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 人設

作者︰狂風徐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天氣漸暖,春耕始行,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刻,上至帝王宰輔,下至平民百姓,都將春耕視為頭等大事。

畢竟,這是一個農業社會,耕作永遠是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事。

朱家溝的村民忙碌的連半大孩子都要下田幫忙,李善……哎,其實有些技癢,這活兒我也挺內行的呢!

可惜沒人肯放他下田,一方面是身份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怕李善幫倒忙。

馬周看著田地里忙碌的村民,「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李善沒吭聲,他听得懂這首詩,從早上開始耕作一直到晚上,結果還是個廢材,雜草茂盛,豆苗稀疏……你李善要是下地,大約就是這個狀態。

不過李善不吭聲,主要是因為他不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

恰巧從長安城回家的凌敬踱來,搖頭道︰「五柳先生實以此詩自道歸隱。」

噢噢,這次李善知道了,五柳先生,那是陶淵明。

陶淵明還干過這種事……種田就是個廢物啊!

凌敬放眼望去,幾頭黃牛被牽著費力的將堅硬的泥土犁起,手持鋤頭的農夫跟在後面,將土塊砸碎,田地里滿是彎著腰的農夫。

「大事不論,這等事你的確懷仁。」凌敬笑著點評道︰「元旦前後大雪,村中牲畜凍斃,若不是你想方設法買來幾頭合用的黃牛,此次春耕只怕未必來得及。」

李善搖搖頭,「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春耕不是大事,還有什麼是大事?」

「難道奪嫡之爭,才是大事?」

「難道勾心斗角,才是大事?」

馬周在一旁忍笑,他覺得李善和凌敬混跡的久了,實在是近墨者黑。

凌敬倒是不生氣,反而微微頷首,隨口問道︰「今日房玄齡問起你……據說當日索要紙張,是一首長詩嗎?」

李善的注意力還在田里,他費解的看見,一個農夫牽著牛在田地盡頭,將犁具拆下來,牽著牛轉身換了個位置,再將犁具裝上去……非常麻煩。

難道不能直接調頭轉彎嗎?

「樂府詩。」李善腦子里在回想,當年拖拉機後面的犁具是什麼模樣,嘴里在說︰「再過幾日就放榜了,到時候再說吧。」

馬周大為驚訝,「你還會寫樂府詩?」

李善回過神來,想了想才說︰「非舊體,不算漢樂府詩。」

三人在田邊看了會兒,天色漸暗,農夫們也逐漸結束一天的勞作,回去的途中都或恭敬向李善行禮,或親熱的和李善打招呼。

如果沒有李善通過關系買來的這十頭黃牛,僅憑人力,天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

而且往常從春耕開始,家家戶戶都要仔細的計算存糧,以免秋收前青黃不接,而今年寬裕的多了,村民都從東山寺產業中得利,而且每家的孩子都得李家贈口糧。

如何不感恩戴德?

「咩……」一頭大黃牛搖頭甩尾,突然掉了什麼,小石頭眼楮一亮,小跑著過來將牛糞時小心的收拾起來。

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其實去年他就有心思……比起後世的耕作,這個時代的耕作實在太粗放了。

不是說不盡心,而是技術含量的問題……比如村民也使用農家肥,但不懂漚肥,使得肥力不能充分發揮作用,還有今日那架犁具,實在是讓李善大跌眼鏡,居然不能轉向。

不過,如今至少在朱家溝內,無饑荒之憂,李善心想,還是再等一等吧,自己山東折騰的那麼大,玉壺春名聲大噪,這次科考十有八九……自己需要安靜一點。

揚名是必須的,但得有個度啊……比如這次玉壺春,就被人盯上了。

回家的途中,李善一直保持著沉默,在心里猜測,自己那首樂府詩能不能戳中對方的心緒……考完都已經十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一旁的凌敬和馬周倒是興致勃勃的聊起詩賦,還連續吟誦了好幾首……呃,李善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是,馬周就不是以詩賦名留青史的那種人,而凌敬……抱歉,李善在後世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人。

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向村西頭走去,眼見山腳邊正值杏花盛開,放眼望去,處處如煙如霞,好一派盛景。

凌敬笑道︰「懷仁,如此美景,當賦詩一首。」

突然周圍傳出一陣呼聲,聲音中夾帶著興奮,幾個老人三步並做兩步從屋子里出來,仰頭望天。

「下雨了!」

「有雨,有雨!」

其實這個時代,關中並不缺水,但對于農夫來說,春耕時期的一場雨是能起到關鍵作用的……所以才有那句,春雨貴如油。

李善最先想到的是「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不過後面兩句「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不太匹配啊。

春風拂過,綿綿細雨撲面而來,李善來不及遮擋,臉面濕潤,正要加快腳步,突然頓足,笑道︰「只得了兩句。」

凌敬和馬周還未開口,只听見身後傳來,「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凌敬腮幫子鼓了鼓,轉頭看了眼大片綻放的杏花,再看看道路兩旁已然發芽的柳樹……

「還……還行吧。」馬周勉強找了幾句話,「如此寫景,倒是切合,只可惜兩句殘詩……」

李善嘴巴動了動……你的臉呢?!

還行?

能讓李善記住的詩句……無不是名留後世的名篇。

凌敬投去鄙夷的視線,「僅此兩句,足以傳世。」

三個人沉默的在綿綿細雨中走回李宅,周氏、小蠻和兩個僕婦忙著替他們擦拭雨水,擦干頭發,換了衣服,又端來姜湯驅寒。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凌敬反復吟誦了幾遍後,冷笑道︰「不再藏拙了?」

「都被逼著赴進士科了,想藏也藏不住了……」

「是郎君之作吧?」小蠻嬌笑著依偎過來,「奴家知郎君之才。」

李善嘆了口氣,實話實說,他真沒有以詩才揚名的打算,真的是被逼的!

但既然被逼到拐角處了,那就要提前擺好人設……之前酒瓶上的兩首詩,以及現在,還有將來,都是李善刻意為之。

哎,存貨終究要丟一部分出去。

不多丟幾首好詩,如何證明考卷上那首到底是不是出自我手呢?

到底是不是出自我手?

當然是,絕對是,肯定是!

不過,私下就不必那些全頭全尾的……殘句就足夠糊弄人了。

李善忍不住在心里為某些人哀嘆……比如什麼李白、杜甫、白居易、孟浩然、陸游、蘇軾、賀知章……這份名單有點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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