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田多良叭啦叭啦,將土匪那點事說了個干淨,然後又將錢老賊扒拉出來罵一遍。

「齊山那麼多土匪,李府台為什麼不剿匪?土匪橫行霸道,是他治理不好,他不怕朝廷問他的罪?」

窩在馬車上的黃淑婉也在听八卦,掀開門簾探頭問。

「齊山是李府台的管轄之內,離渭陽又近,齊山有十八寨土匪的事,你以為李府台不知道?姑娘,你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田多良又將劉家村的事,扒拉出來說了一遍。

「西北這邊,錢老賊一家獨大,可謂是一手遮天。說句大不敬的話,皇帝老兒的聖旨都沒錢老賊身邊親信的話好使。

臨近邊關的幾個州郡,差不多都在他掌控之下,順他者昌逆他者亡。李府台就是錢老賊身邊的走狗。」

田多良將錢老賊身邊的走狗,扒拉了一圈,總結下來就是︰這些人喪心病狂,喪盡天良,沒什麼事干不出來,想要活命,必須遠離他們。

蒙夫人蒙素清及黃家眾人深以為然,畢竟他們就是錢老賊禍害過的人,結局非常非常淒慘。

十八寨土匪剿干淨的事,不必說了,往後他們拉的也是十九寨的名號,從字面上來看也是土匪。

專門跟錢老賊李府台作對的土匪。

青雲眨了眨眼,頭次發現田多良還有講故事的才能,看把一干人等忽略得一愣一愣地,尤其是黃家蒙家的人,敬佩地看著青雲等人。

沒權沒勢的縣太爺,能夠在土匪及李府台錢老賊的脅迫下,還能維持他的正義,頂著身家生命,冒著殺頭的危險,將他們從火坑里救出來,這份恩情比天大

「前面就是渭陽,要不要進城?」白少杰看著青雲問。

上次他們進城燒了李府台的縣衙,幾個月過去了,不知道李府台查出來了沒有。

「初五,你帶人去前面打探打探,有消息立馬回來。趕了這麼久路也累了,又快響午了,車隊在這里休整休整。」青雲想了想道。

初五應了聲,帶著兩個兄弟跑去了渭陽城。

黃淑婉指使著梨花桃花她們,埋鍋煮飯,這姑娘活潑,對什麼都好奇,這陣子跟著她娘還有蒙夫人學習管家。

青雲不管那些瑣事,站在路邊眺望著城牆門口,不知道琢磨什麼。

田多良安排完後面的難民隊伍,回來看到他張望城門口那邊,也看了過去,看了一會,什麼也沒看出來。

「看什麼呢?青爺。」田多良看不出來問他。

「這麼多難民進渭陽怕是不容易,李府台那個人,無利不起早,難民身上可沒有油水跟他刮,想進城很難。」

青雲回身往車隊走去,隊伍拉得老長老長,粗粗看過去像條長龍,沒有上萬人也有七八千。

別想當初他們逃難的時候,難民們雙眼空洞無神,神色麻木絕望,個個瘦骨嶙峋。這些難民跟著她走了一兩個月,不但沒有瘦下去,反而還長了點肉。

說出去都沒人信。

就因為這個,回程路過涵洞縣,蘇大人是個好官,主動提出幫忙解決難民的事,難民們死活不願意,死心眼地認定了青雲,死心塌地非要跟著他們去齊山。

沒的辦法,青雲只好帶著他們。

「他不讓進咱們還不想進呢!大不了,咱們繞路回去,頂多多走幾天,這麼久的路程都走了,還拍這幾天啊!」田多良不以為然。

「只能如此了。」青雲道。

其實她另有其他的想法,她想帶著難民去李府台哭窮,看看能不能從李府台手里刮點東西出來,進不去,一切都是枉然。

初五他們三個兄弟,回來得很快,飯都還沒有好,跟他們三一起回來的還有貓頭鷹。

「你怎麼在這里?還跟他們一起?出什麼事了?」青雲見著他非常吃驚,下意識以為縣衙出事了,否則,貓頭鷹怎麼在這里。

青雲想到的就是,年前糧捕頭那些人去齊山,李府台是不是發現了齊山的異常?已經秋後算賬了。

「青爺,俺是特意在這里等你的。」貓頭鷹從懷里掏出一封信,「縣衙一切都好,這是杜主薄給您的信,說是十萬火急,擔心你們回來跟你們錯過,派我來這里等你,等了快半個月了。」

看樣子,杜淳安真要急事。

青雲拿過信,打開看了,邊看邊呲牙。

她果然沒猜錯,糧捕頭他們出事後,李府台懷疑了,這次他學聰明了,沒有在派人去齊山,而是邀請青雲這個齊山的縣太爺來渭陽,一是見見她的上司,二是商量齊山的事。

青雲去了京城,李府台發到齊山的官文,杜淳安一律壓下了,衙門里除了他其他人不知情。

從第一封官文下到齊山,青雲沒去渭陽,李府台之後左一封右一封發個不停,青雲一點動靜都沒有,李府台想不懷疑齊山沒有貓膩都不行。

一個月前發了最後的通牒,再不去渭陽,要罷免青雲齊山縣令的官職,罷免的理由都是現成的。

「信上說了什麼?」田多良瞥見青爺臉色不太好,瞄了眼信紙,好奇地問。

貓頭鷹只管攔截人跟送信,信里寫了什麼,他完全不知道。這不,也好奇地看他。

「你自己看,」青雲把信塞給他,想了想後說︰「初五,你們帶著人繞路回齊山,我跟田多良去趟府台。」

該來的總回來,躲是躲不掉的。正好,她也想見見李府台。

她跟田多良是滾刀肉,怕個球啊!

「是。」初五下午安排繞路的事情。

青雲撓了撓下巴,突然想起個事,抓了抓頭道︰「我那官服」

她去見上司,沒穿官服,怕進不了府台大門?

「我帶來了,」貓頭鷹模出個包裹遞過來,「杜主薄早想給你準備好了,還有這個,說你用得到。」

初五又遞了個小竹罐,青雲打開看了看,塞懷里了。

「你怎麼打算?」田多良看完信後,同樣恨姓李的恨得牙癢癢。派人去齊山落不著好,招青爺來渭陽,肯定也沒憋著什麼好屁。

「見不見都一樣,那癟犢子還不知道憋著什麼壞呢。要我說,甭管他,咱們回齊山去,天高皇帝遠,齊山是咱們的地盤,罷不罷免可不是他說了算。朝廷都管不到齊山,他姓李的算個屁啊!

再說了,齊山土匪縱橫,上任的官員不知道死了多少個,除了你,誰敢去啊!」

貓頭鷹也在旁邊點頭,是這個理。

「你說的輕巧!在別處,府台想罷免縣令一職,的確不太容易。可西北這一塊,錢老賊一手遮天,李府台對他忠心耿耿,他要想罷免我,小事一樁。」青雲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要能這麼干,她還用得著迂回嗎?又不是佔山為王的土匪!

「這事我得好好想想。見是一定要見的,沒有官職在身,咱們佔著齊山名不正言不順。我擔心他故意趁此機會,安插釘子去齊山」

這的確是個問題。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听你的。」田多良煩燥地抓了抓頭,干脆不管了,頭痛讓青爺頭痛去。

青雲琢磨了一下午,什麼也沒琢磨出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留三個兄弟,挑又瘦又黑長相老實巴交的,挑幾套又破又爛的衣服,對了,車隊有沒有又舊又破的板車,也留一輛。」青雲回頭跟田多良說。

「兄弟跟衣服沒問題,板車嘛……沒有現成的,車隊有爛木板用來燒柴的,可以做一輛出來。」

「行,你看著辦。」青雲道。

貓頭鷹將他打听來的,關于李府台的情報,給青雲匯報了一遍。

…………

車隊吃了中飯,初五帶著車除跟難民們繞路走了。

青雲田多良幾人推著爛木板車進了渭陽城,進城後找個偏僻的小巷拐進去,路口留了個兄弟放哨。

青雲換了官服,臉跟手腳涂得黑不溜秋的,她身板瘦弱,官服偏大,是當初在關山縣扒下來的那套,砍爛的地方,還有縫補的痕跡。

這套官服穿在青雲身上,松松垮垮的,一點都不合身,官帽一戴,都快遮住半張臉了,她人又黑,看上去像板木板套著,滑稽得很。

兄弟們換上難民的衣服,踩著露腳趾頭的布鞋,推著板車,板車上坐著青雲,往府台衙門去。

府台衙門外的官兵,充分演譯了什麼叫「狗眼看人低」,青雲他們一行人剛停下,那幾個官兵抓著大刀斥問︰「什麼人?干什麼的?這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滾!」

青雲滿頭滿臉的黑線,她這個大個人還穿著官服……那對招子是擺設?

狗東西!要是擺設的話,那招子留著沒用,挖了!

李府台不是個東西,他下面的人更不是個東西。

「麻煩幾個兄弟通報下,齊山縣令應詔,特來拜見李大人!」田多良笑呵呵地走向前,暗地里塞了個荷包過去。

………………

府台衙門書房里,李府台跟他的幕僚商量事情。

「大人,您真打算罷免那齊山的縣令?」

「不罷免還留著過年啊!大人,齊山那個縣太爺太囂張了,一點沒將您這個府台放眼里,都幾個月了,人不來,信也沒送一個。如此頑靈不靈,早罷免了省心。」

「梁捕頭他們一去不回,到現在生死末知,齊山肯定有問題。大人,要不要再派人去探探?」

「還探什麼?這不明擺著的嘛!」另一個幕僚翻了個白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驚叫了起來,「大人,卑職有個猜測,那縣太爺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所以來不了?」

齊山土匪有多凶狠,他們都知道,新來的那個縣令,听上面人說,從南邊來的,帶了些家僕。

但家僕能跟土匪比?幾個家僕都不夠土匪塞牙縫!

那小子能熬過幾個月,他們還奇怪呢,歷屆來齊山上任的縣令,他算是最厲害的一個。

書房里突然死寂死寂的。

眾人都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啊!

是啊,如果死了呢?

大人接連發了那麼多封官文下去,沒有一兵一卒的縣令,想在齊山土匪中活下來,太難了!

大人是他唯一的靠山,不巴巴地跑過來抱大腿?

「也不是沒可能,」有幕僚符合他的話,「不過,如果齊山縣令死了,梁捕頭他們又失蹤了,那齊山現在誰做主?」

李府台跟一干幕僚,猜來猜去,誰也拿不出個章程來。

人死沒死,誰也不好說啊!

真死了,那這幾個月,大人不是白忙活也白擔驚了。

「大人,衙門外來了自稱齊山縣令的人,說是奉你的話來見您的,要請進來嗎?」

這時,守在書房外的小廝敲門進來回話,神色糾結且欲言又止。他不知道他的話,驚了李府台及幕僚一干人等。

「沒死啊?」李府台喃喃一聲。

小廝沒听清,又問了一遍。

「讓他進來。」李府台理了理官服,去了公堂。

怎麼就沒死呢?李府台萬分不解,這都好幾個月了,齊山的土匪干什麼吃的,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殺不了,要他們何用。

死了多好,大家都輕松啊!

「大人,卑職等也想見見那齊山縣令。」

眾幕僚們都想見見,到如今還活蹦亂跳的齊山縣令,是何方神聖。

「一起走吧!」

李府台一進公堂,瞅見公堂上幾個乞丐,下意識皺起了眉頭。他管轄渭陽這麼久,城里何時有乞丐?

回頭目光冷冷地看向稟報的小廝,「你不是說齊山縣令來了,人呢?」

「大人,下官在這里。下官見過李大人。」青雲從兄弟們身後走出來,向李府台行禮。

行為畏畏縮縮又膽怯,看著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提起的警惕,放松了幾分。

李府台等人才看到個黑不溜秋的青年,從那幾個乞丐身後走出去,他人矮,因為沒看到他,官服偏大很多,穿在他身上像個唱戲的,倒把李府台等人逗笑了。

「你就是齊山縣令?為何這麼久不來渭陽報道?」李府台擺起了官威,眯著眼,面無表情地覷著他。

人走近了,才看清這小子年輕得過分,看著比他兒子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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