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章 膝蓋無辜中箭

作者︰狂風徐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百余年前,魏孝文帝定士族,「崔、盧、鄭、王」,原本並無隴西李氏,但鎮北將軍「李寶」這一支亦被定為甲族,其子李沖顯赫一時,最終才使門閥得以名列四海望族。

每個家族都有其鼎盛時期,也都有衰落時期,隴西李氏在隋末唐初這個時間點上,後來居上,將其他四姓遠遠拋在身後……至少在世人眼中如此。

不然李唐皇室也不會以隴西李氏自居了。

有唐一朝,五姓七家出了大量的宰輔,但相當部分都出在安史之亂之後的中晚唐時期,唯獨隴西李氏在初唐就有著顯赫的地位,唐朝前三位皇帝和武則天執政時期,光是宰相就出了四位。

在武德六年初,雖然李靖已經被聖人李淵贊為「古之名將韓、白、衛、霍,豈能及也」,但隴西李氏還沒有抵達最鼎盛的時期,李昭德還是個小屁孩,李義琰還未出仕,李迥秀甚至還沒出生,不過隴西李氏已被視為初唐第一家。

所以,李昭德在第二日直奔長安縣衙的時候,听聞乃是王仁佑遞了帖子,縣衙才會封門……勃然大怒,呵斥連連。

誰不知道李懷仁與隴西李氏交好,李客師、李乾佑以佷視之,在李昭德看來,這是在打隴西李氏丹陽房的臉。

下面的小吏愁眉苦臉,李德武這個縣尉面無表情,心里暗罵……若是家族尚未衰落,即使隴西李氏也不敢如此羞辱,黃口小兒!

「十六弟!」李楷疾步走進來,呵斥道︰「此乃長安縣衙,國治之所,何敢如此!」

「七兄,是王仁佑那廝……」

「出來說話!」李楷加重了語氣,盯著李昭德氣呼呼的出去,才略略施禮,「舍弟胡鬧,還請諸位見諒。」

周圍的吏員自然不敢說什麼,只唯唯諾諾,李楷看似隨意的瞥了眼李德武,笑著點點頭,並未說什麼轉身離去。

出了縣衙,李楷徑直去了李昭德家中,一進門就低聲道︰「封門之事,理應是縣尉之責,是李德武遣派人手。」

一天的時間,足夠李楷打探消息了。

「不錯。」李昭德不滿的甩手,「不過他未親自去……總不會是裴相的意思。」

「李德武兼太子千牛備身,但人日設宴,就是太子請聖人賜酒名,肯定不是東宮的指使。」

李德武肯定不希望裴世矩知道李善,他自己肯定不想和李善扯上任何干系,不親自去是情理之中,但最終卻派人去封門……只可能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所以,李楷覺得有點奇怪,「絕不僅僅是因為王仁佑……」

「玉壺春乃聖人賜名,王仁佑就算憑借同安長公主的名頭……」

等了半天,李昭德忍不住問︰「七兄,怎麼辦?」

「懷仁兄還在等消息呢!」

「別急。」李楷眼神閃爍,其間內情別說李昭德了,就是其父李乾佑都不知情。

但想探听虛實,必須要等到李乾佑回來……適才面對李昭德的怒火,李德武泰然自若,並未解釋什麼。

李昭德等得不耐煩,還在朱家溝的李善正在琢磨點新奇玩意,而縣衙內的李德武心里……都沒法說了,真是膝蓋無辜中箭啊!

如今李善的名頭一日響過一日,秦王早在去年就幾度贊譽,太子如今也青睞有加,魏征、王珪都對其頗有善意……在這種情況下,李德武絕不希望自己和李善扯上任何干系。

不說事情被揭穿之後李德武的仕途,不說妻子裴淑英的怒火,不說岳父裴世矩會怎麼想,僅僅是李德武自己……

拋妻棄子,攀附裴門,本就是污點,而被拋棄的兒子扶搖直上九萬里,作為這樣的父親……會有什麼樣的心理狀態?

「明府回來了。」李德武強笑兩聲,「涇陽那邊查探如何?」

「官倉不足,本朝尚未設平倉……」李乾佑嘆了口氣。

去年突厥攻打河東,幾乎將河東打穿了,又遣派偏師攻入關內,大量民眾流離失所,相當一部分涌入京兆。

雖然後來朝廷賑災,大部分民眾得以返鄉,但這兩年朝中用度不足,糧價幾乎每月都在上漲,即將春耕,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流民又有涌入京兆的勢頭。

李乾佑這次就是去巡視京兆涇陽糧倉,試圖放糧賑災,不讓流民逼近長安……不過現在看來,可能性不大。

談了會兒公事後,李乾佑隨口問道︰「昨日西市那家酒肆……」

「酒肆太小,難以容人,以至于排隊購酒的人堵塞街道,甚至大打出手,一度使西市大亂。」李德武板板正正的回答,「恰巧太原王氏子弟途徑,義憤之下……」

李乾佑的輕笑聲打斷了李德武的話,他雖然不知道李德武和李善的關系,但對李善和王仁佑的關系就太清楚了。

「同安長公主乃是聖人親妹……但玉壺春,乃是太子請聖人賜名。」

不過是件小事,同安長公主非要插手,其實也無所謂,畢竟是聖人的親妹妹,但加上太子……那就味道不一樣了。

李德武沉默片刻後,苦笑道︰「不敢瞞明府,下官也是無奈之舉……」

說著話,李德武從袖子里取出一張名帖遞過去。

「嗯?」李乾佑看了眼,臉色微變,思索片刻後笑道︰「難為你了。」

「多謝明府諒解。」

「罷了,今日小兒為友激憤,還請德武勿要見怪。」

「下官不敢。」

李乾佑又將話題扯開,好一會兒之後才離去。

回到家,換了衣衫,淨手淨面後,李乾佑在書房坐下,笑著指了指李楷,「德謀深思熟慮,果然如此。」

李昭德嘀咕道︰「難不成是東宮?裴相?」

「叔父過譽了,十六弟性子急,但論才干,遠邁小佷。」李楷笑道︰「叔父,是何人出手?」

李昭德又嘀咕道︰「誰這麼不要臉面!」

這句話惹得李乾佑瞪了眼過去,的確,玉壺春名聲鵲起,酒價高昂,門庭若市,其實垂涎的人不是一兩個,但大都是些商賈,能壓得長安縣衙低頭的必然是顯貴,以這樣的身份想奪人產業……的確有些不要臉。

但這種話是能隨隨便便說出口的嗎?

李楷接過那張名帖看了眼,不禁瞳孔微縮,「韋氏……」

李昭德探頭,「韋慶嗣……是京兆韋氏子弟嗎?」

李乾佑和李楷都保持了沉默,他們都知道這個人。

韋慶嗣,自然是京兆韋氏子弟,但京兆韋氏壓不過隴西李,讓他們保持沉默的理由在于,韋慶嗣地位不高,卻是東宮屬官,而且是個官位不高但非常重要的職務,太子家令。

太子家令,掌刑法、食膳、倉庫、奴婢、典倉、司藏,非太子心月復不能當之。

說到底,太子家令就是東宮的大管家,掌管飲食、刑法,必然是李建成最信任的人。

李乾佑如今還兼著齊王府主簿,政治立場偏向東宮,如何會為了李善去得罪李建成最信任的太子家令韋慶嗣?

而李德武,的確是膝蓋無辜中箭,他一心在東宮往上爬,更不可能回絕太子家令韋慶嗣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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