

徐鳳年前後看看,略一沉吟,便斷然道︰「誰先放慢船速,誰便是敵,誰靠上來誰便是友。」

李飛欣然道︰「回答正確。」

說話間,前面來的樓船果然降速,似乎處于觀望狀態。

而後面來的樓船卻絲毫沒有放緩,以最快的速度,向徐鳳年所在大船旁邊駛來,接近到一定距離後才房門速度。

很快,黃龍樓船與李飛他們的船平行,相隔一丈下錨。

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上甲板船頭,觀察了一番,最終將目光凝注在徐鳳年身上,大聲問道︰「閣下可是北涼世子徐鳳年?」

徐鳳年泰然道︰「正是。」

中年男子頓時激動的跪伏在甲板上,大呼道︰「老奴王林泉,見過世子。」

徐鳳年目光一凝,沉聲道︰「王林泉?就是靖安王麾下那個財神爺?想不到徐驍連你都舍得棄掉,還真是大手筆。」

王林泉听聞此言,不由臉色大變,「世子已經知道了?是舒羞姑娘告訴你的?」

早已走出船艙,準備證實王林泉身份,卻听到徐鳳年與李飛談話的舒羞,慚愧又佩服的道︰「不是,是世子殿下自己推測出來的,我什麼都沒說。」

說完她又對徐鳳年解釋道︰「這些年,就是屬下負責與王先生聯絡。」

徐鳳年臉上終于浮起一抹得意之色,開口道︰「王先生,我能對你下令嗎?」

王林泉恭敬的道︰「世子若要老奴即刻去死,老奴這就跳下去。」

徐鳳年神色一肅,道︰「我要你死干什麼?我不僅不要你死,我還要你現在就回去收拾行禮,帶著你滿門上下,即刻返回北涼。」

「這……」王林泉頓時傻眼,他早已做好獻出滿門性命的心理準備,這是他的使命。

可徐鳳年這道命令,卻與徐驍完全相悖,這下反倒讓他不知該如何回應了。

徐鳳年臉色一沉,喝道︰「怎麼?剛剛才說對我唯命是從,立刻就要自己打臉嗎?」

王林泉沉吟道︰「關于此事,不如世子先隨老奴回去,咱們再慢慢商議。」

「好,頭前帶路。」

在王林泉跪在甲板上時,前面來的那艘樓船便已調頭返航。

船隊跟在王林泉的樓船後,往湖心姥山島駛去。

……

王林泉是當年給徐驍牽馬的老卒,也是北涼軍中曾有幸親眼見過,徐鳳年年幼拔刀的少數人之一。

他算是如今的青州第一首富,可穿著打扮就像個尋常市井人家,看上去並不顯眼。

王林泉的府邸,就在臨湖處,有自家的私人碼頭。

在徐鳳年一行下船時,王家滿門上下,已在府門口跪了一片。

王林泉跪在最前,大聲道︰「給世子請安。」

徐鳳年連忙上前將王林泉扶起,道︰「北涼軍中有軍禮,無須跪拜,大家快起來。」

王林泉听到徐鳳年的話,聲音有些哽咽的道︰「可老奴早已離開軍伍。」

徐鳳年肅容道︰「一日北涼軍,一生北涼軍,您始終未曾離開。」

這句話便如給了王林泉無窮氣勢,他那微躬的腰背挺直起來,臉上的謙卑恭敬之色消失無蹤。

一股鐵血彪悍的氣息,自他那看似文弱的身軀之中散發了出來。

王林泉右手緊緊握拳,重重敲在左胸,喝道︰「北涼虎撲營馬前卒王林泉,參見世子。」

徐鳳年亦是雙腳一並,身姿挺拔,右拳一敲左胸,道︰「北涼後輩徐鳳年,見過老兵。」

落後徐鳳年半步的李飛,看著這一幕滿懷感慨的道︰「老兵永遠不死,只會漸漸凋零,北涼軍,王者之師,威武之師,勝利之師也。」

听到李飛這話,徐鳳年和王林泉皆是眼中一亮。

王林泉頗有些激動的道︰「這話說得好哇,只要我北涼徐字旗不倒,北涼軍的魂魄便永在,這位便是李公子吧?」

李飛立正,拳頭敲在左胸,道︰「北涼後輩李飛,見過老兵。」

王林泉眼眶通紅的道︰「老奴看到你們二位,就像看到了當年的大將軍和軍師,北涼有世子和李公子,未來可期啊!」

徐鳳年溫言道︰「別用這個‘奴’字,您是我們的長輩。」

「好,好。」王林泉老懷大慰,忽然回過身來,對身後女眷中一名身著襦裙的二八少女招手道︰「初冬,過來。」

王初冬上前幾步,走到王林泉身旁,好奇的打量著徐鳳年和李飛。

王林泉給徐鳳年介紹道︰「這是王某的女兒,名為初冬,世子要是不嫌棄,今夜就讓小女侍寢吧!」

「啊?」

徐鳳年跟王初冬兩臉懵逼,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王林泉。

「不是,王伯,你這是什麼路數?」

李飛看向徐鳳年,揶揄道︰「剛才不還挺聰明嗎?這會兒就看不清路數了?」

徐鳳年目光一動,這才反應過來。

主要是王林泉這一下太過突然,讓他有點驚到。

哪怕你對北涼再忠心耿耿,也沒必要一來就送女兒吧!

此時經李飛提醒,他終于明白過來。

徐鳳年臉色沉了下來,凝聲道︰「剛才我說的話,王伯沒打算听?」

王林泉垂下頭去,沒敢說話。

王初冬看看徐鳳年,又看看王林泉,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了?」

王林泉微微偏頭,斥道︰「跟你沒關系,別多問。」

徐鳳年不虞的道︰「怎麼跟她沒關系?你不就是想讓初冬成為我的女人,好跟我離開,然後你帶著這滿門上下赴死嗎?」

「世子……」王林泉聞言大急,王家上下則是一陣騷動,眼中皆露出驚恐之色,王初冬也是小臉煞白。

徐鳳年絲毫沒打算慣著他,或者說慣著徐驍。

他凝聲道︰「王伯想以王家的犧牲,換靖安王放我過青州,但你太不了解我,更不了解阿飛,多余的話我不想再說。」

「我要你帶著全家老小,趁靖安王尚未反應過來,即刻趕赴北涼。」

「這不是北涼後輩徐鳳年在跟你這個前輩說話,而是北涼世子,未來的北涼王,在向你下令。」

王林泉淚流滿面,跪伏在地道︰「世子,王家一走世子便是九死一生之局,王某怎能置世子生死于不顧。」

徐鳳年再度將王林泉扶起,溫言道︰「王伯請放心,這世上唯一有本事拿走我性命的人,已在我身邊,是我最好的兄弟。」

「除非是他想殺我,否則這世上便再無可殺我之人,哪怕對方有千軍萬馬也不行。」

「你離開對我來說不僅不是九死一生,反而可讓我們無所顧忌,不必擔心投鼠忌器。」

「這……」王林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他下意識的看向徐鳳年身側的李飛,道︰「李公子,世子說的人可是你?」

李飛展顏一笑,調侃道︰「雖說年輕人當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可小年這句話,我卻著實無法反駁。」

「縱觀天下,除非是我失心瘋了想殺他,否則無人可奪他性命。」

說完這句,他為了加重這句話的份量,又添了一句︰「哪怕是皇帝老兒也不行。」

徐鳳年好笑的看向他,道︰「那你可千萬別失心瘋,要不我隨時小命不保。」

王林泉渾身一震,「皇帝老兒也不行」這幾個字將他雷得不輕。

但他也看得出來,李飛並非大言炎炎的無知妄人,他敢這樣說,想必也是有自己的底氣。

他再三權衡之後,終于下定決心,他抱拳深深一揖,道︰「既如此,那王某便在北涼,恭候世子與李公子歸來。」

徐鳳年臉上終于露出笑意,道︰「這就對了,快去收拾東西吧!等你們走了,我們才好走。」

王林泉听出徐鳳年話中的隱意,也就是說,王家不走,他也決不會走,心下不由感動萬分。

抬手擦了擦臉上淚水,回頭吩咐道︰「大家都听世子的,趕緊去收拾行禮,一定要在天黑前啟程,好讓世子盡快離開青州。」

王家上下立馬散去,原劇情中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有些遲疑。

此刻知道他們不走就有滅門之禍,哪里敢耽擱。

王林泉又扭頭看看王初冬,小心翼翼的對徐鳳年道︰「世子,要不……還是讓初冬跟著你吧!哪怕端個茶倒個水也好啊!」

不知為何,這次王初冬沒有表現出抗拒之意,只是拿眼角余光偷瞄徐鳳年。

徐鳳年哭笑不得的道︰「真不用,咱們這一路,餐風飲露,腥風血雨怕是不會少,初冬還小,不該去承受這些。」

李飛哈哈笑道︰「王伯你想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是好想法,咱們也要不了幾個月就能回去,等你們到了北涼,來日方長嘛!」

王林泉這才釋然,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轉而看向徐鳳年身後的呂錢塘,道︰「這位是林家那位探花吧?」

呂錢塘只是淡淡看著他,沒有開口。

王林泉接著道︰「靖安王對林家只有一個態度,就是屠盡滿門,斬草除根,老夫就負責此事。」

呂錢塘臉色終于變了,他上前兩步,凝視著王林泉。

「大將軍給了林家一線生機,如今你母親就在我府上,林探花可要見一面?」

呂錢塘渾身輕顫著抱拳躬身道︰「請王先生引路。」

王林泉對徐鳳年和李飛告罪一聲,讓王初冬好好招呼二人,自己便準備帶著呂錢塘入府見他母親。

在呂錢塘經過李飛身邊時,李飛忽然抬手拍在他肩上,道︰「你們林家是那所謂的書香門第,這些年想必為外界傳言影響頗深。」

「不出意外,你投靠北涼之事,定然極不受你母親待見,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無須太過在意無知婦孺的言語。」

「其實你大可不必,做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林家雖沒落,但你還活著。」

「只要你有心,未必不能重振林家門楣,我和世子都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他日你母親,終會理解你心中的仁孝。」

呂錢塘霍然扭頭,看向李飛目光閃爍,那股死氣沉沉之感,的確消退不少。

他默默對李飛抱拳一揖,隨後跟著王林泉往府邸內行去。

徐鳳年看向李飛,不解的問道︰「你認為呂錢塘是可造之材?」

李飛搖頭道︰「未必是可造之材,卻是個可用之人,你應該知道,如今的北涼最缺什麼。」

徐鳳年了然,道︰「讀書人。」

李飛頷首道︰「不錯,所以每一個可以為北涼所用的讀書人,咱們都可以劃拉回去。」

「戰斗方面這呂錢塘幾乎沒什麼用處,謀略方面……就不說了,他但凡有點腦子,林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地步。」

一旁的王初冬不解的問道︰「既然此人文不成武不就,那要他何用?」

李飛笑道︰「教書啊,他文韜武略都不成,可做個夫子,為北涼教出更多讀書人總沒問題。」

王初冬恍然,原來如此。

徐鳳年道︰「這一路就先讓他跟著吧!讓他習慣一下為北涼效力,只有他習慣成自然,日後才能真正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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